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眾生百態

一大早，李吉和麗絲剛吃過飯，萊特就已經等在旅館，笑呵呵的遞給李吉一個包裹。

包裹里是兩套衣服，里裡外外的好幾件。

看到這些衣服的款式和自己身上的不太一樣，李吉突然明白了――難怪萊特拐彎抹角的套話，並認為他真的是穿過迷霧之牆來到這裏的。

迷霧中的旅程，讓李吉和麗絲穿越了國境線，來到異國他鄉。

李吉什麼也沒說，換上衣服，把所有的東西，包括兩把黑鞘短刀，都收在指環空間裏。

萊特看到換裝后的李吉，滿意的點點頭，帶着他去逛街。

走在迷霧鎮的街頭，萊特如魚得水，似乎每個人都認識他，而且對他很尊敬。

逛街的第一站是集市。

萊特帶着李吉，一路和人打着招呼，來到一個賣金屬工具和武器的攤子前，拍着大鬍子攤主的肩膀，給李吉介紹：“巴塞爾！我的矮人朋友，來自黃風堡！――這是我的弟子傑克！”

李吉略微有點吃驚。

“矮人”這個詞在艾斯語中，代表了一個強大的，不同於人類的種族――或者說是人類的一個特殊族群――李吉更能接受這種解釋。

滿臉黃鬍子的矮人巴塞爾衝著李吉呲了呲牙，算是笑着打過了招呼。

李吉對巴塞爾的寡言不以為意，懷抱着麗絲，騰出一隻手揮了揮，笑着說道：“你好！巴塞爾！”

萊特見兩人打過了招呼，立刻吩咐巴塞爾：“把所有的武器拿出來，讓我的弟子挑上幾件！”

這個攤子上擺出的大部分是工具，武器不多，品質也很一般，擺在逃寶上，估計每件能賣個十幾塊錢到幾十塊錢。

就這個貨色，也能把其它攤子上的武器比成垃圾，即便是不懂行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優劣。

可是這個攤子前卻沒有什麼人前來光顧，生意冷清。

巴塞爾聽到萊特的吩咐，依舊一言不發，轉身鑽進身後的帳篷，搬出來一堆武器，嘩啦一聲，堆在攤子上――明顯比擺出來的要好得多。

萊特看都不看一眼，昂着頭說道：“要最好的……”

巴塞爾隱藏在濃密毛髮中的金色眼睛咕嚕一下，翻了個白眼，解下身後背着的單刃大斧，砰通一聲扔在萊特面前。

萊特看着地上的單刃斧，摸了摸鼻子：“嗯~巴塞爾！看來你的鍛造技術還需要提高啊！”

巴塞爾一言不發的斜視着萊特。

或許巴塞爾滿臉的鬍子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李吉還是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嘲笑，意思是說，你行你來啊。

萊特根本就不在意巴塞爾無言的嘲諷和無禮，轉頭對李吉說道：“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都在這了，現在來考考你的眼光！”

李吉將麗絲交給萊特，蹲在攤位前，認真挑選。

武器的種類很雜亂，大多是些笨重的重武器――戰錘、鏈錘、大斧之類的，每種都有兩三件不同的樣式。

平時最為常見的刀劍之類的武器只有五六件，大多是些板門大劍、雙手重劍之類的笨重傢伙什，根本就不適合李吉。

這些武器的做工雖然不怎麼樣，但在李吉的眼中，卻散發著各種顏色的光芒，光華爍爍，流光溢彩。

以李吉的經驗來看，這些“輻射”出各種顏色光芒的武器，都有獨特之處，最起碼是真材實料。

李吉卻並不為這些光彩所迷惑，隨手拿起一件武器認真觀摩。

這是一把巨大鋒利的鐵鉤，有一個皮索纏繞出的把手，把手的後面帶着一個活動的鐵環。

“這是什麼？”李吉看了半天，也沒想到這個傢伙能幹什麼用，抬頭問萊特。

萊特幾欲暈倒：“這你都不認識！――這是鐵鉤！”

李吉也有點暈菜――鐵鉤？！鐵鉤算什麼武器？

他轉念一想：“也對！人們使用的諸多武器，也都是從生產生活中使用的工具演化而來――有的甚至連演化都沒有，直接將工具當做武器禦敵――或許武器護手鉤的原始形態就是這樣的鐵鉤？！”

