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明小姐,聽說你飽讀詩書,是書香世家,很榮幸見到你。”書香世家這幾個字,差點讓我一口血噴在他臉上。

“不敢當,也就是我媽是幼兒園老師,我爸是幼兒園校長而已。”對於應付此種相親,我早已駕輕就熟。對方聽完果然嘴角抽搐,不過涵養還是極好的,仍然面帶微笑,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這是我媽這個月給我安排的第十場相親,對面坐着的據說是博士后,因為一直忙於搞研究沒有時間談戀愛。研究搞得差不多想談戀愛的時候,驚覺同齡女性都已經結婚生子,這才把目光放在了我們這些野雞大學畢業的年輕人身上。對面的人一副金絲框眼睛尤為扎眼,本來就不多的頭髮非要往前使了勁兒梳,怎麼看都像是大學的高數老師,我一時沒忍住就問了出來:“大叔,您貴庚啊。”

對方的嘴角又抽搐了幾下,按我的預想,應該要掀桌子了,可是對方極有涵養的顫抖着手指指着我:“世風日下,真是世風如下,現在的年輕人,竟然如此無禮……”然後甩頭離去,幸好,沒有潑我一身水。今天這個只花了十分鐘。我覺得自己打發人的效率真是越發高了。

又成功氣走一個,我掏出手機給羅菲菲打電話,她一接通電話就問:“這次花了多久?”

“十分鐘。”

“我去,神速啊,明月我可告訴你啊,你要再這麼作下去,可就被拉入相親界的黑名單了。”羅菲菲十分厚道的提醒我。

“放心,在他們把我拉入黑名單之前,我爭取退出相親界。”

“那你母上大人不得弄死你。”

羅菲菲說話總是直戳我心窩子,我的母上大人給我安排相親的時候,恨鐵不成鋼的指着我:“你媽我也不是什麼歪瓜裂棗,怎麼生了你這麼一顆豬都不願意拱的白菜。”

“那還不是遺傳了您。”當然,這話我只敢小聲說,我媽教育我的時候,老明同志一般都在餵魚,時不時的插上一句:“丫頭,少惹你媽生氣。”。老明同志對我媽那只有兩個字,服從。要是作戰,我就只能單兵作戰。所以當我的母上大人梨花帶淚的讓我來相親時,我十分爽快的同意了。根據我多年鬥爭的經驗,順從方是上策。

“過來一起吃飯,我媽買單,全點的最貴的。”

“我,我今天有事,就不來了。”羅菲菲頭一次吞吞吐吐的說話,事情不簡單,美食都誘惑不了的羅菲菲,更不簡單。

我非常善解人意的掛了電話,然後叫來服務員打包,直奔羅菲菲公寓。

羅菲菲也是二八單身女青年,我們當然是在一場相親活動上認識的。那會兒我剛畢業,正直青春年少,又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失戀,我媽怕我第一次談戀愛沒一談到底會給我造成心理陰影,就給我報了個相親大會。據說這種相親大會是專門給我們這種失戀中的青年準備的,大家聚在一起訴說失戀的痛苦,感同身受才能產生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我將信將疑的參加了,結果就坐在了羅菲菲旁邊。當我正襟危坐對着對面的黃髮小青年露出甜美的笑容時,隔壁桌的羅菲菲殺豬一般的哭聲響徹雲霄,嚇得對面的小青年台詞都給忘了,只能看着我尬笑,我當時就想,這個姑娘可真夠彪悍的,要是能交個朋友,以後打發相親就是分分鐘的事,於是三言兩語打發完對面的小青年,我很快坐在了羅菲菲對面。

她擦完鼻涕,瞅着我說:“我對女的不感興趣。”

我十分熱絡的說:“你放心,我也不感興趣,就是覺得你剛才的表演很有天賦,想討教幾招。”

她也十分熱絡的湊過來:“我剛剛演的是挺好的吧。”

我頻頻點頭。

然後我們兩就互換了聯繫方式,從此在狐朋狗友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在打發相親男的道路上互相幫助,培養了革命的友誼。今日她說話吞吞吐吐,我覺着又是一場大戲,錯過了太可惜。於是反覆催促司機快點兒。

司機被我催得不耐煩大聲說道:“催什麼催,趕着去捉姦吶。”

“師傅,你怎麼知道?”我順着師傅的話就往下接。

師傅錯愕的看了我一眼。

我拿出一張紙巾,一邊抹淚一邊說:“那個天殺的沒良心的,我這才兩個月的身孕,他竟然就出去鬼混,我婆婆婚前還逼我簽了婚前協議,要是離婚,我就得凈身出戶……”

