第91章 酒槽魚
寬闊的江面上,南來北往的船隻川流不息,盪起一層層漣漪。
一艘由湖口開往虔州的船上,身穿細布衣裳的年輕女子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前方。
“還要半個時辰才到,當心晒傷了。”一個黑臉漢子走過來,撐開手中的油紙傘,遞給她。
四目相對,年輕女子羞澀一笑,接過油紙傘,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
年輕女子笑得如陽光般耀眼,黑臉漢子看呆了,不肯挪步。
年輕女子臉上泛起紅暈,“曉得了,你去忙吧。”
“你渴不渴?二嫂熬了一鍋酸梅湯,已經放涼了,現在喝剛好。”黑臉漢子又道。
年輕女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酸梅湯是我跟二嫂一起熬的。”
黑臉漢子撓撓頭,咧嘴傻樂。
見不遠處的兩人宛如一對璧人,魏二嫂即高興又羨慕,回頭看了眼一旁的魏二爺,頓時心生不滿,“看看老三多體貼,同一個爹娘生的,差距也忒大了!”
“你皮糙肉厚的,打傘也不管用啊!”魏二爺大大咧咧的說道。
魏二嫂氣極了,伸手捶打他,“好呀,這就嫌棄我了!”
魏二爺一陣叫苦連天,吼道:“老三,怎麼不多拿一把傘?你二嫂嫌這日頭曬得慌!”
年輕女子和黑臉漢子紛紛回頭看過來。
魏二嫂愣了愣,一臉尷尬,“吼什麼吼,你不嫌丟人?”
“還有什麼比當眾挨打更丟人?”魏二爺煞有其事的說道。
半個時辰之後,船隻停靠在虔州龜尾角碼頭,魏老三暫別了兄嫂,租了一輛馬車,帶着新婚嬌妻進城去。
望着巍峨聳立的城牆,來來往往的行人,春燕感慨萬千。第一次來虔州時,滿心忐忑,前路迷茫。時隔幾個月,故地重遊,自己已經成家。
馬車停在西南坊李家門前,聽見聲響的李家人趕緊跑出來,好一陣熱鬧。家裏來客,黃氏急忙讓李瓊去鋪子裏找李大牛。
卸完行李,魏老三付了錢,把車夫打發走了。
“娘,我們快進屋裏去,哪有讓客人站在門口的道理?”李瑤笑道。
黃氏懊悔不已,“哎呦,瞧我這記性!春燕,魏三爺,快快進屋。”
“嬸子別見外,叫我老三就行。”魏老三憨笑道。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屋裏走,魏老三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是給李家人的禮物。
“太客氣了,嬸子又不是外人,下回可不許這樣了。”黃氏佯裝怒道。
春燕笑道:“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嬸子別嫌棄。兩壇酒是孝敬李叔的,深色的料子是給您的......珠兒喜歡吃酒槽魚,我也帶了一小罐。”
酒槽魚是用魚和米酒腌制的,把鮮魚宰殺清洗乾淨,晾到半干,放進釀好的米酒罈子裏封起來,十來天後取出,可蒸可煮。魚肉細膩滑爽,又帶着酒香。
短短一刻鐘的功夫,李大牛就回來了。把堂屋讓給男人們,黃氏迫不及待的拉着春燕進屋,問她近況如何。
“你以後跟着魏老三跑船?”黃氏絮絮叨叨的說著,這可不是長久之計,儘早安家生兒育女才是正道。
春燕搖了搖頭,才說:“我就是想看看嬸子,才跟着來了。我們住在姑塘,是他成親之前置辦的宅子,離大哥家的客棧不遠。”
說道此處,春燕頓時羞紅了臉。魏老三經常不着家,怕成親之後春燕一個人在家不習慣,就把原先的宅子賣了,在魏老大客棧附近買了一處小宅子,相互間好有個照應。
聽見這話,黃氏才笑了,又問:“魏老三對你好不好?”
見她眼角含春,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低着頭,支支吾吾了半天,“極好。”
黃氏是過來人,瞧見春燕的神情,就猜到魏老三對她不錯,又問兩個妯娌好不好相處。魏家三兄弟早已分家,平時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沒有矛盾摩擦,比一般兄弟親厚很多。
“大事由男人做主,家裏的錢財你要掌着。”男人有錢容易生出花花腸子,李家的銀錢都是黃氏管着,李大牛需要用錢就得向黃氏伸手。
春燕點點頭,“成親當天,他把錢匣子給了我,讓我收着。”
聽見春燕這樣說,母女三人都替她高興。
黃氏心疼春燕沒爹沒娘,給她傳授了一些夫妻相處之道,都是黃氏這些年的心得。見太陽高掛當空,時辰不早了,黃氏又叮囑了一番,才跑去廚房做飯,又拿錢讓李瑤去街上買魚買肉。
此時,屋裏只剩下春燕和李珠,兩人眼中都泛着淚光。
“知道春燕姐姐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李珠扯了扯嘴角。
兩人抱頭哭了一場,待情緒平復之後,春燕才說起分別後的事兒,“小姐讓我回她身邊當差,我借口婚期將近,沒應。府里的情況你也清楚,一個蘿蔔一個坑,我們離開那麼長時間,早就有人補了我們的位置,我也不願意去做討人嫌的事兒。夫人見我識相,我成親之前還派了嬤嬤來添妝,連老夫人和大少爺也賞賜了不少東西下來。春桃跟莊子上的一個小管事定了親,婚期定在中秋節前一天,以後跟着小姐去秦家。”
“莊子上的小管事?”李珠詫異的問道,春桃的心思,幾個丫鬟都看在眼裏。
春燕笑了笑,“剛聽說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春桃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她爺爺又是外院管事,完全可以挑一門更好的親事。我私下找春桃問了,人是她自己看中的。這丫頭是個主意大的,怕她家裏不同意,直接讓小姐替她做主,小姐跟大夫人一提,大夫人哪有不應的道理?”
“喝喜酒我肯定去不了,春燕姐姐替我捎一份賀禮去。春桃姐姐跟着小姐去秦家,總能做個管事娘子,我倒是覺得不錯哩。”李珠笑道,總比做妾好。
春燕點頭應了,“小姐把我安頓在莊子上,我倒是見過那個小管事幾回,瞧着是個憨厚老實的人。”
李珠思索了一番,忽然問道:“小姐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