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
()清晨的陽光灑滿了整個海王中學的校園,到處儘是光明和活力。
“沙羅醬今天早上不用去弓道社嗎?”高橋美央奇怪地看着自家同桌,平時的這個時候沙羅應該還沒來教室才對。
“呵呵,只是突然想翹一下部活。”女孩故作輕鬆地說,同時偷偷掩去眼底的疲倦,昨晚的一夜無眠,給了她很多的時間去理清一些事情,心中的那座天平,其實一直都未曾平衡過,即使自己一直固執地為想要另一方加重砝碼,但那種失衡卻從未被逆轉過。
三年來的隱忍,怕是只能到此為止了。
高橋美央疑狐:“真的嗎?但是我我總是覺得沙羅醬應該不會是這樣任性的人。”
大久保沙羅一愣,其實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很任性,無論是面對圍棋還是弓道,無論是對她心中的那個人還是自己。
“嗯,沙羅不去的話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但是全國大賽不是很快要開始了嗎,沙羅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沒有關係嗎?”高橋美央有點擔心,因為沙羅看起來好像不是很精神。
“大概我現在參加了部活也未必有什麼作用?”更何況部長大人根本不可能讓她碰到弓,她知道相沢翔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那種人。
“如果沙羅醬暫時不想參加弓道社的部活的話,要不放放學之後陪我一起去圍棋社練棋?”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轉換一下心情也應該不錯?而且日高學姐肯定不會反對沙羅去圍棋社的。
“圍棋社……”大久保沙羅又想起了昨天與塔矢亮的一戰,抬頭看向正緩緩向著這邊走來的墨綠色妹妹頭,驚訝地發現對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如果沙羅桑今天要是來圍棋社的話能再和我下一局嗎?”塔矢亮彬彬有禮地問,說實話,大久保沙羅的棋力高於圍棋社的任何一位前輩,所以他更願意與她對弈。
“雖然亮君的提議很誘人,但是沙羅不是圍棋社的人,所以還是不好過去嘮叨了。”臉上依然掛着禮貌的笑容,大久保沙羅委婉地拒絕。
塔矢亮走開后,高橋美央忍不住八卦:“原來沙羅醬和塔矢下過棋,沙羅醬竟然不告訴我!”她本來還想揶愉一下兩人直呼對方的名字,只是他們之間的氣氛實在客氣得比普通同學還要生疏。
“是昨天的事,我只是沒來得及告訴你而已。”大久保沙羅有點心不在焉,昨天的棋局……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指尖無意識地輕輕交疊,她又有一種自己的手裏依然拈着棋子的錯覺。
“那麼是沙羅醬贏了嗎?”高橋美央眨了眨大眼,好奇地問。
“怎麼可能?我可是輸得非常慘烈呢!對方是塔矢亮,美央你怎麼覺得我會贏?”大久保沙羅失笑。
是啊,她怎麼可能會贏?但為什麼說這話的時候內心的那種不甘心的感覺依然難以平復?
“因為沙羅醬的圍棋很厲害啊,而且每次說到圍棋的時候,沙羅醬就會特別精神,連眼睛都好像要發亮的樣子,甚至比起弓道更加……”猛然發現自己失言,高橋美央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比起弓道更加什麼?”大久保沙羅接着追問。
“那個,我說了沙羅醬可不要生氣啊!”高橋美央顯得有點小心翼翼。
“好。”她想要知道答案,迫切地想要知道。
“沙羅醬說起弓道的時候語氣會變得特別的溫柔,眼睛裏好像寫滿了懷念,而說起圍棋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勢就會變得強硬而耀眼多了。”所以其實沙羅醬更喜歡的不是弓道而是圍棋?只是後面的這句話她可不敢說出口。
“……”大久保沙羅怔住了幾秒,然後沉默,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嗎?似乎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看得比自己清楚,她怎麼可能真的放得下圍棋?即使她過去的三年她刻意沒有去碰過圍棋,就一直以為是暫時放下了,但這段時間月正明了,其實她是從來都沒有做到過。對於拒絕下棋,她的堅持一直以來都是太過脆弱了。
尤其在昨天的那場對弈之後,她更加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忍耐下去了,那種迫不及待地要馬上下去的感覺時刻吞噬着她的理智。
其實用了三年的時間心無旁騖地練習弓道,如今的她在實力上已經再無問題了,剩下的就只有架設在心裏的那道坎了。如果她的心已經無法抑制地時刻想着要下棋,那麼徹底釋放內心的那頭凶獸是否就能獲得心境上的片刻安寧?而這份安寧又是否能夠支撐她通過弓道的全國大賽?
既然事已至此,她為何不放手去賭一把?
“沙羅醬……”高橋美央感到有點不安。
“美央,謝謝你告訴我,我知道該怎樣做了。”從座位上猛然站了起來,她知道未來的路該要怎麼走了。
“不客氣,誒誒?”高橋美央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沙羅醬你要去哪裏?”快要上課了啊!