我覺得我的演技深得羅菲菲的真傳,把司機唬的一愣一愣的,他憤怒的說:“你坐好。”然後出租車就飛快的行駛在路上。

到羅菲菲樓底下時,師傅還不忘苦口婆心的勸我:“小姑娘,你還年輕,可千萬別做傻事。”說著看了一眼我左手的盒飯,和右手的菜刀。

菜刀是母上大人交代買的,此刻司機恐怕以為,我是拿着來捉姦的。

“要不,你還是報警吧。”司機試探着說。

“警察還管捉姦?”我好奇的問。

“不管,但他們管賣淫。”

老司機就是老司機,我佩服的點點頭。為了讓他不報警,我把菜刀塞進他手裏,然後大徹大悟的說:“我決定與他們和平商談,這把刀就送給您拿回家切菜吧。”他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我,但還是把菜刀帶走了。

我掏出手機打羅菲菲的電話,不接,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但是推開門的一瞬間,我傻了。屋子裏除了羅菲菲,竟然還有我那個海歸前男友。我覺得今日好奇心過重,可能將要引發一場血案。

顧西洲端坐在沙發上打量着我,依然那麼帥氣,雖說在心底誇他很沒骨氣,但我,哎,就是這麼沒骨氣,啥時候都能被他這張臉搞得忘乎所以,所以此刻我本來應該問,他們兩怎麼會認識?卻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夠了?”顧西洲衝著哈喇子都快要流下來的我問。

我訕笑着走過去:“好巧,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我把飯盒放下,然後十分知趣的說:“你們繼續,繼續,我改日再來。”我準備拔腿就跑。

羅菲菲打開飯盒然後看着我倆說:“是我出去還是你們出去?”

我不是很能理解她話里的意思,於是只能看看她,又看看顧西洲。

“行吧,還是我出去。”羅菲菲把剛打開的飯盒又合上,然後抱着飯盒走了,臨走還貼心的把門關上。

我凌亂的站在原地,不曉得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難道被我捉姦,不好意思面對我,所以就走了。

“你的眼光依舊這麼差。”顧西洲仍然一副君臨天下的模樣看着我。

一說這個我就來氣,他以為他是上帝嗎?竟然還批評我眼光差,我要是眼光不差,怎麼會看上他這個優越感爆棚的自大狂。我正想中氣十足的頂回去。沒想到顧西洲從沙發上迅速起身,然後下一刻,我就他被擁入懷中。

我此刻腦迴路真的有些跟不上,還沉浸在他為什麼要抱我這個情節中,完全忘了此時我應該推開他這個情節。

他越抱越緊,彷彿要把我的骨血都揉出來才肯罷休,我有點喘不過氣來,趕緊伸手拍打他的背,在我以為他要把我勒死的一瞬間,他又忽然放開我,他的眼睛還是和五年前一樣好看,我的影子倒映在他眸子裏,我覺得自己也變得好看了。

“看來沒有我的日子裏,你過得很不錯。”顧西洲回到沙發上,又是一副冷清的模樣,彷彿剛才的擁抱是我的錯覺。

“還好還好。”我其實不大參加老同學聚會,所以久別重逢應該怎樣寒暄也實在拿捏不清楚分寸,雖然顧西洲沒怎麼變,還是一副冷冷清清唯我獨尊的樣子,但畢竟五年沒見,我確實有幾分生疏,只能狗腿的附和他。

我偷偷打量着顧西洲,他穿了一身深藍的西裝,領帶很隨意的掛在衣領上,似乎是剛剛才解開的。難道我壞了他的好事?懷着這個疑問,我不怕死的問他:“你,你認識羅菲菲?”

“剛認識不久。”顧西洲不喜歡說廢話,看來他也不打算解釋,我當然識趣的閉上嘴,反正他不說羅菲菲也會告訴我。

現下這個場面是我沒有預料到的,遇見前男友的情形電視劇里上演過無數次,什麼在街角的咖啡店啊,落日餘暉的大海邊啊,絕不是我這個樣子,在閨蜜的公寓裏。而顧西洲,一副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的表情,我嘆了口氣,走到他對面坐下,十分好脾氣的問:“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本着分手之後仍是好朋友的原則,對顧西洲的態度十分的客氣恭謹。

他抬起淡淡的眸子看着我,眼睛深沉的彷彿能滴出水來。在我以為自己的寒暄要石沉大海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回來有一陣了。”

