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染道
只要是白班而且沒有急診,醫院的午休時間就是十一點半到下午一點半。平日裏梁灣肯定會利用這段時候睡美容覺。不過今天美容覺睡不成了。未來婆婆約了她吃午飯。
單獨約她吃飯,梁灣直覺不太妙。想到到時候肯定是不敢放開肚子吃飯的,於是匆匆在出發前吃了些零食填肚子。
約半個小時的車程。車在新月飯店停了下來。
這是梁灣第三次來新月飯店。前兩次都沒什麼感覺。這一次覺得格外緊張。
張何月盈一襲深色香雲紗旗袍,和新月飯店的氣場格外的合。門外立着保鏢,包廂內侍者來回穿梭,放置點心和涼菜。
“坐吧。不用緊張,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說不定等會兒,小山也會過來的。”
說不定?那到底是來還是不來?梁灣一腦子問號。越發覺得這次見面不一般。她順從的坐在了她的對面。
梁灣接過菜單,胡亂點了兩個菜。和張何月盈慢慢聊着近況。梁灣在交談中漸漸放鬆了一些。
熱菜很快上來了。幾筷子下肚。梁灣吊著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也許,就是一次普通的見面。她讓自己不要多想。
見梁灣吃得差不多了。張何月盈說道:
“小山很愛你。”
梁灣這才發現包廂里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知道這是要進入正題了。小呡一口水,潤了潤喉。
“我知道。我也很愛他。”
張何月盈沒有說話。她轉動着自己手中的佛珠。想起了一些過往。
“伯母,我知道自己的條件有些配不上他,不過我們是真心相愛的。請您相信我們一定會好好過的。”
“家世什麼的,我並不在乎。只要我的兒子可以好好的活着,他怎麼樣我都不會幹涉。只要他活着。”
“伯母……”
梁灣感到心酸。眼前這個女人,不僅失去了丈夫,還失去了長子。這麼多個日日夜夜,她一定很難過。梁灣甚至不敢想像,如果張日山先她而去,她要怎麼過。可能,會過不下去吧。
“你該知道的,相信小山已經和你說了。張家的男人,表面上的光鮮,都是用命換來的。一不小心,命就沒了。就像小山的父親和他的哥哥。”
“我不怕危險。”
張何月盈看着梁灣,如此單純,就像一朵未經風雨侵蝕的嬌花。
看對方明顯打量的眼神,梁灣覺得,她也只是一個對兒子未來生活有些擔心的普通母親而已。只要自己心誠,她一定也能感受得到。
“我是個孤兒。無牽無掛的,只要能和張日山在一起。我真的什麼都不怕。”
她越表明心跡,張何月盈就越難過。她多像當年的她,當年的尹新月。單純的以為兩個人只要相愛,就可以戰勝一切。都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可是我怕。我只剩下這一個兒子了。我只要他活着。哪怕他活得不快樂。”
梁灣不理解,“我不明白您話里的意思,難道您覺得,張日山和我在一起,就會死嗎?”
張何月盈給自己斟茶。梁灣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好像看到張日山坐在她面前一樣。原來他的茶藝都是和母親學的。
“不知道小山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哥哥的死因。”
梁灣聽張日山說過,張啟山被送往醫院的時候,身上好幾處致命的刀傷。作為外科醫生,她光憑想像都覺得心驚,不忍心讓眼前的老人再次想起。於是略略說:“是刀傷。”
“張家一向為藍一衝鋒陷陣,是他手裏最鋒利的刀。汪家,也就是你的父親汪直……”
梁灣打斷她的話:“我沒有父親。我是梁灣。”
“你再否認也改變不了什麼。不過,這不是重點。汪家不效忠於任何一方。紅藍都想得到汪家的效忠。於是藍一希望啟山和汪家聯姻,他當然不願意。這是第一次違背藍一;藍一的女兒看中啟山,要嫁他。啟山也不願意,因為他有了喜歡的女人。這是第二次違背他;藍一看中小山的身手和身份,要讓他去刺殺一個大人物。啟山還是不願意。這是他第三次違背他的命令。鋒利的刀不聽使喚,不能再留;還得擔心他某一天調轉刀口。所以,結果你都知道了。”
梁灣即使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也聽得一身冷汗。
“那張日山,豈不是也很危險?”
