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人要殺我
第二天一大早,主街上就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各家各戶的人們都睡眼惺忪的屐着鞋,哈欠朝天地出去查看,這才發現莫小笙店裏已經開始忙碌起來,幾架牛車停在外面,夥計們三三兩兩的往店裏搬貨。
“今天貨品上新,大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呀。”
店員一敲銅鑼,嗓門震天,人們都三五成群地湊上去查看,只見莫小笙的店裏確實都上了不少時新的小玩意兒,有混了香薰精油的蠟燭,有刻着西域紋飾的各樣金屬器皿,更多的是從南方江陵一帶運來的瓷瓶和茶葉,在東陽城的大冬天能見到江陵的這些物什,倒也着實讓人眼前一亮。
“上好的碧螺春誒,從江陵新近摘下就馬不停蹄送來的,客官您不進來嘗嘗鮮?”
除了那幾家雜貨店、胭脂店,莫小笙名下的幾家茶樓的小二也都出來招徠客人,手裏都捧着香噴噴的茶盞,個個是笑得是如春風拂面。
西北小城東陽,若在平時的年關左右,有多少人能嘗到江陵的碧螺春?不少好茶之人稀罕的同時,也都被這難得的香味引來,扯着嗓子向小二要幾壺好茶,就着風乾的駱駝肉和氂牛干品嘗起來。一時間,店內熱鬧非凡。
莫小笙坐在茶樓的一個雅間,手中捧着一壺香噴噴的八寶茶,手邊是幾本厚厚的賬本。她一向喜甜,也不諳茶道,除了偶爾招待客人的時候客套一下,平日裏都是喝這種有些粗劣的八寶茶。
“小笙!”雅間的門打開,楚應走進來道:“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庫房裏的貨品,年前應該都能推出去。”
“坐。”莫小笙還在看手頭的賬本,隨口問道:“肖白來了嗎?”
“他?”
楚應突然冷哼一聲:“我今天派人去府上請他,聽人們說他約了幾家的少爺閨秀出城打獵去了。”
莫小笙一挑眉:“就知道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他,不過也不急,現在東陽最大的錢莊還是他們肖家的,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
“不過小笙,你辛苦了兩三個月才找到的貨源,當真全要在年前推出去嗎?照現在的銷量,頂多賣到明年二月,那開春的時候怎麼辦?難不成還要再跑一趟嗎?”
小笙撲哧笑出來:“二鐵,這讓你掙錢的買賣,你還嫌銀子燙手不成?”
楚應也是憨厚一笑:“倒也不是,就是覺得一直這樣干賣總不是個辦法。畢竟每次出去走鏢也是個風險行當,朝廷也是一年一個政策。而且最近大梁境內不太平,只若是一個叛亂讓商路斷了,咱們沒了貨源,當真是撐不了多久。”
“二鐵,問你個問題,你說是貨品實在呢,還是銀子實在呢?”
聽到莫小笙這樣問,楚應道:“這還用說,當然是銀子實在。”
“對,但也不全對。”
莫小笙砸吧一口甜茶,繼續道:“銀子雖說實在,但若是死的,也是沒什麼意思的。而貨品屯在庫里,如若是放壞了,一分錢都賣不出去,就什麼都不是;但若是能夠藉著漲價之勢賣出去,那就比那些銀子,要強上千千萬萬倍。”
“但即便這樣,大多數人還是寧願自己屯些銀兩,也不願意承擔風險,把貨品栽在自己手裏。所以很多的銀子一直到落了灰,都沒花出去過,嘖嘖嘖,真是可惜極了。”
楚應聽罷,瞭然一笑:“所以你這次急着把貨品賣出去,又要找合適的錢莊,便是想把這些銀子最大限度的利用起來。”
“不錯。”莫小笙笑眯眯地點點頭:“既然有人瞧得起我們,又提點我們大梁局勢不太平,我們自然要早做打算。”
“好,我明白了。”楚應站起身來,看了莫小笙一眼,關切道:“我看你傷寒還沒好,昨晚又忙到那麼晚,我去找姝予給你開兩副葯。”
“不用了,我現在也忙的差不多了,正好去城西走走,順便開些葯,你先去忙你的吧。”
莫小笙站起身來,又囑咐道:“這次咱們這樣大張旗鼓的清庫,勢必會引人注目,讓大家做事情時都走心些,別出什麼岔子。”
“好,你放心吧。”楚應點點頭:“開完葯之後就回去歇着吧,這兒有我們。”
“好。”莫小笙順手拎了個茶包:“我先走了,正好帶些茶給姝予嘗嘗。”
告別了楚應,莫小笙剛走出店門,就被冷風一激,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而後便又是一個噴嚏捷足而出。
“真病了?”