李吉錯眼一看，旁邊還有一把同樣的鐵鉤，伸手拿過來，一轉身，就着起身的姿勢，使了個蹬山式，緊接着就是伏虎式、鎖連環、天羅地網……

萊特懷裏抱着麗絲，有點愣神。

李吉一招一式，熟極而流的樣子，明顯是練過――可他剛才分明就是不知道這種東西是幹什麼用的，連叫什麼都不知道。

李吉演試了幾招，感覺兩把鐵鉤非常趁手，仔細看看，發現品質不錯，做工精良，順手放在一邊，和其它武器區別開來――這就相當於放進購物車了。

萊特迷惑的問道：“你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嗎？”

李吉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能用就行！”

萊特一陣心塞，依然耐心解釋：“這種鐵鉤後面的鐵環應該用繩子拴住――這是用來對付大型魔獸的，可以勾住獵物，將它拉倒或是阻止它逃跑，用皮索纏出的一段是防止投擲的時候手滑……”

李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沒事，用作近身作戰也挺順手的！”

萊特見他挑了這麼不典型的武器，很是無語。

李吉放好鐵鉤，拿起一把重劍，掂了掂感覺重心不對，放回原處。

巴塞爾蹲在李吉旁邊，不解的問道：“這把劍不好嗎？”

這是巴塞爾第一次出聲，很敬業的詢問李吉的意見。

李吉繼續挑揀，回答道：“東西挺好，就是不適合我――重心有點太靠前了，和我的習慣不一樣。”

巴塞爾點了點頭――重劍主要用於劈砍，重心靠前是對的，只是李吉用劍的個人習慣和大家的不一樣。

只要不是武器有問題，巴塞爾就不再說話了――這不是他的責任。

李吉把攤子上的每一件武器都上手試試，有的只是掂量一下就放下，有的要拿在手裏或快或慢的揮舞，或者乾脆演試幾下，試試手感。

萊特目不轉睛的關注着李吉的挑選，連麗絲把他的衣襟尿濕了都沒第一時間察覺。

刀劍、短斧、長斧、錘，以及許多根本就叫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狀的工具，都被李吉當作武器一一上手。

以李吉對冷武器的理解，幾乎每件都能被他玩出花來。

萊特看着李吉不時地演練兵器，心中不住的驚呼：“武器大師！――十三歲的武器大師啊！”

李吉挑選的首要標準就是趁手，而不是先看武器的品質如何，只要不趁手就立刻放下；只有趁手的武器，李吉才關注它的品質，如果不是太低劣，就收在一旁。

一把狹鋒斬馬長刀，一把沉重的厚脊闊刃短劍，一柄雙股獵叉，兩根一尺多長的鋒利鐵刺，一把寬大厚重的伐木斧，兩個鋒利的大鐵鉤和兩把剝皮小刀――這就是李吉挑出來的全部家當。

巴塞爾很是心塞――除了刀和劍，李吉選出的根本沒幾件正經兵器。

他把李吉挑選好的武器歸攏一下，指着另放到一邊的兩根鐵刺和兩把小刀說道：“送的！”

巴塞爾很不甘心。

他從身後的帳篷里背出一個口袋，將口袋裏的東西嘩啦一聲倒在地上――一堆鐵箭頭散發著淡綠色的魔法靈光。

這種箭頭彷彿是用在某種大型弩箭上的，銳型三角形的箭頭有一尺多長，更像是短矛的矛頭。

巴塞爾從來不多說話，即便說話也是簡明扼要，一開口就很是招人喜歡：“半賣半送！”

李吉拿起一個大箭頭仔細看了看，掂了一下份量，一揚手，“篤”的一聲，大箭頭釘在了旁邊的一根木樁上。

李吉滿意的點了點頭。

只要加上一個木杆，這種大箭頭就變成了短矛。即使不加木杆，也可以當重鏢使，遠攻近戰，非常實用。

“能定製武器嗎？”李吉問道。

“沒問題！”

李吉三言兩語，將單鉤矛的樣式和巴塞爾解說清楚。

“過幾天給你送過來！”巴塞爾向李吉確認了一遍，接下了訂單。

李吉美滋滋的掏出錢袋要付錢，巴塞爾卻拒收銀幣。

“蘑菇！要蘑菇！――只要蘑菇！”巴塞爾固執的說道。

“怪不得你的攤子沒人光顧！”李吉吐槽――他的指環空間裏，蘑菇成堆，正愁如何變現呢。

“傍晚到旅館，當面交易！”李吉痛快的答應了。

巴塞爾更痛快，大手一揮道：“拿走！”

李吉一邊把長刀短劍的往身上插，一邊問道：“你就不怕我賴賬？”

估計巴塞爾一般是不會回答此類問題的，此時卻憨笑着說：“還可以找萊特！”