我不知道如何和他聊下去,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我膽子小,總是他說什麼就聽什麼。現在總有一種他說話我都會聽的後遺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剛準備說我還有事,找准機會開溜。顧西洲卻搶先開口:“陪我去個地方。”

“好。”

說完我才驚覺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沒給我解釋的機會,顧西洲已經起身往外走去,我只能硬着頭皮跟上。

一路走出來都未見到羅菲菲的蹤影,此刻也不知道躲在哪個疙瘩里享受美食,可憐我今天相了兩場親,連頓飽飯都還沒吃上。顧西洲走在前面,他似乎很有信心我會跟上,所以總是不會回頭看我。

大學那會兒便是這樣,我整天跟在他身後,他從來不會回頭,因為他知道我不會走,只是隔了這麼多年,他為何還如此有自信,仍然覺得我一直會跟在他身後,這倒是讓我頗為費解。雖說他的自信是對的,我確實一直跟在他身後。

顧西洲走到一輛凱迪拉克面前站定,我以為他現在開得車肯定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高攀不起的,沒想到他一個海歸精英,竟然有着如此樸素的觀念,沒把自己的定位放在高不可攀的位置。他打開車門自己上了車,我呆愣在在原地,按理說,他應該給我開個車門吧,就這樣自己坐上車不管我的死活,我決定要鬧一鬧脾氣,以此來證明我不再是那個膽小的小姑娘了。

我站在車門外,決定除了顧西洲親自下車給我開車門這一條路,絕不妥協上車。一分鐘過去了,顧西洲沒動靜,兩分鐘……

今日的日頭十分毒辣,顧西洲還是很了解我的,所以從頭到尾都沒說話,搞得我剛剛立得flag無所適從,於是我只能將它拋之腦後,拉開車門自己灰溜溜的鑽進去。

顧西洲筆直的坐在駕駛位上,衝著坐到後排的我瞅了一眼:“坐到前面來。”

剛剛他不給我開車門,現在竟然還強行要求我坐到副駕駛位去,我決定當做沒聽見。

我假裝沒聽見他的話,低頭掏出手機給羅菲菲發消息:你可以回家了。

本來想問一問關於她和顧西洲的是如何認識這件事,但我消息發到一半,忽然被人從座位上抱起來,嚇得我手機都扔了出去。顧西洲不理會我驚恐的眼神,徑直的抱起我往副駕駛走去,可以說我是被扔到副駕駛上的。

直到顧西洲回到駕駛位伸出手給我系安全帶,我仍然沒有從他剛才的動作中回過神來。等我慢悠悠的回神,車子已經駛出了一段距離。顧西洲本來就話不多,此刻車裏的氣壓低到了極點。我本着和平友好相處的精神,決定委婉的提醒一下顧西洲,我們現在的關係,其實不大適合如此親密的舉動。

顧西洲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他做什麼事情都十分專註,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然是這樣。我看着他,委婉的開口:“剛剛沒聽見你叫我真是不好意思,不過下次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可以多叫幾次,實在不行,吼一聲也行,像今天這樣的舉動,其實……”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我便放心的接着往下說:“不大合時宜。而且副駕駛的位置,還是要留給現在的女朋友比較好,要是她看到我坐在這兒,肯定不會開心的。”

我覺得我的語氣雖然委婉,但意思還是表達的十分明確地。顧西洲專註的開着車之餘,瞅了我一眼:“既然沒聽見,怎麼知道我叫你。”

我:……

顧西洲:“莫不是,你故意裝作沒聽見,其實就想讓我親自去抱你。”

我:……

我竟然覺得他這麼解釋也沒毛病,但,時隔五年,我竟然還是被顧西洲拿捏的死死的,這讓我心裏十分不痛快,俗話說,誰讓你不痛快,你也就只能在心裏不痛快,要是表現出來,一般都會死的比較慘,所以我決定不再和顧西洲說話。

被顧西洲氣得,上車到現在,我都忘了問一個問題,我們去哪兒?很顯然,我忘了問,顧西洲也沒打算說。直到車開上荒無人煙的山道,我才後知後覺的問:“我們去哪兒?”

顧西洲沒有看我,依然專註的開着車:“二十分鐘之後到。”

所以我問的是還有多久嗎?為什麼我總覺得和顧西洲說話就像在和外星人交流,但由於坐着的別人的車,為了生命安全,不與司機發生衝突是基本的道德素質,我就暫且忍了。再忍受二十分鐘的低氣壓,我就能呼吸新鮮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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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遇見你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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