“我去一去弓道社,很快就會回來!”女孩頭也不會地快步走出教室。
“相沢部長!”大久保沙羅氣吁吁地跑到弓道社,看到正在關門的部長大人,還好她趕上了。
“大久保學妹,社團早訓已經結束了,我們還是邊走邊!”看到來人雖然有點意外,但相沢翔依然露出了慣有的笑容,絲毫沒有因為昨天的事而心存介蒂,遞出手帕體貼地等待她先緩過氣來。
“謝謝學長!”大久保沙羅接過手帕,很自然地地跟上相沢翔的腳步。因為某人的關係,其實她自己也一直喜歡着弓道,但是比起對圍棋的那份深刻的眷戀……答案已經再也明確不過。
“已經想清楚了嗎?”女孩的眼睛沒有迷茫,亦不再掙扎,清澈明亮的雙眸映照出再清晰不過的堅定——她的選擇的的確確不是弓道。
相沢翔說不清楚自己該可惜弓道部折損了一員大將,還是該慶幸拆解了一個不安分的定時炸彈。或許兩者皆有,他輕輕地吐了一口氣,也模糊得分不清是嘆息還是鬆了一口氣。
“嗯,全國大賽之後我會退出弓道社。”大久保沙羅一字一頓地說。
“既然大久保學妹已經下了決定,也不必等到全國大賽之後,女子個人賽海王可以直接棄權,弓道社並非輸不起。”相沢翔隨即轉身,即使面前的女孩顯然是驕傲的,但弓道社也有弓道社的驕傲,他可不允許他心愛的弓道被隨意踐踏。
“不,我會拿下全國大賽的冠軍獎盃,那不是為了弓道社,而只是為了我自己。”大久保沙羅坦白而堅定地說,“這也是我加入弓道社的唯一目的,非常抱歉。”其實一開始她就在利用弓道社,而從來沒有要想過要融入這個社團,她果然是一個糟糕透的混蛋。
是的,她會拿下全國大賽的冠軍獎盃,然後堅定不移地繼續自己最初的夢想,即使不被原諒,她也不會退縮。
“謝謝你的坦誠,大久保學妹。”意外於對方的直言不諱,相沢翔也不由得失笑,“那麼請你加油,但是我希望大久保學妹也要注意勞逸結合,如果狀態不好的話,偶爾缺席幾次部活也是沒有關係的。”話說到這裏,也算是挑明了所有。
“是的,抱歉給兩位部長添麻煩了。”大久保沙羅自然懂得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告訴她如果不在狀態就不必參加部活了,以免因為她一個人的表現而影響弓道社的其他社員,這樣的話讓驕傲的她覺得難堪,但是她還是堅持挺直腰板。這種程度的批評,她還受得住。
“好了,也快要遲到了,大久保學妹趕緊回教室!”相沢翔溫柔一笑,很好,達成共識,“對了,說起來,前兩天有一年級的向我抱怨,說大久保學妹最近都沒有參加一年級的練習場清潔工作,本來想說學妹每天練習也已經非常辛苦了,所以也打算免了你這項工作。但是學妹你今天早上卻缺席了早訓,這樣被別人說閑話也不好,要不學妹下午社團訓練之前就和其他一年級一起收拾道場?”
“呃,好的,那麼學長再見!”女孩略顯僵硬地揮手轉身,卻也同時鬆了一口氣,還好事情還算圓滿解決,不過這位部長大人以後還是少惹為妙。
能夠成為一部之長的人又怎麼可能與他臉上的笑容那般無害?看他最後反將自己一軍就知道了。不過是在小小地懲罰了自己利用弓道部的不純動機,說起來自己這是罪有應得,但是她並不後悔坦然告知。
做人和下棋一樣,本來就應該大大方方,光明磊落,這是她自幼所接受的教育,她以大久保這個姓氏為榮。
“對了,大久保學妹!”相沢翔突然喊住這位學妹:“能告訴我你的選擇到底是什麼嗎?”
大久保沙羅轉身,輕輕卻慎重地吐出一單詞:“圍棋。”
雖然沒有聽到大久保沙羅說出的話,相沢翔卻清楚地看到了那個“Go”的口型,於是也微笑着點了點頭,揮手然後率先轉身。
在他眼中,圍棋怎麼可能比得上弓道的魅力?真是沒有眼光的女孩。
……
“碰!”在轉角的位置,大久保沙羅撞到了一個人,然後成功讓對方手上的紙張散落一地。
“呃,抱歉,沙羅桑!”率先道歉的居然是被撞的人,其家教真的好得讓人無話可說。
“是我不對,亮君沒有受傷?”大久保沙羅馬上蹲下幫忙收拾。
“我沒事,我要幫老師把這些送去辦公室,倒是沙羅桑剛才不是還在教室嗎?”塔矢亮發現面前的女孩好像變得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同。
“嗯,我去了弓道部一趟。”大久保沙羅手上的動作一頓,“對了,亮君要參加今年的職業考試嗎?”
“呃,我還沒決定好。沙羅桑為什麼突然這樣問?”塔矢亮有點奇怪。
“因為如無意外的話我是。”大久保沙羅抬頭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宛如陽光般的耀眼,“很期待有一天能和亮君站在同一個舞台上追逐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