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就在我苦苦思索如何處理“犯罪現場”的時候,電話響了,我接起電話,對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小治,來會議室一趟。”
我噎了一下,嚇得差點扔掉手機。
這實在是不怪我,因為電話那頭的人實在是位列我“此生最不想見的人”榜首——森鷗外。
然而抱怨歸抱怨,面還是要見的,於是我道:“是,首領。”
森鷗外在電話那頭似乎笑了一聲,然後輕聲說出了一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記得把屍體處理好。”然後掛了。
果然作為港口黑手黨的下層成員,連私隱都不配擁有。
位於主樓的會議室,是召開五大幹部會議專用的,我心裏雖然奇怪為什麼森鷗外會一反常態讓我這樣一個底層人員去會議室,然而首領的話便是一切,我無從拒絕。
我叫了兩個人處理房裏的屍體,脫下沾血的外套,朝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沉重的大門被推開,我看見了一張六個位子的長桌,右邊坐着中原中也,另一邊坐着一名紅髮的和服女子。
而首位,則是半隱在黑暗之中的森鷗外。
我語氣平穩地道:“首領,受您傳喚而來。”
然而還沒等到森鷗外的回話,我的懷中便撲進來了愛麗絲,愛麗絲依舊是一身酒紅色的長裙,手裏拿着蠟筆和畫紙。
“吶,吶,小治,你來看看,這是我新畫出來的喲,連林太郎都沒看過!”
森鷗外在上首無奈地笑了笑。
我垂下眸,看見紙上畫著一個十分抽象的人,被紅色的筆跡划斷了脖子,依稀能夠辨認那是一個男人,耳朵上戴着非主流的耳墜。
我昧着良心誇讚:“愛麗絲小姐的畫技更加精湛了。”
“嘛,我就知道還是小治識貨!”愛麗絲挑着眉看了一眼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輕咳了一聲,轉移視線。
森鷗外開口了,卻不是對我說的,他轉頭看向尾崎紅葉,笑道:“紅葉君還記得他嗎?是小治哦。”
尾崎紅葉略有些驚訝:“呀,小治啊,好些年沒見了吧,都長這麼大了?”
最後一句話我可以確認她只是在客套。
我嘆了口氣,朝她敬禮:“紅葉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尾崎紅葉捂嘴輕笑:“嘛,小治還是和以前一樣乖巧呢。”
我再次昧着良心接下了“乖巧”這個評價。
“嗯……唐君竟然和紅葉姐認識嗎?”中原中也看向我,眼神中帶着探究的意味。
尾崎紅葉笑道:“吶,說起來,小治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時間比中也可多多了,還是中也的‘前輩’呢。”
“誒?這傢伙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好吧!”
“嘛,誰讓小治三歲就加入了港口黑手黨呢。”
中原中也看我的眼神怪異了幾分,終究還是沒有繼續接下去。
我輕輕舒了口氣,往日之事已過,至於我在港口黑手黨猶如隱形人一樣過了十九年這件事情,對於我自己而言,都像是一件難以置信的事。
想起來唯有多添傷感而已。
森鷗外雙手交叉,笑道:“嘛……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小治還是先坐下吧。”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
我有些遲疑,因為他所指的地方是五大幹部之首的位置,而那個位子,就算加上先代首領的情況,也只有一個人坐過。
太宰治。
那個已經叛逃了的港口黑手黨,當我聽聞這件事的時候已是在後勤部工作了三年,對其中諸多秘聞並不清楚,然而自他叛逃后,便聽聞幹部之位一直空懸,這位子也一直無人能坐。
中原中也驚訝地看了森鷗外一眼,就連尾崎紅葉也不由得多看了我一眼,抿唇不語。
我猜不透森鷗外意欲何為,只能低頭走程序說著拒絕的話。
“首領,這不合規矩……”
我本來已經打好了以“拒絕”為題三千字的腹稿,然而森鷗外一句話就讓我不得不把所有的話吞下去,然後閉嘴。
他笑着說:“不同意的話就叫我一聲‘林太郎’。”
我乖乖坐了過去。
頂着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看我的奇怪眼神。
森鷗外笑着整理了一下我的頭髮,道:“小治還是乖一點比較好哦,我不喜歡一句話說兩遍的。”
我低着頭任由頭上的那隻手胡作非為,後背卻一陣發寒。
“嘛,說起來小治在黑手黨也快待了二十年了吧。”
我道:“是十九年,首領。”
森鷗外笑了笑,語氣莫名:“呀……真久啊,比我都還要久呢!”
他說完了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後又看向尾崎紅葉:“紅葉君,A已經確認死亡了嗎?”
聞言我的心裏一跳。
A是五大幹部之一,也是上一次在酒吧給我難堪的人,雖然能力和品性都不如何,不過因為繳納了大量的稅款而成為了五大幹部,就這兩天的時間竟然被殺了?
