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記得吃藥
走出石林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蒙蒙發亮了。
莫小笙打着哈欠走出去,便看到肖白正在那裏抱着肩等着自己。肖白還是沒骨頭地斜倚在一旁的樹榦上,見她出來眼前一亮,兩步上前,抬手便在她的頭上落下一個暴栗:“死丫頭,一晚上都不見人影,當真捨不得出來了不成?”
莫小笙本來就被晏銘的事情弄得心情煩躁,結果莫名其妙又挨了這麼一下,更是鬱悶不已。當下便皺着眉把肖白一手推開:“有事沒有?沒事別擋路。”
見莫小笙一副吃了火藥的樣子,肖白偏下頭看她,見她兩眼通紅,忍不住嘖嘖兩聲:“你這是讓人欺負了?脾氣這麼大?”
見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莫小笙更懶得跟他廢話,兩步就要順着竹樓的大門出去。
肖白連忙兩步跟上去,這時,竹樓里宿醉的商賈也都魚貫而出,見他們兩人這般拉拉扯扯的樣子,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莫小笙今年十六歲,正是少女的碧玉年華。她確實長得好看,一雙杏眼黑亮有神,睫毛又長又密,膚色白皙細膩,朱唇小巧如櫻,雖說平日裏都是一副男子裝扮,卻也絲毫掩蓋不住她的姿容。而肖白也是一副氣宇不凡、風流英俊的公子模樣。看見這兩個人公然拉扯開了,由不得不讓人多想。
看見幾個肥頭大耳的醉鬼在那裏一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做作模樣,莫小笙乾脆直接上了馬車,對着馬夫招呼一聲便要走。誰知道前腳剛剛坐穩,後腳肖白就跟了上來。
馬車夫見兩個人一副鬧彆扭的樣子,頗有些為難,肖白給他無聲無息地使了個顏色,馬車就行駛了起來。
莫小笙坐在馬車的里座。肖白倒是絲毫不氣惱,只是淺笑着給她倒了杯茶:“喝口茶緩緩?”
她也不拒絕,一隻手接過還冒着熱氣的茶水,乾脆利落地就灌了進去。結果大概是茶還沒涼開,她瞬間被燙的猛烈地咳嗽起來。
“慢點兒。”
看着莫小笙這副樣子,肖白哭笑不得,忙拿了手裏的白絹手帕給她擦了擦。莫小笙乾脆氣得把茶杯放在一旁,自己慢慢消化去了。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莫小笙反覆追問自己:為什麼自從這次走鏢回來就頻繁出錯?先是跟穆家起了爭執,然後是王守余,還招惹了晏銘這個陰里陰氣的怪人!
馬車裏瀰漫著一種有些詭異的安靜,倒是肖白見她慢慢安靜下來,便很隨意地說道:“王守余昨晚被他的手下帶回去了。今天一大早,我便聽說城守大人家的小姐段織織急匆匆的趕去王家宅府了。”
“段織織?她和王守余又有什麼關係?”
一個是販賣鹽鐵的老商戶,一個是城守大人視若掌上明珠的女兒,竟然也能扯上關係,莫小笙有些頭大。
她猛然想起昨夜晏銘提醒自己的一句話:很多事情,未經深思熟慮,還是不宜輕舉妄動。背後牽涉到的那些人,不是你現在能招惹的起的。
晏銘,究竟是在暗示自己什麼呢?
肖白見莫小笙有些失神,便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和當年剿殺黑風寨的事情有關。”
又是黑風寨?
“七年前城守大人段從錦奉命上任東陽城守,絞殺黑風寨。他自知黑風寨背後有大樹遮擋,這次一旦動手,樹敵太多,也是凶多吉少。他擔心自己的妻兒受到波及,便將他們託付給了當年與自己同赴京趕考的一個秀才。”
莫小笙瞬間反應過來,忙道:“莫非就是王守余?”
肖白點點頭:“正是,當初王守余在外面營商,與東陽牽涉不多,便讓段織織母女暫住在自己的府宅里。後來據說足足住了一年之久,這麼些日子,沒有感情也是有恩情的。不然你以為鹽鐵經營這麼肥的差事,官府憑什麼放手讓王守余接管呢?”