“他一直都在刀口上行走。當然,他不會讓你知道這些。你應該沒有見過他殺人吧?”
看着梁灣蒼白的臉龐,她笑道:“你什麼都沒有經歷過,自然不知道害怕。”
“我不怕,什麼樣子的張日山,我都不怕。您嚇不到我的。”
“你的愛,太自私了。”
梁灣懂了。這個看起來慈眉善目,語氣溫和的人,張日山的母親,希望她和張日山分開。
“你告訴我,什麼樣的愛情是不自私的?”
她拿出尹維遠給她的那些文件。放到梁灣面前。
“這些人聯合了起來,會把小山從穹祺商會會長的位置上拉下來。一旦他失去這個位置,他的處境就會變得更加危險。”
“您需要我做什麼?”
“離開他。我會說服他接受聯姻。”
梁灣腦子很亂,她既不想張日山處境艱難,也不想離開他。
張何月盈步步緊逼:“他做事一向不留餘地,仇家數不勝數。他只有坐在那個位置上,才能調動九大集團的力量和藍一對抗,才能藉助九大集團的勢力,在紅方站穩腳跟。稍有差池,就是身首異處。
梁灣,等你見到他的屍體擺在你面前,你就會明白我對你說這些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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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趕到新月飯店的張日山,對着趕來的聲聲慢命令到:“帶路。”
她自然是知道他在找誰。一言不發的在前面領路。
當他推開包廂門的時候,只見梁灣低着頭,一言不發的坐在他的母親對面。對身邊的動靜毫無反應。
“梁灣。”
她猛地驚醒,循着聲音看見張日山。愣愣的看着他。
張日山把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母親,以後有什麼事情,記得先找我。”
張何月盈不予理會。揮手讓他們走。
車平穩的行駛在回醫院的路上。從新月飯店出來後梁灣就一直抱着他。她不開口。他也不強迫她。一下一下的親吻她的髮絲,手,額頭。給她安慰。
經過一段人跡較少的路段時。羅雀本能之中感覺到了危險。
事情就發生在瞬息之間。其中兩個輪胎被狙擊手打爆。車窗雖然經過防彈改造,依然被打出了裂痕。
劇烈的震動把梁灣的神智拉了回來。光天化日下的順京城,居然有人公然狙殺他!
“灣灣不怕。”他抱住她。不讓她向車窗外看。
車在顛簸中疾馳。不斷有槍聲擊中車身。車玻璃終於承受不住。張日山把梁灣按倒在座位上。車撞到了防護欄上。
由於出來得急,身邊只有羅雀和司機張順。
羅雀調來的人馬還有幾分鐘才能趕到。
這幾分鐘,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張日山和梁灣依然呆在車上。有狙擊手,他不能冒險下車。殺手從各個方向出來。羅雀和張順分別守在左右車窗,用自己的身體做最後的屏障。
梁灣順從的窩在張日山懷裏。聽着雜亂的打鬥聲。也許是張日山的鎮定,給了她安全感。她顫抖的身體稍微平靜了一些。只有緊握的發白的指節還在傳遞着她的恐懼。
駕駛座前方的車窗被擊碎了。張日山迅速的開了一槍,試圖開槍的殺手倒在了車窗上。血液順着車窗往下流淌。
梁灣抬起眼正好看到張日山舉着槍的手。他把她的頭按回自己的懷裏。不讓她看。
他們的救援來了。他迅速的把梁灣拖下車。抬眼的那一刻,車窗上的大片大片的紅,刺痛了她的雙眼。
“灣灣不怕,我們安全了。”
新換的車上,她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他。好像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體裏。
這一次安全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張家的男人,總以為自己是萬能的。可以控制一切。可他們不是,他們只是普通人,會受傷,會死。梁灣,你是願意遠遠的看着活着的張日山,還是守着死去的張日山。”
她不願意。她要他活着。即便不是和她在一起。她也希望他活着。
胸前的襯衫被她的淚水沾染。他的女人被嚇到了。那些人,全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