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夜來客

“道長還去嗎？”老頭問道，他向神像的位置大喊大叫幾聲“湯糰”，很快店裏唯一的一位夥計匆匆跑了出來，這種情景和剛剛拜神的虔誠神態一樣令人印象深刻。

何詡意識到他只是在喊夥計的名字。

“不去了，今晚我就在這裏過夜。”何詡回答到。

“如果你想去，他可以帶你去。”老頭指了指夥計，湯糰只是默不作聲地笑了笑。

“現在？”何詡驚奇地發現老頭竟然支使店裏唯一的一個夥計出門，然後放着整個店鋪不管也是夠嘆為觀止的。

老頭笑着點了點頭，他此時已經把那塊銀子收好了。

“謝謝，我現在不需要出門……”他找了個位置坐下。

何詡剛剛坐下，聽到一陣很輕的敲門聲，咚咚咚地。老頭先是打發夥計進后廚去了，正在聚精會神地上第二柱香，這聲音傳來，他一下轉過身來，向何詡的方向望去，以為是道長敲桌子弄出的聲音，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詡看了一會，期間那陣敲門聲停下了片刻又驀然響起來了。

他疑惑地看向門的方向，然後向門口走去查看這動靜是如何弄出來的。

很快從門口傳來老頭扯着嗓子的粗聲咒罵聲。

一個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看身形仿似十幾歲的少年般清瘦，臉上蒙了塊黑布，只露出兩隻茫然無措的大眼睛，靜靜地站在靠門的位置，好似被老頭劈頭蓋臉的呵斥給嚇壞了。

“怎麼回事？”何詡看了一眼那個少年模樣的男子，他的身邊縈繞着淡淡的藍色光暈，看來是凌雲神君無疑了，總算沒有找錯。他詫異地看着少年，呃？不是說凌雲神君化身為女子了，怎麼還是男裝扮相？

何詡看老頭凶神惡煞責罵凌雲神君，他拂了拂額頭，擋在少年面前：“老闆，有話好說。”他塞給老頭一塊銀子，輕聲囑咐了兩句，然後回頭沖神君笑笑。

“我只是想住店。”少年抬起頭羞怯地答道。

老頭盯着少年看了看：“你怎麼不早說？”現在的語氣已經明顯緩和下來了，而且態度隨和了不少。

“我不太有機會開口。”少年小聲答道。

“進來吧，不過先得把你臉上的那塊布拿掉。”老頭現在有些疲累地挪着步子進了大門。

少年猶豫了片刻摘下了面巾，隨着老頭進門去了。

“沒有多餘的房間了，跟道長一床你介意嗎？”

“不行。”少年轉身看了何詡一眼，臉上騰起兩片紅雲。

“這裏就可以了。”他找了個位置坐下。“天亮我就離開。”

老頭照例衝著神像位置的暗門吼了一聲，湯糰形如鬼魅地又現身了，少年被嚇了一跳，站了起來，視線不安地在客店中的三個人中逡巡。

何詡在少年對面的桌子坐下，在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少年的一舉一動，少年一張清秀的臉龐抬起，注視了何詡片刻，然後少年坐了下來，視線不停地在大廳里掃來掃去。何詡沖少年笑了笑，少年目光嚴峻地瞥了他一眼，何詡知道現在如果去搭話可能不會很受歡迎，並且他不想給神君留下過多印象，於是作罷。

少年直到夥計端上那份黏糊糊的湯，表情才有了變化，他盯着看了看皺了皺眉頭，然後慢慢地小口吃了起來。

等到子時時刻，那扇沉重的門終於被關上了。

老頭走了過來，問道：“那道長看來今晚不會回來了，你們可以去住他的那間房。”

“你們？”少年和何詡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何詡驚跳起來。

“不用了。”然後少年站起來躬身拱了拱手，表示謝意。老頭對他的這種禮節表示非常費解，尤其是他至今仍不明白，住店需要扣門嗎？況且門是開着的呀！他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何詡笑道：“算了，我還是在這吧，誰知道那位道長什麼時候回來。”他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