莫小笙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樁往事,一時間也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懊悔,卻只聽肖白繼續道:“不過你也不必過分擔心,只要王守余不把你說出來,這也算不得什麼事。”
莫小笙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噢”地應了一聲。
肖白單手撐着頭笑了笑,難得看到莫小笙這麼泄氣的樣子,又懶洋洋地道:“還沒來得及問你,你昨晚跟那一堆死石頭在一塊,怎麼就氣成這個樣子了?”
莫小笙的氣消了一大半,但也不願意多說,只敷衍道:“昨晚喝醉了,就在裏面睡著了。”
“喝醉了?”
肖白有些好笑,上下打量着她,又是嘖嘖兩聲:“是多少好酒,才能把你這樣的酒鬼給灌醉啊?”
莫小笙翻了個白眼,沒忍住揉了揉鼻子,又打了個噴嚏。
肖白神色一定,施施然便要抓住了莫小笙的手腕。莫小笙瞪他一眼,旋即便要把手收回來,誰知肖白的力氣大得驚人,微微一運力,便將莫小笙的手抓了過來。
“肖白,你不要臉!”
莫小笙臉色漲紅,張口就罵,肖白倒是樂得見她這副樣子,安之若素地把她的手腕放在自己手底,旋即皺皺眉頭,看着莫小笙道:“還好,只是受了些風寒。”
一向臉皮厚的莫小笙竟覺得臉有些發燙,趁他手一松,連忙把手收回來,低頭嘴硬道:“我當然知道只是受了些風寒。”
肖白盯着她,眉目間有了些譴責之色:“大冬天的喝醉了酒還在外面抱着石頭睡覺,你當真是好本事啊。”
“少說風涼話!”
莫小笙白瞪他一眼,揉揉鼻子,又打了個噴嚏。
正在這時,馬車外突然傳來車夫的通報聲:“少爺,有人攔在馬車前,說是要找莫老闆。”
“找我的?”莫小笙一聽便要起身,卻被肖白按在座位上,說:“你別動,我去看看。”
莫小笙剛要反駁,卻聽見肖白補充道:“你病了,好好坐着。”
聽到這話,莫小笙都要被氣笑了,也不知道肖白在彆扭些什麼,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弱不禁風的病秧子了?
誰知肖白還沒出去,只聽見馬車外又傳來一個男子醇厚的聲音:“小笙,你在嗎?”
“二鐵?”
莫小笙眼神一亮,便要起身。她身姿靈活,兩步便繞開了肖白,把車門打開招手道:“我在這兒呢!”
楚應一身鐵青色的披風,在寒風中越發顯得眉目英挺。他見到莫小笙,也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來,十分自然地說:“我來接你回去。”
“好,等下哈。”莫小笙樂呵呵地轉過身,看着肖白不太好看的臉色,內心得意之氣更甚,笑眯眯道:“多謝肖老闆帶我來這場酒局,不過今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見肖白什麼話也沒說,莫小笙眉目飛揚地跳下馬車,走到楚應面前:“二鐵,我們回去吧。”
楚應點點頭,見莫小笙雖說因為興奮而精神大好,但是衣衫染灰,頭髮也有些蓬亂,下意識地給她理了理衣服,擔憂道:“昨晚有沒有人為難你,我今早聽說王守余……”
“你放心吧,就憑我的本事還不至於會讓人為難。”
“那就好。”
……
“莫老闆!”
楚應和莫小笙邊走邊聊,正要離開,肖白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了起來,莫小笙回過頭去,見肖白從馬車上下來,一雙丹鳳眼依舊帶着淡淡的笑意,緩步走了過來。
莫小笙感覺身邊的楚應垂在一旁的手在一瞬間握緊了拳頭。她偏過頭去看楚應,只覺得他好像也在壓抑着一股難言的怒氣。
還沒等肖白開口,楚應便陰沉沉地道:“不知道肖老闆找小笙還有什麼事情,她昨晚被你帶去酒局,一夜未歸,已經很累了。”
肖白看着楚應,臉上的笑意突然就收斂了大半。
片刻之後,肖白突然偏身,一揚手,將莫小笙耳邊的碎發理了理,又瞥了一旁臉色發青的楚應一眼,幽幽地道:
“我來只是想提醒一下莫老闆,昨晚更深露重的着了風寒,記得要吃藥。”
寒風瑟瑟,草雀飛舞。莫小笙站在兩個人中間,只覺得本來不太嚴重的風寒,突然就有些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