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灣仔雨夜(五)(改)
封鎖線拉起,好奇的群眾議論紛紛。
拿着長槍短炮的記者試圖窺見更多的情況,洪雲站在封鎖線後面。
雄叔跑進一座電話亭打了個電話,“叫女兒快點回家,最近不要在外面亂跑!”
“來人了,這次是大事件了。”雄叔連忙站直。
不遠處走來一個人對着封鎖線維持秩序的軍裝警察亮了一下證件。
這人有着一顆明亮的光頭,整體比較消瘦,尖銳的下巴有少許絡腮鬍。
這位夥計點了點頭,“麥sir,發現現場的兩位手足在那裏,其中一個是學警,就是最顯眼那個。”
麥sir瞟了一眼洪雲,嘀咕了一句,“怪不得不少記者都在拍他..不過都是差我少許...”
“我是港島總部重案組高級督察麥嘉。”
麥嘉打量着洪雲和雄叔,“現在這樁案件由我們接手,來講下情況?阿雄,這個新人叫什麼名字?”
雄叔推了一下洪雲,洪雲敬了一個禮。
“報告麥督察,學警PC44320洪雲向你報告!”
“下午路人報案,在巷子角落發現一具全**性屍首...幾乎身首分離..現場沒有發現嫌疑人的蹤跡,還有就是...之前巡邏的時候已經有人報案說最近很多死貓,大多為身首分離,和這一次死者很像。”
“又是這個樣子。”
麥嘉雙手插在褲袋,壓低了聲音。
“在來這裏之前,我們又接到了報告,灣仔公園女廁所發現一具女性屍首,同樣是全裸。身首分離,作案手段極其殘忍,而且我們還發現了一些類似機油的東西...”
“現場發現了不少的腳印,推測是兇手留下的。”
麥嘉看着那些逐漸把相機對準他們的記者,把兩人拉近。
“鑒證的夥計推測,兇手可能是一位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男性,作案工具可能是電鋸一類的利器..加上今天這一宗,已經是一天內發現的第二單了,加上洪雲你之前提到那些情況...”
“轟隆——”
驚雷閃過,厚實的積雨雲積聚成團,將他們三人的上空完全遮蓋。
“又要下雨了...”
“上面要求我們必須抓到兇手..另..”
“嗶嗶嗶嗶——”
“是我的呼機響了。”
雄叔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老婆...”
雄叔拿出呼機看了一眼,正準備關閉,嘴巴張大。
“阿雲!警署有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一定要見你!”
麥嘉拿出車鑰匙,“坐我的車,快走!”
光頭佬一路飆車,不到三分鐘就到了灣仔警署。
一輛救護車停在警署門口,數位醫務人員正在抬着擔架床。
地面上流淌着紅色血液,洪雲跑過去一看:
“阿星!”
“洪..洪sir...”
阿星全身都被血染紅,腹部有大塊紗布。
聽見洪雲的聲音,他咳嗽了幾聲,掙扎着湊近洪雲。
“藍..藍白間條..這個..拿着..”
一個染血的紙團被用力地塞到洪雲手裏,“抓住..那混蛋..”
說完這一句話,阿星徹底昏了過去。
醫務人員連忙攔住洪雲,“警官!請快點離開!傷者需要立刻救治!”
洪雲打開這個紙團,血液已經讓紙張的內容模糊不少,但是可以依稀看見“菲..摩..4”這幾個字。
按照這個樣子,阿星很可能是在灣仔公園的時候發現了那個變態,他設法逃離以後沒有第一時間去醫院,反而是拼了命地想要告訴自己這個消息!
“我欠你一條命!”
洪雲馬上跳上車,“麥sir,我們立刻去舊唐樓,快!”
路面的葉片在風一掃而起,路人低着頭加快走路速度,街上擺賣的小販忙着收攤。
墨色的濃雲肆意妄為地擠壓着,黑夜猩沉若墜,一聲震耳雷鳴撕開承托的幕布。
“滴——滴滴滴————”
車輛急停在舊唐樓前面的市場入口。
看着這隻容一人進入的通道,麥嘉一拍方向盤,大喊一聲,“車進不去了!”
洪雲打開車門沖向舊唐樓,密集的雨點模糊了視線。
他憑着感覺一口氣跑了一段路程,那個熟悉的報攤和唐樓門口那個關上了燈的廣告牌映入眼前。
紅姐撐着傘抱着東西,瞧見一個人冒着雨跑過來,定睛一看。
“阿洪,你怎麼來了?”
“阿成他剛剛去了4樓,等下來吃個飯吧...”
糟了!
洪雲喘着粗氣,不敢有絲毫的停滯,一個箭步閃入唐樓。
“喂!喂!阿洪,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路衝到三樓,洪雲便聽見了“啪”的一聲,樓上彷彿打破了什麼東西!
4樓的房門半掩着,一縷光芒從門后透射出來。
洪雲一步三級,一腳踢開房門。
一個穿着藍白間條襯衫的男子背對着洪雲,客廳滿是玻璃的碎片。
沙發上菲菲雙目緊閉,頭上的傷口血液緩緩流出。
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就像快要掉在地板上。
這個男子把冒着黑煙的電鋸高高舉起,放聲大笑着。
他的口袋還露出了一個白色的三角狀事物,但是他絲毫沒有掩飾,甚至還有點自豪。
王志成斜躺在一邊,他的頭被一個膠袋裹着,身體抽搐。
而他頭上20cm長的電鋸鋸片急速轉動着,下一刻就要切在他的腦袋上!
“雨夜屠夫!”洪雲吼了一聲。
洪雲想要掏出警槍,這個距離他非常有把握能夠擊中屠夫!
