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巨目】

【泰拉瑞亞短記第八節】

那陰霾的漩渦越來越快，我像是站在龍捲風的風眼之中，與其說我已經放下了反抗的念頭，不如說是我早已找不到反抗的動力，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制衡的駭人景象。

我就這樣無力的欣賞着這可謂是壯觀的風景，相信這是很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風景，而我卻是其中的“幸運兒”。

頭頂的氤氳霧氣隨着風壁的極速轉動越來越高，地面的震動也沒有停止，反而隨着天上的氣旋更加劇烈的震顫着，裂縫從周圍龜裂到了我的四周。

我無神地看向周圍，這樣超出我承受極限的震撼已經讓我麻木了，不能說我已經不再恐懼，而是我的神經已經被摧殘的不堪重負。那愈加透徹的紫黑色陰霾背後，那些密密麻麻旋轉的眼珠後面，有數條兩米來粗的巨大陰影如蛇般環繞着風眼的四周，飛快的跟着那些眼珠的方向轉動着。

一聲沙啞低沉卻響徹天地的咆哮從我頭頂的方向傳來，我再一次抬頭望去，那氤氳氣旋的中間好像有着什麼東西。所有的眼珠都以那個位置為中心瘋狂轉動着，離得越近飛得越快。

咻咻的氣流聲已經因為這樣的轉動而響徹開來，而這時頭頂的氤氳也被卷向了四周的風壁之中。紫色空靈的月光灑了進來，映得陰霾中較大的顆粒物如星辰在星雲中運行般閃閃發光。

而在這露出的夜空中間是一個碩大的，令人窒息的眼睛。那個藍寶石般的眸子在紫月的映照下，說不出的妖異，角膜上的反光讓整個巨眼看上去更加靈動。

它慢慢地鄙視下來，周圍的小眼球慢慢的擴大了旋轉的半徑。在這輪巨眼旁邊，這斗大的怪物也只能被稱為是小眼球了。隨着下落，它的瞳孔也漸漸的縮了起來，虹膜的紋理也越來越清晰的展現在了我的面前，那看上去真像是地獄般的景色，那寶石藍的虹膜表層霧氣下是無數的冤魂在咆哮，一隻只地獄裏伸出的鬼爪在肆意的舞動，一條條長滿尖刺的觸手在抽打着旁邊無數的痛苦卻形象各異的臉龐。

這些東西盡收眼底，我那早已不堪重負到難起波瀾的神經再次被撥動了。我不似人聲地慘叫了起來，尖銳而刺耳。就在他逼視到我頭頂一丈的位置時下面突然塌陷了，我就這樣無助的跌入了身下的無盡深淵，周圍崖壁上向里伸出了一條條觸手在擺動着那眼睛剛好在正上方盯着我，我慘叫着越跌越深。漸漸眼前失去了色彩。

心中突然一沉，我駭然的彈立起了身子，渾身濕透，汗水如小溪般順着我的臉龐流下。我呆怔地望向前方，眼前無法聚焦。腦中如同無數的鋼針在攪動着，我想要用手抱住我的頭卻沒有抬起手的力氣。

恍惚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前晃動着，“哦，橡樹種子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這個孩子被嚇傻了。”後半句是對着瑞恩說的。難道一切都是夢么？我還是獃獃的坐在那裏，嘴被人掰了開來，接着就有什麼芳香而甜美的東西灌了進來。

一種清爽的感覺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又坐了一會兒眼前漸漸聚焦。此時太陽已經漸漸西沉，我坐在屋子旁的草坪上。以撒和瑞恩在我的旁邊關切地看着我“沒事了瑞恩小子，他眼珠子已經會轉了。又可以給我老人家送金幣了。”說著滿眼笑意地把一個裝着小半瓶紅色星空般液體的錐形瓶在我面前晃了晃。

瑞恩也鬆了一口氣，笑着走向了我的背後。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帶回來的兩個“麻煩”抬頭看向了那個土坡的位置，只見地上有一團紫綠交加的東西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躺在那裏。上面密密麻麻少說也有三四十支白羽箭，一看就是瑞恩的傑作，活生生的把那怪物射成了刺蝟。

另一隻卻不見蹤影，瑞恩又從後面走了回來，手裏拿着一隻不知是什麼動物的腿，烤的誘人之極，他遞給了我，已經有些涼了，想來是他們照顧我無暇去管這肉，又怕被烤壞了就放到了一旁。“這一路可累得不輕吧，快吃點東西補補。”瑞恩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溫暖，以撒的臉也是那麼的和藹可親。

我差點哭出了聲，雖然是在夢中，但是我卻切切實實的體味了“失去”他們的感覺，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斥了上來，百感交集之下我竟不知道如何表達。“橡樹種子，你暈倒的時候可是一直在叫我來着，還有瑞恩”以撒挑動着他那厚實的白眉“你是夢到我們偷吃野鴨沒有給你留吧，哈哈哈哈哈……”說著就笑了起來，那白鬍子抖動着，十分滑稽。

這讓我憔悴的神經也有了一些緩和，瑞恩也笑了“下回不要跑那麼遠了，至少在足夠應付之前。我可以教你怎麼鑄造一些東西，但材料……”他還沒說完我就激動了起來“沒問題，我去找！”那種無法自保的無力我已經受夠了，我迫切地答應了瑞恩的話。

晚飯的時候，瑞恩跟我講了關於那種怪物的事情。他們被稱為“靈魂吞噬者”是“世界吞噬者”的子嗣，這麼中二的名字也取得出來，我心中腹誹着。可是接下來我就不再質疑這個名字了。那一條條深不見底的溝壑，竟是這種被稱為世界吞噬者的巨大蠕蟲生生噬咬出來的，數不盡的溝壑。相信不加以制止，這個世界都會充滿這樣的洞穴，而且他們身上的分泌物還會產生腐化岩石變成黑檀石，草地變成腐化坪令人生厭。我聽的一怔“那腐化坪是什麼樣子的？”“紫色的長有倒刺的草，柔韌而尖銳。還會長出硬而脆的荊棘……”他的敘述還在繼續，而我卻聽不見了。

心中才平復不久的恐懼感襲了上來，難道那一切都是真的？回過神來，他們兩個都在看着我。我有些惶恐的問道：“我剛才真的在原地沒動么？”以撒突然笑着說：“可不是么，像一隻睡着的小野豬。”聽着這論調，本來有些憂心的瑞恩和我都展顏笑了起來。

放下心中的心事，又聽着他繼續說。這靈魂吞噬者遊走在腐化之地，專吃活物的靈魂，把他們弄死後並不吞噬血肉，只是吸食靈魂“真的有靈魂這種東西么？”我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是他倆卻像看土包子一樣看着我“有啊，這不是常識么？你的魔力就貯藏在裏面。你該不會是被嚇傻了吧。”以撒有些關心的摸摸我的額頭。我也只得接受這個駭人聽聞的“常識”。

接近夜裏時我們準備回到高腳樓里，我最後一個往上爬。可就在我手抓着扶梯的時候，我的袖子滑落到了小臂以下，我看着我算不上白的手臂上幾道細而深的划痕，我的瞳孔一縮，頭皮漸漸的炸了起來，麻木感襲滿了全身。

這不像是在石頭上摔倒的划痕，那黑檀石上的碩大的倒刺和我的大腿一般粗細。正在我疑惑扭看着身周的時候，小腿上一條最深的縫隙里，卡着一條細小的，紫黑色的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