即使港口黑手黨再看不慣A,但如森鷗外所言“財富也是力量的一部分”,應該沒人會冒着得罪港口黑手黨的風險殺掉一名幹部才對。
尾崎紅葉道:“嗯,而且那艘船的監控已經被破壞了,所以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A上吊身亡,且屍身在大火中幾近焚燒殆盡。”
“嘛……這個我倒是知道的哦,不過如果真的是他的話,倒是有些難辦呢……”森鷗外看起來頗為頭疼地道。
“所以,現在A手下的財產是由誰負責的呢?”
“他手下的公司可比他本人要順眼多了,現在我正在逐步收歸,不過進程很慢,畢竟我並不擅長這個。”尾崎紅葉嘆了口氣。
“嘛……是個麻煩呢……不如這樣吧,”森鷗外突然笑道,“就讓小治來負責吧!”
本來在儘力縮小存在感的我聽到這句話差點沒一口唾沫噎死,我轉頭看向他,腦海里一片空白。
“啊?!”
我剛才聽到了什麼?我是誰?我在哪裏?他是誰?他在幹什麼?
如果人能夠將自己心裏所想轉化成彈幕的話,我相信所有人都能在我腦袋上看見一排排的問號飛速地刷上去。
不只是我,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也驚了。
森鷗外像是沒有看到眾人的驚訝一樣:“其實本來按照小治的身份,早就應該是五大幹部之一了呢,不過畢竟小治現在功績不夠,就先接任A的位置吧,待小治完全控制A的勢力后就成為幹部吧。”
我的身份?是以我唯一活着的先代首領養子的身份嗎?森鷗外,你還敢不敢再不靠譜一點?
“這是小治擅長的事情對吧?我相信小治一定能做的好的,紅葉君和中也君覺得呢?”
森鷗外看向其他的兩個人,眉眼間滿是笑意,卻莫名讓人覺得心頭一涼。
森鷗外若是執意要做一件事情的話,其他無論是什麼人都是沒有辦法阻止或改變的,尾崎紅葉樂得有人來替她收拾爛攤子,而中原中也則是森鷗外的忠實擁護者。
結果自然是毫無異議地通過了。
通過了這樣一個看起來簡直就稱得上是“荒謬”的決議。
直到被森鷗外拉着出了會議室,我的腦袋都還是昏昏沉沉的。
“不開心嗎?對這件事情。”森鷗外突然問道,臉上雖然是一臉的笑容,但我莫名覺得森鷗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夠違逆他的心意。
於是道:“沒有,只是突然就讓我做‘幹部’什麼的,實在是……”
太荒謬了。
最後半句話我沒說出來,但如果是森鷗外的話,應該是非常明白的吧。
我小心翼翼地去看森鷗外的表情,卻看不出來什麼特別的東西。
憤怒,失望,該有的都沒有,不該有的也沒有。
只有一臉的笑容。
他半摟着我的腰,帶我進了辦公室,然後坐下,將我熟練地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我只是沉默着,這次的森鷗外出人意料地老實,只是輕輕地窩在我的頸窩裏,雙臂緊緊地箍着我。
就像是在尋找什麼本不存在的安慰一樣。
“首領……”我試探着叫了一聲。
“……”森鷗外蹭了蹭,“叫‘林太郎’。”
於是我道:“林太郎。”
森鷗外這下才滿意了,手不老實地動起來,探盡我的衣裳里,冰冷的手掌碰上腰間那溫熱的皮膚,凍得我下意識地一顫,呼吸不由屏起。
森鷗外似乎輕笑了兩聲,笑聲壓抑在喉嚨里,顯出些冷意。
那隻手在我腰上不輕不重地揉捏着,我被他錮得不能動彈,只能任他施為,腦袋裏像是有一根皮筋一上一下地抽着,我被揉捏地渾身無力,癱在他懷裏。
森鷗外附在我的耳邊,輕笑道:“怎麼樣,舒服嗎?”
我咬着牙,強忍着腰上那逐漸瀰漫到全身的奇怪感覺,然而身體是騙不了人的,我的眼角已經是一片紅潤,氣息也急促起來。
“林……林太郎……別,別這樣。”我喘着氣道。
“為什麼?”森鷗外將熱氣噴到我的耳朵上,“你不是也在期待着什麼嗎?”
說著他的手朝更深處伸去,我咬着牙死命地將那隻不安分的手夾住,免得它朝着失控的地方滑去。
森鷗外也不生氣,只是發出壓抑着愉悅的笑聲。
“好了,不逗你了,還是先處理你臉上的傷吧。”森鷗外從桌子裏拿出醫用酒精和棉簽。
我已經無力思考為什麼森鷗外會把這些東西放在辦公室的桌子裏了,現在我的腦海里只剩下了一句話。
我真的有在期待什麼嗎?
