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毒手鐲

第40章 毒手鐲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紛紛瞠目結舌,皇后這一招真妙,給樺兒的婆婆找個麻煩,她就沒工夫找樺兒的麻煩了。更何況舞姬能加入官宦家,求之不得,想來一定很熱鬧。

“皇後娘娘英明,多謝皇後娘娘恩典。”易嬪喜道。

新人入宮第一天,言禛卻去了永貴妃的寢殿。方唯唯跟言禛提了言過和洛木的婚事。

豈料言禛踹翻了她宮裏的香爐,他心想洛木明明是榕兒的心上人,什麼時候變成言過的了。

方唯唯嚇得臉色鐵青,她還以為言禛將來想讓言過和親,才這般動怒。她扶手於地,慌張道:“若陛下不允也無妨,過兒的婚事但憑陛下做主。”

言禛沉思了一會兒,坐於案前:“洛木願意娶言過嗎?”

“他......”方唯唯結結巴巴道,“過兒......過兒說洛木願意!”

“那好!”他對謹慎道,“你即刻宣洛木進宮,讓他親自跟朕說,他要娶言過,朕馬上賜婚!”

接到宣召的洛木死氣沉沉地進了宮,他今日穿了一件灰色長袍,額下因未打理生出雜亂無章的鬍渣。他今日的樣子這般頹廢,哪裏像昔日風姿綽約的大才子啊!

他進入龍延殿,言禛就聞見一股很刺鼻的酒氣,頓時就發怒了:“大膽,朕傳召,還敢飲酒?”

“請陛下恕罪!”洛木一臉頹廢地跪了下去,“草民事先不知道陛下今日傳召,草民有罪。”

“罷了罷了!”言禛嫌棄地揮了揮袖,“聽言過說你和她兩情相悅,想要結為夫妻?”

“回陛下,的確如此!”他語氣低沉,又朝言禛一拜。

“放肆!”言禛忽然站起身,抓起案上的瓷瓶朝洛木砸去,洛木光潔的額頭頓時鼓起一個青紫相間的疙瘩。言禛平復了一下情緒,接着道,“看來是朕看走眼了,你根本配不上榕兒,還好,朕沒有把榕兒許配給你。前一段時間,我還聽明兒說,你和榕兒兩情相悅,可現在你就要娶別人,你真讓朕失望。”

“陛下說的對!草民辜負了陛下,罪該萬死!”洛木仍舊低頭回道,語氣戚戚。

“榕兒的事兒,你不同朕解釋嗎?”言禛問。

“回陛下,草民無話可說!”

“好一個無話可說啊!你不是大才子嗎?這個時候怎麼不巧言善辯了?”言禛吼道,“給朕滾,別讓朕和榕兒再看見你。”

言禛便下了賜婚聖旨,洛木與言過於恆正十一年五月初六完婚,並賜了一座公主府給言過。

鄭不疑在大岳,每日下午都去龍延殿陪言禛下棋,偶爾互訴兩國奇聞趣事。

當年清潤交過鄭不疑下棋,可這十年來,他的棋藝不曾進步,沒有都敗給言禛。藝姑姑為他們添上了新茶便出去了,但鄭不疑似乎並沒有飲茶。

“怎麼?朕備的茶不合大王的口味?”

“是的,這些年喝慣了北涼的牛乳茶,便喝不慣這些清茶了,覺得很寡淡無味!”他從棋盒裏拿出一個棋子,躊躇了很久。

“宮內上下,唯有皇後會做奶茶!”言禛說完便盯着鄭不疑看他作何反應。

鄭不疑落子之後爽朗一笑:“陛下,只怕皇後娘娘只為陛下一人煮奶茶吧!”

“鄭不疑,你還愛清潤嗎?”

