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永凡行到東御街中段，見一個店招挑出半個街面，上面大書“迎賓店”三字，卻是柳體。永凡走進迎賓店，店小二迎上前來，問道：“客官可是住店？”
永凡道：“有乾淨的上房，給我安排一間。”
小二回道：“客官請去別處住宿吧，我們這裏已經客滿了。”
永凡道：“無論如何，你給安排一下，湊合著能過一晚就行。”言罷，永凡摸出一些碎銀，遞給小二。
小二把永凡帶到二樓上最裏面，有一個大房間，推開房門，一股霉臭味撲面而來。小二道：“就這一間了，以前是存放傢俱的。”
永凡打量了一下，房間地上架了通鋪的木板，放了被褥。
永凡無奈地點了一下頭。
小二自去，永凡關上房門，走到窗邊，窗外卻是一條背街小巷：一式的青瓦房排向遠方，再遠的地方，燈火通明處，那是皇城裏最為耀眼的明遠樓！明遠樓以下，則有至公堂、昭明殿、端禮殿、承運殿等宏大的建築。
永凡的心思，轉到白日裏，許柯的吞刀表演上面。尺余長的刀刃，插到喉中，又不見一滴血，許柯是如何作到的？
永凡正思索間，忽聽得樓下大堂一陣喧嘩，永凡把門開了一個縫，從門縫中瞧出去，但見大堂中來了一些三山五嶽人，四嶺八鄉漢。
一個黑臉膛的漢子道：“我等走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如何回說沒有房間？”
永凡看過去，一個鑲金黑皮箱上貼了一個“鏢”字，鏢師手裏捧了一面“蜀風鏢局”的旗幟。
店小二雙手一攤道：“這位爺，我這店小，委實沒有房間了。各位沿了東御街，轉過去便是西御街，那邊旅店極多。”
一個馬臉的漢子道：“沒房間了是不？我等就在你這大堂安歇……”
小二慌忙道：“使不得，客官！官兵查房，查到大堂也住了人，我這店就別想再開了！”
旁邊一個瘦削臉的老漢，似是斫輪老手，奸笑一聲道：“你拿出官兵查房來說事，嚇唬誰？便是官兵來，直接把官兵弄死在你店裏，看你這店還能不能開！”
店小二臉都嚇白了，顫巍巍地說：“各位爺且請息怒，我這店裏還有一個雜物間，現在空着，看能不能將就一晚。”
聽了這話，永凡大驚，以為店小二說的雜物間便是自己住的這間房，卻見店小二帶了那些人去了大堂的一角。
永凡忽地明白，店小二精明着呢！樓上這個通鋪房，可以接納更多的零散旅客，若是被樓下這伙江湖人佔據，明晨收不到房錢，那不是虧了血本！
約莫一袋煙的功夫，旅店大堂安靜下來。
永凡正要休息，樓下卻是一片聲地叫將起來。永凡開了門，悄悄瞧去，原來是樓下的兩撥人爭床鋪，吵出雜屋間，直接鬧到了大堂中。其他客房門，也有開了的，住店旅客驚恐地看向旅店大堂。
黑臉膛的鏢師大怒道：“你這個鳩形鵠面的老東西，如何摸到我的身邊來，這三尺二寬的篾席還不夠你翻滾？”
瘦削臉的老人嘿嘿一笑，他眯縫了雙眼，打量了黑臉膛的鏢師一眼，喉間迸出一句話：你這幾個不要命的小子，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其他鏢師作包圍狀，立在老人四周，老人身後站有一個弱冠少年。
黑臉膛的鏢師似為鏢師們的頭，他輕蔑地道：“是誰，難不成是天王老子？”
老人暴怒，但見他強忍着，把身後的少年往牆邊挪挪，吩咐道：“無論如何，站好了，不要亂動！”言罷，老人面對黑臉鏢頭道：“你這伙不識抬舉的小子，來試一下，就知道我是誰了！”
黑臉鏢頭端了身份，不好親自出面，便示意一個中年鏢師出頭。
那中年鏢師遲疑了一上，便即扎縛了手腳，演一演，忽地向前，對老人使出“黑虎掏心”的一招，一拳當胸打到。
老人並未動身，待到拳來至近，伸出手指輕輕一點，中年鏢師慌忙撤拳，卻哪裏還來得及？但見電光一閃，中年鏢師的身子直直地飛了出去，撞到竹篾牆上，把牆壁撞出一個大洞。
人群中，不知誰驚叫道“鬼影指左至！”
其餘鏢師嚇癱了的樣子，緊緊地貼着牆，一動不敢動。
黑臉鏢頭強自鎮靜，他吼道：“左至的勢力在黃河以北，如何會來我這蜀中？各位不要疑神疑鬼！”
老人面色一片詳和，他對身後的弱冠少年道：“看清楚沒有，我剛才只是手指頭這樣輕輕地一點，那個賊子便如脫僵的野馬，自個兒的去撞牆了。”
聽得這樣說話，黑臉鏢頭又是驚疑。江湖上傳言，鬼影指從不招收徒弟。剛才他那話，明顯是在指教徒弟。
黑臉鏢頭乾咳一聲，輕言道：“前輩既然是鬼影手左至，如何會來到我們蜀中，尚望前輩言明。”
左至一臉不屑，連和黑臉鏢頭答話的意思都沒有，他抬手一揮，一股勁風撲出，黑臉鏢頭一聲慘叫，仰面躺倒在地。
鏢師們大駭，左至使的是什麼功夫，揮手之間，便叫對手栽倒？
左至欲待回到房中，忽聽得大堂中嗡然有聲，似遠而近，似近還遠。左至大驚，這是何人，內力怎地如此深厚？
那聲音道：“左絕情，你叫我好找……”
左至大驚，護了弱冠少年，慌忙跑進房中。
眾鏢師扶起黑臉鏢頭，卻見鏢頭嘴臉歪邪，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鏢師們不知如何才好，忽聽一個極細微的聲音道：“不礙事，這個鏢頭只是被點了穴道，你等儘快離開！”
鏢師們四處打量，旅店大堂中並無他人，這細微的聲音又似發自耳際。
有一個青年鏢師反應很快，知道大堂中隱有高人，此時救鏢頭要緊，便叫大家扶了鏢頭，抬了黑皮箱，匆匆走出旅店。
永凡看到這裏，極是驚疑，那微音傳聲之人藏身於何處？旅店大堂只有這樣大，燭火通明，為什麼看不到半點蹤跡？
忽聽得一陣風響，大堂中的燭光盡皆熄滅。
永凡感到頭側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擊了一下，眼前紅光崩現，身子不由自主地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