但旋即便他感覺地板一陣震動,屠夫竟然轉身朝他跑來。
來勢之兇猛讓洪雲甚至來不及掏出手槍!
洪雲只能猛地朝左側撲去!
方才逃離的一瞬間,他只感覺背部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刮過!
與此同時身後的門框被砍成一半,無數木板的碎屑飛舞。
沒有來得及思考,他的手下意識往後一抄,卻只抓到了一團空氣。
黑色警槍並不在他的身上!
定睛一看,那坨黑色的事物竟然掉在了門口!
屠夫瞧見那黑色的警槍,反應極快,一腳將警槍踢入柜子底下!
“你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太好玩了..”
屠夫舔弄着自己的上唇,雙手抽起電鋸順勢劈斬而下。
洪雲本能地往後縮了一小寸,雙腿迅速岔開,一道凌厲的長條形黑影便是砍在方才的位置。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與摩擦聲讓洪雲耳朵發毛。
看着那森然的鋸齒殘影,他感覺某處一涼。
他立刻使出一招鯉魚打挺往後退幾步,後背頂在了底下。
“一起死吧!”
屠夫拉起電鋸,發出一聲歡呼,每分鐘2000轉的鋸片撕裂沿途一切。
洪雲正準備閃避,餘光卻掃到了菲菲垂下的手。
“沙發上還有菲菲!”
屠戮的腥氣越發醇厚,刺耳的切割聲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
逃,菲菲必然會被砍成碎末,不逃,那麼洪雲和菲菲很可能都會被砍成碎末!
於是洪雲毫不猶豫,直接整個人橫在了菲菲的前方!
洪雲怒吼着,在電鋸即將連腰砍斷兩人之際,他雙手用盡全身力氣往前一推!
雙手與電鋸的握手底部直接碰撞,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掌心襲來,整副身軀頓時震顫不已。
自手掌傳入的痛楚隨着時間的推移不斷加深,一滴滴的鮮紅色液體順着他的左手滑落。
洪雲臉色漲紅,鋒利的鋸齒距離他只有6cm,他甚至能夠聞到機油的氣味!
屠夫面容不改,甚至發出了桀桀的笑聲。
洪雲手上的傷痛感不斷加強,電鋸也一點點地往下壓去。
“拼了!”
洪雲的牙齒緊緊地抵着雙唇,頸部泛紅。
雙臂青筋如盤虯狀突出,原本下壓的電鋸逐漸地往上移。
“不可能不可能!”
屠夫憤怒地叫喊,死命往下壓去。
但是那轉動的鋸片仍然是上移,直至那佈滿血絲的雙目映入眼前。
“到我了!”
洪雲一頭砸向屠夫的面部,屠夫的身體踉蹌着往後退,鼻孔流出兩股血流。
洪雲趁機扣住屠夫雙手手腕往下翻轉,屠夫發出一聲悶哼,電鋸掉落在地上。
緊接着洪雲猛地再壓,屠夫的右手手掌與手臂直接變成九十度角,一抹白色刺破肌膚暴露於空氣中。
趁着這個機會,洪雲往前一邁,左腿一記鞭腿掃向屠夫的腦袋。
幾顆白色的牙齒被噴出,屠夫被踢到門外的水管柱上,雨水水管柱旁邊半開的大窗湧入。
洪雲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依靠在門旁的牆邊。
他掏出手銬走出門,卻聽見了身旁傳來的驚呼聲。
“紅姐?”
紅姐看見洪雲這幅狼狽的樣子,放聲尖叫,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洪雲瞳孔收縮,“紅姐快回來!”
“哼!”
屠夫右側面部腫脹不堪,紫黑色淤血積聚於眼瞼。
他的左手無力地垂下,右手抓住紅姐的咽喉,讓紅姐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放了她!”
屠夫裂開嘴一笑,突然將紅姐往前一推。
洪雲連忙接住紅姐,屠夫趁此機會爬到了窗沿,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阿雲你沒事吧!”
一個光頭氣喘吁吁地跑上來,洪雲立刻對他說了一句:
“麥sir,我支炮在柜子底下!剩下的交給你了!”
洪雲迅速爬上窗沿,感受着窗外暴雨的狂濤。
這裏至少有3層樓高,底下黃色的頂蓬破開一個洞,漏出了密密麻麻堆放着的垃圾。
他縱身一躍,身體蜷縮着砸在了黃色頂蓬上,整個人破開頂蓬墜落在垃圾堆中。
“咳咳!”
為了不讓動作慢下來,洪雲下唇咬出了血。
從三層樓高的地方掉下來,他只能憑藉著痛苦來延緩乳酸和組織損傷帶來的行動速度下降。
他的身體濕透,冰冷與痛楚不停地刺激着他的大腦,一場大雨讓他的視線變得極為模糊。
朝前望去,身形搖搖晃晃的屠夫就在前面十米處,那隻僅存的右眼一直盯着他。
屠夫對着洪雲咧嘴一笑,“你追不上我!”
“絕對..不會讓你再逃跑..”
洪雲用盡最大力氣咬在唇上,潺潺的鮮血湧出!
強烈的痛楚讓他的大腦瞬間清醒,藉著這短暫的力量,他一個箭步跑出這黑暗狹窄的小巷。
雨夜屠夫的眼中是無盡的驚訝。
他試圖逃跑,但是身後那個沙包大的拳頭穿破雨滴,直接轟擊在他的臉上!
他的鼻子噴出兩道血柱,牙齒碎了半排,整個人在大雨中被擊飛,最後重重地倒在水泥地板上。
偌大的街道只有雨滴墜落的鞭笞聲,無數的語言按下了停止鍵。
所有的一切都倒下,唯一屹立着的,只有一位叫做洪雲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