“看來陛下還是對我和皇後娘娘的過去耿耿於懷。”鄭不疑輕輕合上棋盒,正色道,“陛下,我不否認我曾經真摯地愛過清潤,想要娶她為北涼王后。可她依舊選擇了曾經休棄過她的你,我愛她,所有我就成全她的心意。可如今,我來大岳,我看到清潤當這個皇后那麼竭盡心力,陛下卻不如往昔那樣寵愛她。今日納妃,明日又把她的女婿賜婚給旁人。”

一旁站着的謹慎一聽鄭不疑這話,頓時臉色慘白,渾身冒冷汗。北涼大王是瘋癲了嗎?竟然當面指責陛下,話又說回來,鄭不疑也是言歸正傳,他就能做到後宮只要言媼一人,陛下卻不能。

“不疑,那是因為,你在最美的年華與言媼相遇。”他攥起了拳頭,“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遇到她的時候已經妻妾成群,後來即位君王,不得不保留六宮。因為前朝與後宮,牽一髮而動全身。”

“不知為何,我這幾日又回想起當年在北涼九死一死的日子。”他端起一盞茶,舉到言禛面前,“清潤選擇了你,我希望你不要辜負她對你高岸深谷的情義。你可以有很多寵妃,很多女人,但令狐清潤四海列國也找不出第二個。倘若你辜負了她......”

“朕不會!”言禛脫口道,也端起茶盞,“朕永生永世不會辜負潤兒的,而且朕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潤兒。”

“那就請陛下儘快把言過弄出皇宮,言爽之死,你我心知肚明,我怕言過會再次做出傷害清潤的事情!”他端起茶盞一飲而盡,“陛下,有件事我知道我不該插手大岳之事,可我要向陛下求個情,皇後娘娘與令狐將軍兄妹情深,我想求陛下看在皇後娘娘的面子上,饒令狐將軍一命。”

“他派國師刺殺過你,你不打算計較了嗎?”言禛放下茶盞,疑惑地看着他,“不疑,你當了十年的北涼大王,還不懂得為君之道嗎?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隱瞞這次刺殺,朕在此謝過。”

言禛重新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原來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啊!”他道,他到底小瞧了言禛,“那陛下為何不殺了言過,為六皇子報仇。”

“晗兒之死,刻骨之仇,朕豈能姑息。”他指着棋盤上雜亂無章又很有條理的棋子,“朕與南疆博弈到關鍵時刻,豈能半途而廢,等朕下完這盤棋,朕便新仇舊恨找那對母女一併清算。”

“有陛下這句話,不疑便放心了。”他笑道,“不疑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同陛下推心置腹地說幾句肺腑之言。”

“對外,朕和你是兩國國君,在內你是朕的妹夫,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言禛示意謹慎去取來一壺上好的美酒,他親自給鄭不疑斟滿一杯,“不疑,謝謝你,讓朕唯一的妹妹如此幸福。”

他們二人對飲好幾杯熱氣騰騰的美酒。

三日後,鄭不疑一行人啟程返回北涼。言禛和清潤站在城樓上,微笑地朝他們揮揮手。鄭不疑和言媼手拉着手騎在馬上,朝城樓上回眸一笑。

清潤知道,與鄭不疑這次別離,只怕來日很難再相見,於是腦子裏不由自主回放起自己與不疑和言媼的過往。人生啊,總在離散重逢又別離,她握住言禛的手,欣慰不已,至少還有他在身邊。

五月初六,言過換上了方唯唯親自給她縫製的明艷的鳳冠霞帔,跪在紫宸宮的正殿,方唯唯摸着她的腦袋,叮囑道:“過兒,既然嫁了人就和駙馬好好過日子,不要再想那些不該想的了。”

“母妃,你當真就只當貴妃?”她問道,見方唯唯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她只是無奈地嘆了一氣,心想,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罷了罷了,自己已經嫁給心儀的郎君洛木,就沒別的想法了。“好,母妃,兒臣尊重你的選擇。”

方唯唯露出了久違了的笑容,正要為言過蓋上喜帕的時候,小柏稟報,黃美人求見。

雖然住在一個宮裏,永貴妃素日與黃美人井水不犯河水。但今日是女兒出嫁的大喜日子,應該來者不懼。黃美人身着月色宮裝,一團朝氣,她向方唯唯略施一禮,打開了帶來的厚禮。

那是一個綠到極致的祖母綠手鐲,言過見后眸子裏充斥着貪婪,這樣成色的東西,滿宮上下,除了鳳儀宮再也找不到第三個。

“貴妃娘娘,妾身實在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這鐲子還是妾身母家給妾身的嫁妝。”她親自牽起言過的手,給她戴上,“今日獻給公主,祝願公主與駙馬能百年好合!”

