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見龍
城外……
看着小臉皺在一起，像是小女孩沒得到想要的東西在鬧彆扭，但是大而水靈的雙眼中卻透着一股萬人之上威勢的宋映月，吳勉不由感覺背脊發寒，似乎被洪水猛獸盯着一般。
宋映月，宋國天子最寵溺的公主。
公主！
雖然在之前有過短短的接觸，但是那時候宋映月出來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害怕的時候還會需要別人抱着。可是此刻，看着宋映月眼中那駭人的威勢，吳勉知道，公主就是公主！
哪怕宋映月平時表現得再隨和，一旦真來事了，在這個俠客，修士都在朝廷掌控下的世界，她背後勢力會讓她變得比任何一個武林高手，甚至是快成仙的修行人都可怕的人！
這一點無需有任何疑惑，畢竟天下修士最多的就是昊天門，而昊天門弟子多數都在朝廷任職，正統的道觀佛寺也都是朝廷興建供養，可以說整個天下的修士都是朝廷的修士，散修要麼加入朝廷接受供奉，要麼當個不入流的閑雲野鶴。
在這種情況下，宋映月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因為她背後的勢力有着莫大的力量，真實的力量！
“咳咳……”
輕咳兩聲，目光從宋映月身上挪到報信的衙役身上，吳勉淡淡道：“你先下去，讓人整理一個房間給公主殿下，再讓廚房做些吃食備着。”
“喏！”
衙役頭也不抬的大聲答應后，便匆匆的退出了房間。
等他離開，吳勉因為宋映月的眼中的威勢而升起的惶恐之心也淡了下去，重新將目光挪到宋映月的身上。
這就是一隻小蘿莉！我怕什麼！
凝視着一副等他交代的模樣的宋映月片刻，吳勉嘆了口氣，沉痛道：“城外那些都是受了蝗災影響的百姓。”
“這個我知道！但是他們就睡在地上！為什麼不讓他們進城？而且我聽說他們一天才有一碗粥喝！朗州的糧食呢？！”
“大災過後有大疫。但是這大疫並非是災后開始的，按朗州地理志和以往歷任知州留下的卷宗來看，朗州每逢大災，皆有瘟疫流行。此刻城外百姓聚集不過數日，尚不清楚是否有問題，故而不敢讓他們進城，免得真有瘟疫，放進來了，整個康達城都要遭殃。”
“至於他們的吃食……受災之後，朗州想要恢復耕種至少需要一年，糧庫中雖然還有一些藏糧，但是那點數量，讓朗州百姓維持喝一兩個月的粥都算多算了，豈能，又豈敢讓他們多吃。”
“此刻多吃，日後便是餓殍遍野！”
吳勉就像是事先已經知道了宋映月的問題一樣，有條不紊的回答利害。
這種沉穩的態度讓宋映月眼中的威勢淡化了許多，如好學的學生一般傾聽着。
“怕有瘟疫，讓大夫去查不就行了？糧食也可以向邊上的州郡要一些。”
宋映月的話讓吳勉不自覺的苦笑了一聲，隨後從一旁拿出了一份戶房案牘遞給宋映月：“師姐，這裏不是商州。朗州沒那麼多的大夫，可以甄別城外百姓是否已經染了瘟疫。而且……我們是從商州過來的。”
伸出手接住吳勉遞過來的案牘的宋映月身體僵了一下。
前兩天還在商州的她非常清楚商州現在受災多麼嚴重，同時也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可以說天真過頭了。
商州是宋國最重要的州之一，朗州和商州同時受災，朝廷肯定會將糧食在內的各項資源優先供給商州，以求儘快恢復商州民生。
在這種情況下，其他州郡的資源自然也會向商州傾斜，朗州想要向其他州要糧，就連她自己出面也不敢保證一定會成功。
況且就算成功，她也知道那應該是不夠整個朗州百姓消耗的。
不管是在宮中聽聞的，還是書上學到的，都清楚的說著每次天災都會餓死多少人！
眨了眨眼，又啃咬了一下桃粉色的嘴唇，宋映月低頭看了一眼吳勉給她的案牘，發現那是一份康達城大夫的名冊。
草草翻了一下，她的眼睛瞬間瞪大：“連學徒在內，康達城的大夫就七十六人？！”
七十六個大夫能幹什麼？況且還包括了學徒！
長商城為了檢查城外的瘟疫動員了近千名大夫，城內尚有不少大夫坐診，而康達城居然連學徒在內才七十六人！
別說是鬧瘟疫，就算是平時處理小病小灶，宋映月都覺得這點大夫不夠用！
難怪會放着城外那些百姓不管……但是也不能不管啊！
輕咬貝齒，宋映月正想問是否有別的辦法處置一下城外的災民，畢竟她落地之後看到的那些災民的凄慘模樣，心中不得不生出惻隱之心。
可是張嘴的剎那，她的話突然哽在了喉嚨里，只是愣愣的盯着吳勉片刻，隨後閉上眼睛，抬起右手，食指中指並指作劍，在眼前一劃，雙指和眼睛同時睜開。
這……這啥姿勢？
Yeah？
拍照片嗎？
美少女戰士變身？
看着宋映月忽然之間的動作，吳勉一時錯愕，不由想起了上輩子網上看到的一些萌妹子惡意賣萌的圖片。
