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客店

何詡壓下心裏的不舒服的感覺，露出一絲微笑：“老闆，我要住店。”

那個乾瘦的老頭眨了眨眼睛，隨即咧開大嘴換上一副最和氣好客的笑臉，笑道：“沒有客房了，住滿了。”

這個偏僻的客店竟然住滿了，他不知道是自己運氣不好還是太匪夷所思的巧合。畢竟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現實世界存在的各種巧合甚至比說書人杜撰的故事情節中的離奇巧合更加荒誕離奇。

“不過，慢着，”他敲着額頭，又說：“跟一個道長睡一床你不反對吧？”

“不，我強烈反對。”

“呃？”客店老闆皺了皺眉頭，“那你就只好在這裏湊合一晚了。”老頭指了指那些凳子，“不過，我找不出多餘的一塊布來做床褥。”

“好吧。”何詡點了點頭，“老闆，您那門可以關上嗎？”寒風肆意地登堂入室，將神像的紅披風吹得鼓鼓的，好像神像顯靈似得，寒風正在樂此不疲地跟供桌上神像的紅披風交戰不休。

客店老闆向大門方向看了一眼，“小店向來不到子時不關門。”

“如果客人要求關上門，然後大家都會暖和一些，我想您不會介意吧？”何詡試探性地問道。

“不行。”老頭目光陰沉地看了何詡一眼。

“那，關半扇呢？”他實在不明白寒風蕭蕭，冰冷刺骨，如此受罪，到底所為何來呢？

老頭以毫不通融的倔強神情搖了搖頭。

何詡看出要想讓老頭妥協簡直不可能。他勉強地擠出一絲笑意。

“那您現在要吃飯嗎？”

“好吧。”何詡找了個靠里的位置在椅子上坐下。

凳子是那種傳統的長條形的木凳，這種凳子隨處可見，當你獨自坐在凳子的任意一頭，那包準它就會嘩啦一聲將你掀翻在地的那種。

何詡小心地坐在了中間的位置。這張椅子上佈滿了深深淺淺的溝壑，就像是完美呈現出這裏山壑地形的一種絕佳形式。

當他欣賞完那些遍佈溝壑的椅子，抬頭看去，大廳里空蕩蕩的，他幾乎沒有聽到老闆的走動，正在這個時候，從供桌旁冒出個個子矮小的夥計，手裏端着個木盤正向他的方向走來。

“啊！”說實話，在確確實實的人間這樣的場景有點驚悚。

一把粗製茶壺裝着的冒熱氣的茶和一個黑色的杯子被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他凝視了夥計片刻，然後說了聲：“謝謝。”夥計只是笑了笑，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

他盯着夥計一路走到供桌旁便與黑暗融於一體，消失不見了，於是他猜想那裏可能有道門。

屋子裏沒有生火，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這裏，顯得特別冷清。

何詡捧着杯子拿來取暖，很快它就冷得像個冰塊，他只好將它置在桌上，心想它會不會結冰？

樓梯傳來咿呀作響的聲音，一個身穿綠色外袍的強壯男子正噔噔噔地下樓來。

男子的表情凝重，顯得凶神惡煞的樣子，他瞧了何詡一眼，然後坐在何詡的對面另一張桌子旁。

夥計聽到響動，已經端了兩個大碗依次擺在他們兩位客人面前。

何詡不知道面前這一碗黏糊糊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他用筷子攪了攪，發現裏面是一些菜葉和一個個的麵糰，他抬頭髮現對面的男子正神情極為可怕地忙着吃這些麵糰，然後他放棄了嘗試這種美食的打算。

“老闆，你說的道長不會是他吧？”何詡靠在那張供桌旁的一張桌前。

“不是。”老闆抬了抬頭，他正在虔誠地將一盤水果放在供桌上。

“哦，”一陣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