我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因為這是一件讓人十分羞恥的事情,然而實際上我和他在很久之前連更逾矩的事情都做過了,連帶着似乎這點羞恥也不算什麼了。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我對此並不反感,甚至是默許森鷗外對我做出這些事情,有的時候森鷗外將我緊緊地擁住,我甚至會因為這被牢牢掌控的感覺而興奮。
我可能已經無藥可救了,我想。
因為森鷗外,我在後勤部被欺辱了七年,而我竟然對此一點恨意也無。
這不是我,至少不是以前的我。
那現在的我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在腦海里胡思亂想,意識卻漸漸昏沉下去,最後竟然在森鷗外的懷裏睡着。
然而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我卻在心裏苦嘲了一聲。
原來我對於森鷗外已經如此信任了嗎?
我和森鷗外之間的淵源已深,況我並不是什麼喜歡揣摩過往的人,更不是什麼適合思考人生的人,因此這件事情暫且揭過不提。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辦公室殺了人的視頻外流,不少以前找過我麻煩的人都銷聲匿跡了,而那些想要找麻煩的人,現在也沒有那個膽子了。
因為這件事情,我在港口黑手黨的威信也建立起來,這一切究竟是誰做的,想來也只有那個人了。
於是作為回禮,我在搬到森鷗外公寓裏的時候,給他買了一束花。
一抱玫瑰花,艷紅的花瓣上還看得見露珠,新鮮極了。
然而我本意並不是如此,實際上我只是讓店員隨意幫我扎了一抱花,然而究竟是哪裏讓她產生懷疑認為我是送情人的花,這我就不知道了。
被迫送去玫瑰花的結果就是我被按在門上親了十分鐘。
我實在是無力反抗,一方面是因為森鷗外來勢洶洶,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近來處理A名下的資產,實在是身心俱疲。
在其位,謀其職,因此我縱然再不熱愛生活、熱愛工作,也硬生生熬了三天三夜,將損失壓縮在最小,近乎完全控制了A的資產。
後勤部近期招入了一批新人,事實上只是因為某個人清掃地太過徹底,結果現在後勤部的人手實在是捉襟見底而已。
另外,後勤部也在開始接觸武器槍械方面的管理,十分可喜可賀地從一個可有可無的部門變成了一個總算還有點用的部門。
三個月後,森鷗外提拔我為“幹部”,徹底接任A的位置。
這日,我將最後一份文書批好,便準備去換身行頭參加晚會。
是的,晚會。
一個所謂上層的所謂的高級宴會,實際上也就是喝喝酒,吃吃飯,然後商談兩個項目,最後愉快地解散。
我一向討厭阿諛奉承某個人,然而此類的宴會我這三個月已經參與不少。原本作為幹部,這場可有可無的宴會我是可以推給下面的人做的。
然而這一次我不得不去,因為森鷗外要去。
雖然不明白身為首領且日理萬機的森鷗外為什麼要參加這個可有可無的宴會……
不,我想我現在可能知道是為什麼了……
我僵硬着臉看着床邊的森鷗外,今日的森鷗外難得地穿了正裝,黑西服三件套,外加黑大衣和紅圍巾,甚是霸氣側漏,前提是忽略他手裏的洋裙的話。
蕾絲的荷葉邊兒紅洋裙,卻是成人款式。
“嘛,小治,就滿足一下我小小的心愿好嗎?”森鷗外討好地看着我。
我翻來覆去地看着他臉上的笑容,看了半晌,才從裏面看出來兩個字:“變態!”
我抑制住嘴角的抽動:“首領,這實在是……恕我實難從命。”
“嘛,愛麗絲醬不想去那種人多的地方,所以小治,就只剩下你了啊。”森鷗外眨巴着眼看我,一時間看上去竟有些……
可憐?!
我被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趕緊別過臉去,順帶在心裏給自己扇了一巴掌。
絕對不能答應他!女裝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首領,你可以選擇不去的,反正不是什麼重要的宴會……”
森鷗外突然湊過來,將我抵在牆上:“小治,你剛才叫我什麼?”
聲音低沉,似乎壓抑着無盡的危險。
我咬了咬牙:“林太郎。”
森鷗外勾了勾嘴角,戴着黑色的手套的手摸到我的衣服扣子上,輕輕解開。
我明白,這場“對決”我已經徹底輸了,從我喚他“林太郎”的時候起,我就已經再不可能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了。
這點我清楚,森鷗外更清楚。
於是我被迫換上了洋裙。
森鷗外站到半米外看着我,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吶,我就知道小治穿上一定會很好看的,不枉我花了一個小時挑選……不,我什麼都沒說。”
洋裙的效果如何我已經不想糾結了,因為我已經快被洋裙的束腰給勒死了。
這絕對是我此生最大的污點。
絕對!
“吶,小治會化妝嗎?”森鷗外突然問道。
我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粉底盒,嘆了口氣,認命般地從他手裏拿過盒子。
“略會一點。”
因為以前兼職做過化妝師,所以對此道略有涉獵,雖然時年已久,但我總疑心若我不會的話,森鷗外會自己上場。
簡直就是大災難。
思及此,倒還不如我自己來了。
半個小時后,我化完妝,便看到森鷗外一臉複雜地看着我。
他沉吟了片刻,說:“原來小治也喜歡這些東西嗎……”
我:“……”
突然想宰了自家首領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