只是當他心中正湧起這些想法的時候，突然打了一個冷顫，心底湧出一種自己被剝了個乾淨，正赤裸裸的站在宋映月面前，被她一絲不拉的看個精光的怪異感覺。
雖然一個大老爺們被看光光了也沒什麼，而且還是被一個可愛的小蘿莉看光光。
但是問題是吳勉並不是真的被看光光……或者說，不是身體被看光光了，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東西，正被宋映月窺視着，那種感覺，讓吳勉覺得自己的所有秘密似乎都被宋映月看到了，有種無法忍受的危機感與憤怒……以及對抗的慾望。
隱約的，吳勉感覺自己的眼底似乎看到了什麼遊動的東西，但是那畫面模糊微弱，就像是老式相機的膠片底片，難以看個清晰。
不過隨着時間的流動，隨着宋映月的注視帶來的對抗慾望越來越強烈，那微弱而模糊的畫面漸漸清晰……那遊動的東西，是一條龍！
龍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映入吳勉眼底的赫然是一條龍的形象。
那條龍正用一種好奇的目光盯着他，似乎還要向他撲過來的模樣。
只是這條龍似乎還沒有徹底長開，龍角小小的，就像是才破土的竹筍，有種嫩嫩軟軟的感覺，不見崢嶸……
“咳咳！”
還不等吳勉仔細觀察，諸葛晴驀然大聲清咳兩聲。
因為這兩聲咳嗽，吳勉突然感覺雙眼一痛，不由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前哪裏有什麼龍，只有雙手捂着眼睛的宋映月正低着頭髮出有些痛苦的申吟。
“師……師姐……”
插入吳勉和宋映月中間，諸葛晴眉頭深深皺着，表情嚴肅無比：“吳公子，公主殿下，你們兩個可別開眼亂看，會瞎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諸葛晴雙眼盯着吳勉：“尤其是吳公子你。你能開眼，是差點被道化造成的，自身沒有控制的法門，能開不能閉，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怕不僅僅是瞎了那麼簡單。”
對着吳勉說完，諸葛晴又轉過身看向已經犯下了捂着眼睛的雙手的宋映月：“公主殿下也是。天目六法是讓公主殿下能夠把握各地龍脈，主持儀軌之用，用來看人屬實大材小用了。”
眨了眨充斥着血絲，像兔子眼睛一般泛紅的大眼睛，宋映月低頭道：“多謝諸葛前輩提醒，我會注意的。”
說罷，她又抬起頭，側腰看向了被諸葛晴擋住的吳勉，疑惑道：“被道化？這是怎麼回事？”
吳勉扯了扯嘴角：“只是用圓光水鏡之術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圓光水鏡之術？你還會這類法術？”宋映月問着的同時，似乎感覺眼睛發癢，眨了眨后，又伸手揉了揉。
而這一揉，她就痛呼一聲，再次捂住了眼睛。
“給我看看。”
諸葛晴拿開了宋映月的手，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宋映月越來越紅，快和兔子沒什麼區別的大眼睛片刻后，淡淡道：“大概是剛才和吳公子開眼對視，長針眼了。不礙事的，過兩天就會好了。”
說著，他轉身看了一眼吳勉，見吳勉的雙眼中透着疑惑，卻沒有任何一絲不同往日的地方，微微一愣后，笑道：“看來吳公子開眼開的比公主殿下深啊。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也算是公子差點被道化后的一件幸事吧。”
說完，他從吳勉和宋映月中間走出，到一旁站着道：“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
“公主殿下希望善待城外災民，這是好事，也是要事。祈雨儀軌不僅要公主殿下主持，還需要百姓參與，集民心以告上帝，如此祈雨成功的可能性會大大提升。只是開倉放糧確實不合適，畢竟商朗二州遭災，朝廷肯定，也必須先賑濟商州。”
“商州民多士多，一旦因為災情出現禍亂，怕會成滔天之勢。”
他這話讓吳勉和宋映月都沉默了下來。
不過不同於宋映月，吳勉早就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在微微沉默后，便道：“算算時間，趙大人應該已經到金谷縣了。若是能夠搶回糧草的話，這批糧草就給城外百姓多加一頓吧……以師姐到來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