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鏘——
利器相擊之時的聲音與耀眼的火花在這一刻同時出現。
江羨的唇抿的更緊，腳下一轉，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後退着。然而那人卻是以扇作劍，如附骨之疽一般緊緊的跟了上來。
眨眼之間，兩人已經交手不下數百下。
最後，是以那人用扇柄將江羨擊倒在地為結局的。
他重新站在了梅花樹下，收了摺扇依然不冷不淡的說道：“不錯，短短兩日，你能進步到這個程度已經很好了。”
江羨聞言，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耳邊卻又聽他說道：“不過，這還遠遠不夠。”
“先生放心，我會繼續努力的。”
他這般說，那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道：“按你現在的狀態看來，一個月後的試劍大會想要拔得頭籌也不算太困難。不過......這樣也足夠了。”
江羨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對方需要的並不是他的回復。
果然，沒有聽到回應那人也沒有什麼不滿，接着問道：“你若是能煉化我給你的迫雪劍，讓它認你為主，那就萬無一失了。”
聽完了這句話后，江羨不免下意識的看向了手中的那把冰藍長劍。此劍便是為其所贈，那時候贈劍的時候，那人也沒有多說別的，只說出了這把劍的名字。
一如他這個人出現的悄無聲息，只道是能助自己在試劍大會上獲勝，別的一律沒有多說。
江羨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就相信了對方的話。而他對他的幫助也確實挺大的，雖然掌門他們也說過了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去問，但是仙門之中這麼多年也就只出了一個白嬰，她留下的手卷若是有什麼疑惑之處，白歲山他們也是無法。
這人每次只在夜裏出現，帶着青銅的面具看上去有些可怕，平常也是不苟言笑的樣子，然而江羨在修行之中若是有什麼不解的地方問出來，他卻又會耐心的解答。
江羨並不是蠢人，能看得出來這人修為不低，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主動向別人說起過對方的存在，就算是襄陽也不知道。因為要討好一個實力強大的修行者並不容易，但是要觸怒他們卻很簡單。
正在想着，額前有一道冰涼的氣息傳來，卻是那人伸出手指，抵在了他的眉心中央。
“迫雪劍屬寒性，我如今將凝冰訣傳你，好生修鍊，可助你早日將此劍收為己用。”
那人的話甫才說完，江羨就微微有些詫異的問道：“前輩是不是不會再來了？”
對方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但卻還是點了點頭：“不錯。憑我教你的這些，若是還無法在試劍大會取得魁首，那你還是早些下山去吧。你若是當真如此無用，那也不必拜白嬰為師了，省的給她丟人。”
說完了這些，那人的身形一閃，下一刻已經不見了蹤影。
江羨還站立在原地，目光有些深邃幽暗。
那人提到了白嬰，又對她多有維護的模樣，真是像極了記憶之中的那個人.......
但是，他會是那個人嗎？
這麼想着，江羨不免就想起了當年將自己從妖群之中拎出去的端木容顏。還沒有到白玉山之前，他曾經打探過端木容顏的下落，但是卻始終一無所獲，只知道對方是前白琅國師，卜算之能舉世無雙無人能望其項背，但是新夏立朝之後，他就失去了蹤跡，哪怕各國人馬都在尋找他的下落，卻到底是無人能得償所願找到他。
入天上京拜師，江羨其實也存了幾分借其之力尋找端木容顏的下落的念頭。人間的人用尋常的方法尋找不到他，仙門手段該有辦法吧？
而當務之急卻並不是思考找到端木容顏的事情，而是試劍大會。
從入門到現在，三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實際上也沒有多長。
轉眼之間，試劍大會已經臨近了。
慣來清冷安靜的天上京內，近日來因為各門各派的人陸陸續續的到來，也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三月之前入門的新弟子並沒有因此而受到什麼影響，每日按照安排好的課程或在五院之中聽從院主教導，或跟隨在已經選定的師父那裏接受指點。
江羨是唯一一個雖然選好了師父，卻被師父附加了條件的新弟子，在別的弟子們跟隨在自己的師父面前接受指點的時候，他便獨自一人在九思堂中臨着風雪打坐。
如今白歲山與白鳴二人也忙了起來，暫時顧不上他多少。好在，前些時間每夜前來指導他的那位無名前輩留下的東西都已經足夠他參悟了，倒也還用不着他們時時刻刻的看顧着。
這一日襄陽去了沈長老那裏，江羨一如既往到了九思堂中。卻在這裏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長老？”
在看清了那人之後，江羨連忙俯身施禮。
他卻沒有想到，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白嬰會來了這裏。