萊特立刻昂起頭，傲然一笑――雖然他經常賴賬，但在迷霧鎮的信譽卻是鐵打的――這種被人信任的感覺不錯。

如果能獲得一位矮人的信任，那就不是一般的有信譽了。

和人類相比，矮人的壽命要漫長的多。和一位矮人的友誼，人類要用數代人的堅持來守護。正因如此，矮人的友誼和信任，彌足珍貴。

萊特的信譽堅挺到矮人都願意為其背書的程度，堪稱“信譽卓著”。

李吉原先所用的武器，身上穿的衣服，和迷霧鎮的人不太一樣――那是民族文化和風格的差異。

李吉不是本地人，感覺不到這種文化和生活習慣上的差別，迷霧鎮人見識有限，也只是單純的覺得這種打扮和自己不太一樣，只能肯定他是外來人。

可在見多識廣的人眼裏，這身打扮分明就是索林帝國平民武士的裝扮。

李吉要掩藏自己的身份，就要從頭到腳，換一身行頭。

現在的李吉，已經從穿衣打扮上看不出和本地人有什麼不同了，就連慣用的兩把短刀，都換成了本地流行的闊刃短劍。

萊特帶着李吉到處顯擺，逢人就介紹，偏偏他的熟人還很多――無論是迷霧鎮本地人，還是來做生意的商人，就連那些跑單幫的背包客，甚至偶爾才來一次集市的異族人，萊特都能說得上話，賣得了面兒。

萊特每次都介紹“傑克”這個名字，對“李”這個姓氏並不提起。

這正和李吉之意，他也好像忘記了自己還有姓氏，笑呵呵的和人打招呼。

擁有姓氏的人，無不是出身於歷史悠久的家族。

有些剛剛晉身豪門的貴族，也會千方百計的和那些家族扯上關係，給自己和後代一個體面的姓氏。

在迷霧鎮這種窮鄉僻壤，沒有姓並不是什麼稀罕事，相反，有姓才稀奇。

迷霧鎮的人們幾乎都認識了傑克，即便沒見過昨天集市上血戰的人，也聽說過了――甚至聽說的比親眼所見還要精彩。

萊特和李吉把迷霧鎮的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一一拜訪到。

每個老人都要拉住李吉的手，對他的武勇稱讚一番，聽到李吉打算長期居住，更是喜笑顏開。

木匠卡博特指着一堆桌椅的成品和半成品，向李吉推銷自己的作品。

李吉看了看，感覺還行，做工挺細緻。

他正好剛得到一批大箭頭，想要加上一個木杆。

卡博特手頭有一批品質不錯的硬木，立刻動手，不一會兒就做出了一件成品。

李吉將這根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短矛拿在手裏把玩，又投擲幾次，檢驗一番，感覺非常合適。

木杆的質地非常堅韌，完全可以適應李吉近戰的要求。

李吉又把五個大箭頭交給了卡博特，讓他照樣裝上木杆。

李吉的思路很明確――這種短矛即可用於近身作戰，又可用於遠程投擲。

如果配合投矛器，李吉自信可以在三十到五十米的範圍內，使這種短矛發揮巨大的殺傷力。

那就再做一把投矛器。

李吉一邊比劃，在地上畫出投矛器的形狀，給卡博特老頭解釋。

萊特突然插嘴問道：“如果在頂端開刃，是不是也能當作近戰武器？”

投矛器確實可以有這個功能。

李吉考慮了一下，說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投矛器本身不能太過笨重――木頭的是不是不太合適開刃？”

“開個尖刃倒是能行，但如果有更好的材料，就沒必要用木頭的~”卡博特說道。

李吉忽然想起自己的指環空間裏還有一顆七角牛的頭骨，問道：“七角牛的犄角行不行？”

七角牛的七根尖角有長有短，粗細不一，其中的兩根長短粗細正合適，略做加工，加個配件就能當作投矛器。

“七階魔獸的頭角？！――太奢侈了！一會兒讓安德魯看看~”萊特指明了方向。

巧手大嬸艾瑪和萊特客氣的寒暄着，同時把自己的女兒邦妮塞進屋裏，用防賊一樣的眼神，警惕的看着李吉。

只是一個十來歲的黃毛丫頭，我能拿她怎麼辦？你至於像防賊一樣防着我嗎？！――李吉心裏暗暗吐槽。

李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彷彿沒有看出來艾瑪大嬸的戒備。

他讓艾瑪大嬸量了尺寸，訂做了兩套衣服，然後客氣的告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鞋匠山姆大叔的話不多，眼睛一直在李吉的腳上打轉，似乎對李吉腳上的鞋子很不滿意，一臉的嫌棄。