莫小笙只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臉上也有些發熱,心裏暗罵一聲該死,看來這次是真的傷寒了。
她平時鮮少生病,就算跟人打架磕磕碰碰的也從來沒管過,沒想到這次挨了些凍,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病了。想打這次回來遇上的一系列倒霉事,莫小笙有些不爽,好在她腦子還是清醒的很,只能踢着腳下的一顆石子,往城西走去。
莫小笙低着頭,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撞上了些什麼,直撞得她一個踉蹌。她帶着怒意抬起頭來,只見迎面對上的,是王守余府上拉運菜蔬的馬車。
王守余自打被莫小笙刺穿了掌心,便一直只能卧床靜養,無法握筆,成日也只能在府內唉聲嘆氣。昨天甚至讓太守家的段織織小姐親自來看望,可見是傷得不輕。
雖說王守余對之前的事情三緘其口,只說是自己不小心跌傷的,但是府上都多多少少傳言是莫小笙傷了他。下人們平日裏都被當出氣筒使,這次見到了罪魁禍首,而且這位莫小笙竟然直接往他們馬車上撞,當即也覺得有些氣不順起來。
“長不長眼啊,沒看見有車嗎?”
這些下人們因為知道自己的老爺是秀才,便總覺得高人一等,見到莫小笙就自己一個人,當下也沒客氣。
莫小笙有些頭暈,倒也沒被這些人激得衝上去跟他們打起來,只是慢悠悠地指了指他們,道:“好狗不擋道。”
“你!”那車夫氣了個半死,剛要繼續發作,卻發現莫小笙的身後隱約有幾個人正虎視眈眈地跟着她,當下心頭一喜,也懶得跟她糾纏,只拉了拉馬韁繩,便繞開莫小笙走開了。
“呦呵?倒是難得這麼慫。”
莫小笙見這群人腳底抹油走得極快,有些稀罕,倒也沒多想,只是繼續朝着城西走去。
轉眼到了正午,雖說寒風還是涼颼颼的滲人,但陽光明媚,甚至還有些扎眼。莫小笙溜溜達達地走着,在穿過一道巷子的時候突然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兒來。
後頭那幾個過路人,好像跟着自己走了很久啊。
因為傷寒,莫小笙意識到自己的反應能力大不如前,若真與人動起手來,自己也不一定能占什麼便宜。她悄悄觀察,自己所在的這條巷子是個到城西的近路,又直又窄,兩側都是高牆,平日少有人至,若當真有人對自己不利,也不算好脫身。
莫小笙握緊拳頭,一面走,一面頭腦迅速地運轉起來。
究竟是誰派人前來?為了什麼?劫財?害命?
當下關口,莫小笙真真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人盯上,現在唯一能希望的,便是這些人只是些普通的江湖盜匪,可以拿些銀子打發一下。
走到一半,莫小笙目光銳利地向後一瞥,突然停住了腳步。
身後幾個人下意識的一愣,卻在瞬間露出了馬腳。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帶着寒芒的刀光閃過,莫小笙早有預料,目光銳利,兩步便躍上一旁堆放的雜物堆上,躲過了直劈而來的一柄鋼刀。
奶奶的,下殺手啊?
莫小笙看着幾個人砰砰晾出的幾柄鋼刀,只覺得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這些年莫小笙雖說常在關外走鏢,但也着實沒有遇上過什麼劫匪歹徒的,平日裏動手也不過是打個群架罷了,這突然冒出一個話也不說直接動刀子的主,莫小笙還是有些難以適應。
來人輕功極佳,幾步便躍到了莫小笙面前,長臂一揮,便又是一刀掃過。
既然是來殺人的,那便多說無益了。莫小笙嘴角一挑,身子向一側一偏,躲過這致命一刀,而後猛然躍起,趁其不備一手拿住來人手腕,奪過長刀,而後一腿橫掃,便將那人活活踢了下去。
其餘幾人盡數將莫小笙圍住,目光中都是騰騰殺意。片刻之間,刀劍鏗鏘,又是幾十招紛繁落下,莫小笙刀舞如風,身旋似燕,一番接招下來,在瞬息之間只能聽見呼呼掃過的風聲和自己微帶喘息的呼吸。
又是一波攻勢,莫小笙眉目上慢慢滲出些汗珠,牙關咬得格格作響,手中長刀也不再只是做為簡單格擋,鋒芒殺機之下,也開始大張盆口,入體飲血。
掣肘,刀落,橫拉。
幾聲慘叫響過,莫小笙幾乎有些殺紅了眼睛,太久沒有動手殺人,這樣的感覺那樣陌生,好像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但這種感覺又那樣熟悉,長刀握在手中,刀刃刺入人體時噴出的那捧猩熱灑落眼前,她竟然沒有一絲顫抖。
真的很久沒有殺過人了。
來人有六七人,都是身強體壯的大漢,縱使莫小笙在匪窩裏混過,縱使她再怎麼武藝超群,也不可能把這些人全都拿下。更何況,她還是個頭昏腦脹的病號。
僅存的一人把一柄長刀穿過她的肩胛之時,她甚至還在刺痛襲來之時呆愣了片刻,而後眉宇間陰雲乍現,長刀瞬息而出,自胸腹而入,將對面那人刺了個對穿。
面前的人在瞬息間面上流出一絲懼色,而後向後一仰,手中之力未收,竟是將莫小笙肩胛上的鋼刀生生拔了出來。
“想殺姑奶奶,再投十回胎你也沒這個本事。”
莫小笙冷哼一聲,將那腥臭屍首踢到一旁。又是一股劇痛襲來,莫小笙額上冷汗滾落而下,她踉蹌兩步,姑且拿長刀撐住身子,而後緩慢向小巷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