因為她的到來，九思堂第一次關閉了門窗，室內也放了不少用以取暖的炎火玉，整個大堂之內都是暖烘烘的。
“我聽說兄長將我當年給他的手卷給你了？”
白嬰開口的語氣很平淡，叫人聽不出喜怒。
江羨猶豫着，卻還是點了點頭道：“是。前輩確實將長老給他的手卷，又轉贈給我了。”
“那你如今學得如何了？”
江羨微微垂了垂首說道：“弟子不才，如今只領悟了前面幾頁的內容。”就這，還是在白歲山等人以及那位無名前輩的指點之下領悟的。
當初白鳴說他天賦並沒有太好的話確實不錯，與其一起入門的新弟子中，有好幾個都比他更好。若是換成他們接受了自己所接受的這些東西，或許得到的收穫會更大。
這麼一想，他不免覺得有些汗顏起來。
好在白嬰彷彿也只是隨口問了一下，聽了他的回復后便沒有再說下去，轉了話題道：“試劍大會，你準備的如何了？”
江羨沒有直說，而是反問道：“長老那日所說的，只要我能成為大會魁首就同意收我為徒，現在還算數嗎？”
白嬰的目光閃了閃，側目看向了他問道：“你莫非還擔心我食言不成？”
江羨也看着他，眼中卻是帶着幾分忐忑，縱然是知道有些失禮，卻也還是這麼問了。
白嬰也沒有計較他的失禮，收回了視線道：“其實我原本不打算收徒的。”說著，她頓了一下，感受到江羨下意識的呼吸一緊，又道：“不過我說的話，自然是算數的。”
江羨聞言，不免鬆了一口氣。
白嬰道：“我比較好奇，你為什麼一定要拜我為師？”
江羨正要開口，她卻先一步打斷了他：“你明知道，當初救你的人並不是我。”
聞言，江羨飛快的抬頭看她：“長老您.，，，，，還記得我？”
“自然記得。”白嬰這般說著，從座位上起身來，又問道：“可是當初端木先生和你說了什麼？”
“先生曾經告訴我，他救我是因為我與長老有師徒之緣。”
果然如此。
白嬰聽完了江羨的話后也沒有感到意外，她腳步一轉，便向著門外走去。
臨出門前，又側目說道：“既然如此，你且好好修鍊。”
說完了，便直接出了門去離開了九思堂。
身後，江羨道：“長老放心，弟子不會讓您失望的。”
已經出了門去的白嬰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純白的身影在風雪之中越來越遠。
九思堂里，江羨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打開了臨着深崖的那道門，直接迎着寒風盤腿坐了下來。
凝冰決運轉，慢慢的在身外也形成了一道幽藍的氣流，盤亘在身周流轉着。
凜冽的寒風彷彿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它的侵略性，開始隨着這些幽藍的氣流變得溫順起來。
迫雪劍出，不斷地發出了嗡嗡的鳴聲，像是要脫離某種禁錮，又像是在不甘的悲鳴着。
四周所有的動靜都在遠離，江羨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一望無際的雪原之中。九思堂外凜冽的寒風消失了，鵝毛一般大的飛雪也消失了。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就連人微弱的呼吸聲都在這一刻放大了無數倍。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九思堂，而是雪白到刺目的積雪，鋪滿在了宇內之中，再無其他任何事物。
江羨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只覺得自己渺小極了，但是他同時也沒有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有半點動作，還是盤腿坐在那裏，望着皚皚白雪的眼中沒有半點波瀾。
只稍稍的停頓了一小會兒，他又開始默念着凝冰訣的心法，緩緩的合上了眼睛。
遠處，白雪不斷地被幽藍的冰層所取代了，這些冰還在不斷地靠近，最後完完全全的將所有的積雪吞噬，只剩下了江羨身周一步左右的範圍內還有着一圈未被冰層取代的白雪。
咔......
細微的一聲輕響，是那些在觀望的冰層終於還是完全吞噬了所有的積雪，甚至在江羨的身上也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寒冰，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一般。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時間也彷彿在一刻被凍結了一般，江羨更是如同死去了一般就連呼吸也停止了。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一開始只是輕微的一聲咔嚓聲，而後是一連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的冰層碎裂的清脆的聲音充斥在天地之間。
江羨在冰里赫然睜開了眼睛，口中一聲清嘯，整個人飛悅而起。
與此同時，這整個世界也碎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