李吉也對撿來的這雙鞋子很不滿意。他從山姆大叔的作品中挑選了樣式，訂做了兩雙迅鹿皮的鞋子。

神色狠厲的背包客菲爾森，扭曲着臉上的疤痕，努力想對李吉做出一副慈祥的表情，毫無疑問的失敗了。

但李吉很承他的情，兩人很快就愉快的聊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和這個耿直大叔變成了朋友。

賭博輸了錢的，醉醺醺的農夫卡爾德忙着揍自己的漂亮老婆，並要將自己十二歲的女兒姬娜賣給萊特，湊點賭資翻本。

“整天就知道看書！――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女人能夠嫁人生孩子就夠了！”農夫怒氣沖沖的衝著女兒姬娜喊叫着。

萊特似乎司空見慣，輕描淡寫的勸阻了農夫的家暴，並答應說，買人的事情明天可以詳談。

臨走前，他還摸着姬娜的頭髮安慰她。

“別聽你父親的！你有讀書的天賦！――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我書房裏的書，你可以隨意閱讀！”萊特對姬娜說道。

農夫雖然生氣，卻也只能憤憤的咕噥幾句。

萊特踮起腳尖拍了拍一名巨漢的肩膀，大聲笑道：“安德魯，我的老朋友，怎麼樣？在這裏住得意還習慣嗎？”

“非常不錯！比我想像中好多了！”安德魯將雙手抱在胸前，抖了抖頭頂兩隻毛茸茸的圓耳朵，睥睨着李吉：“老萊特！這就是你新收的弟子？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好吃嗎？”

李吉才不在乎這個英俊大叔的恐嚇，他饒有興趣的看着安德魯毛茸茸的耳朵，心癢難撓，很想摸摸，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順便說一句，安德魯一家是獅族獸人，除了和正常人一樣的耳朵，頭上還豎立着一雙毛茸茸的大圓耳朵，兩顆獠牙齜出下唇。

安德魯一家六口是前段時間剛剛搬來的，打破了迷霧鎮從無異族定居的例子。

安德魯似乎看出了李吉的躍躍欲試，惱羞成怒的警告李吉：“小混蛋！你要是敢摸我的耳朵，我就要你好看！”

李吉惋惜的咂了咂嘴，轉頭將目光投向安德魯身後的四個小傢伙。

安德魯幾乎有點氣急敗壞了，他放下手臂，齜出獠牙，怒吼一聲：“他們更不行！”

萊特憋着笑，勸阻李吉：“好了！傑克，請注意禮貌！”

李吉打消了擼一把“毛茸茸”的打算，開始和安德魯套近乎：“安德魯大叔，我今後要靠狩獵為生了，聽老師說您是個狩獵的高手，還要請您多多關照才是！”

安德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的問道：“什麼意思？你想讓我幫助你嗎？――嗯？你向一個獸人求助？”

“是啊！――當然，我們可以互相幫助，相互協作，嗯――雙贏！”

李吉說得理所當然，然後說起投矛器的事情。

安德魯盯着李吉看了幾秒，哈哈大笑起來：“好吧！投矛器，是吧？走着瞧！――我允許你和我的孩子們一起玩！”

四個和李吉差不多高的小傢伙歡呼一聲，衝上來，將李吉拉走了。

李吉將四個小獅子挨個揍了一頓，和他們成為了好朋友。

一切都很順利，只是李吉低估了小獸人對朋友的熱情程度。

……

傍晚時分，李吉終於從四隻小獅子手中脫身，精疲力盡的回到旅館，剛喘了一口氣，矮人商人巴塞爾依約前來。

在李吉的房間地板上，一大堆蘑菇雜亂的堆在一起。

巴塞爾看着這些蘑菇，捋着大鬍子，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語――他剛剛把這些蘑菇全部檢查了一遍。

李吉還以為自己給的蘑菇不夠，正準備再往外掏，巴塞爾卻面兒面兒的問道：“我~能不能先把這些蘑菇拿走？――剩下的武器下次給您送來！”

原來不是付賬的蘑菇不夠――李吉痛快的一揮手：“拿走！”

直到巴塞爾走了好一會兒，李吉才回過味來：“我什麼時候說過蘑菇換買武器了？！――蘑菇是用來付賬的，可沒說剩下的蘑菇也換成武器！――這個人精！”

他轉念一想：“那就訂做一柄單鉤矛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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