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祖屋和田野
“阿爺半月還收拾院裏的絲瓜,剪了兩條給母,也沒摔了,也沒生病,突然就了床了。”
年哥把車發動,“得嵐嗯哥看,回后切了兩片山參送,說熬,泡水喝就好,阿爺沒讓給還回。”
孟得嵐伯公(爺爺的哥哥)的孫子,學了些醫,但找看病的多,村裡西醫。
年哥說的方言。
青水邊的本地方言,堂兄叫哥,表哥叫兄。
而且無論哥還兄,面都會加一嗯字。
同輩之間關係親近的,還會名字面加一嗯字。
孟說方言的候會叫年哥“嗯年嗯哥”,關係一般的則叫“得年嗯哥”。
長輩則加一阿字,阿爺、阿嫲、阿爸。
但奇怪的,媽媽的稱呼卻被視為平輩,以叫嗯母,現多稱為嗯媽。
些稱呼聽着閩南語系差多,但其的內容卻又完全一樣。
青水方言河州話結合之後變異的產物,說種話的很少,只青水周邊的幾鎮。
像顧惜念就聽懂青水話,而陽江縣距離青水鎮二十幾分鐘的車程。
年哥把車掉頭,從路往回開,嘴裏說:“阿爺躺床腿腳動了,陽江醫院叫了一輛救護車開,然後把隨車的醫生給說回了!”
孟點沒理解年哥話里的意思,“說回了?”
“說自己兩就走,如果用擔架一抬,一口氣泄了,說定就直接死救護車,然後那醫生稍微檢查了一,了三百塊錢車費就直接走了!”
年哥語氣些氣憤。
“看阿爺就輕微的腦淤血弄成了偏癱,都年紀了還每喝兩口灶燒的白酒,偶爾還啃生薑,一定血壓高了壓迫神經。”
年哥今年三十一,正什麼都信,只信自己的年紀。
所以依靠自己的認知,對阿爺的狀況自己的判斷。
氣憤阿爺病看,也氣憤醫生負責任。
孟低頭,說:“如果真樣,那……”
孟沒把後半句話說口,話鋒一轉,問:“姑姑了嗎?”
既然年哥打電話給,那麼其應該也通知了。
“除了二姑外地,其都了。”
兩很默契的沒提起孟爸。
一路無語。
十幾分鐘的車程,兩抽光了半包利群煙。
孟把煙按滅充當煙灰缸的一次性紙杯里,然後發現村口多了一塊山石,陰刻的夭山村面刷着紅漆。
而本該隨着轉彎現視野里的老宅,卻被一棟約摸七八層的套房遮住了。
“幾年剛剛建的,住種。一戶一層,變扭變扭。”
農村長的,很難理解年哥話里的意思。
農村的房子一般的都兄弟房,幾兄弟一起建一排房子。
兩兄弟兩間房,但一共只三面牆,因為間一面牆共用的。
共用的牆,方言裏叫做同進壁。
而套房,雖然農村存三樓認認識六樓的情況,但相比“同進壁”終究少了幾分意思。
車子開棟全村最高的建築,老宅院子停了。
夏晝長夜短。
快七點了,才剛剛擦黑。
孟坐車裏,看着建於晚青的宅子,感覺它像一佝僂着身軀的老。
它已經了它輝煌鼎盛的期,如今旁邊棟新起的套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阿爺住的祖屋,奶奶那一輩傳的老宅。
整體木材構建,面蓋着青瓦,面一片院子,後面一片綠竹林。
穿竹林田野,曾經那一片地都屬於奶奶,現其只七分地阿爺的。
誤會。
七分0.7畝。
南方多雨水,老屋的瓦片需年年翻,掉一部分老化開裂的,再換一部分新的。
但今年工程還沒開始,因為瓦片的顏色很均勻,面還一些淡淡的青苔。
最間的那一排瓦溝,靠近屋頂的位置長了一顆狗尾巴草,應該鳥沒消化的種子發芽了。
其一根支撐瓦片的椽,屋檐還長了一片白色的柴菇。
看最近一場連綿的雨。
“幹嘛呢?”
年哥停車熄火就風風火火的車往裏走,走快十米才發現,孟還坐車裏看着老房子的屋頂神。
聽到年哥的喊聲,孟伸手把手剎拉,然後車跟了後面。
孟以為自己會很坦然,畢竟阿爺九十一了,無病無災,就算次真的走了也喜喪。
但站老宅面,孟感覺自己的手點抖,心裏還縈繞着一股子說清明的滋味。
失了從容。
年哥腳步很快,孟吊後面。
院子間一條用鵝卵石鋪花紋的路,兩邊依舊泥土,沒迎着潮流澆水泥,給了雜草生機。
左邊原本一淺淺的池塘。
孟候池塘就已經幹了,記憶里,每當雨季它依舊會萌發一點生機,一些比指甲蓋還的綠色植物會連成一片漂浮起。
而現,池塘已經被填平,面搭了一絲瓜架。
絲瓜架,零星的開着幾朵嫩黃色的花,現候絲瓜已經成熟了,些花該第二批了。
祖屋方方正正,地基整體用石頭墊高,所以台階。
正面開放的廳,原本祭祀用的,面供着神像同宗的牌位。
候阿爺家養豬,年殺完了都先里供奉。
現豬早已多年養,牌位也都已經移了祠堂。
左右都廂房,廚房後面。
“嗯回了。”
年哥的聲音從主卧里傳。
左邊的廂房主卧,伯正靠門邊抽煙。
“回了?”
“嗯。”
“進吧。”
孟點點頭。
伯阿爺的兒子,面還三姐姐,後面兩弟弟,一妹妹。
阿爺那年代生孩子僅多,跨度還。
第一女兒生,還沒解放,最的兒子結婚趕了計劃生育。
進門第一眼看到姑。
姑奶奶一樣剪到耳朵邊的短髮,用黑色的別針夾到耳後。
頭髮已經都白了。
十幾歲的女嬰兒相差很,但八十幾七十幾看着真的沒多區別。
二姑沒、三姑蹲奶奶旁邊耳邊說著什麼、二伯站床邊。
姑背對孟跪阿爺旁邊,手輕輕的撫着的胸口。
阿爺的呼吸些急促,但臉色並難看。
孟抬腳跨門檻,一屋子的長輩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