“那就多謝黃美人了!”言過眼角眉梢中盡顯貪婪的神色,方唯唯也就沒有拒絕,女兒高興最要緊!她為女兒蓋上了蓋頭,送出了紫宸宮,黃美人也跟着依仗離去。

女兒出宮的那一剎那,方唯唯好像忽然上不了氣,幸得小柏手疾眼快地扶起了她。

“娘娘這是怎麼了?”小柏焦急地扶起了她,“奴婢這就去傳太醫!”

“不可,今日是過兒出嫁的大喜日子,本宮不能掃興,況且本宮就是累着了,休息一會兒就好!”

小柏扶着她進了寢殿,黃美人從宮門口探出半個身子,邪魅一笑!

清潤一臉平和地坐在梳妝枱前,凌婷筠為她梳着髮髻,梳完髮髻,她一邊給清潤帶着碩大的東珠耳環,一邊抱怨道:“娘娘,洛木公子本來是娘娘的乘龍佳婿,怎的便宜了永貴妃,還要娘娘來主持婚典。”

清潤卻一臉平和,理了理有些褶皺的風袍:“便宜?洛木根本就配不上我的榕兒,何來便宜永貴妃之說?婷筠,你去把哥哥送給本宮的藍寶石取來,挑一個精緻的木盒。言過公主出嫁,我這個做母后的,得封一份厚禮才是。”

清潤趕到龍延殿,言禛就站在殿門口,見她來了,疾步而去:“潤兒,對不起,洛木本該是咱們的女婿。”

“姻緣天定,洛木和榕兒無緣,怪不得旁人!”她篤定道,忽然一片葉子被風吹落,落到言禛的肩膀上,她輕輕為她拂去,“我也相信咱們榕兒,一定拿得起放得下。”

言禛攔着清潤纖細的腰身,將她攬入懷中:“你放心,我一定給咱們榕兒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親事。”

“不用了!”清潤道,“要和榕兒度過一生的人,得讓榕兒自己挑選。”

帝后二人站在龍延殿門口,言過走上前來,和洛木一起向他們行叩拜大禮。

言過的臉色洋溢着幸福,洛木卻面無表情,當藝姑姑看到言過手腕上帶着那個祖母綠手鐲的時候,心下大吃一驚。

昨夜她才和黃美人見了面,今日玉鐲就戴在了言過的手腕上。

藝姑姑和言過都穿着一件黑色地斗笠,站在御花園假山後,在月光的映襯下,二人的身影增添了幾分恐怖。

藝姑姑遞給她一個木盒:“這個鐲子裏加了慢性毒藥,明日你就去正大光明地贈與言過。”

“屬下遵旨,可是言過一向謹小慎微,姑姑篤定她會日日佩戴嗎?”她收下道。

“當然!”藝姑姑笑道,“這個鐲子只怕在大岳也找不出幾個,言過出身低微,哪裏見過這等寶物,定會視若珍寶日日佩戴。”

“是屬下多慮了!”黃美人抱拳道。她也是黃雀司的人,言禛派她去紫宸宮,盯着方唯唯,看她如何和南疆私通消息。為了掩人耳目,只得讓她以宮妃的身份如果,還特意選了一個于美人做陪襯。

洛木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行駛在燃城的主街道,圍觀的百姓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都在感嘆洛木和言過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忽然一位身着白色紗衣,帶着斗笠手握一柄長劍的女子從天而降,落到洛木的面前。洛木緊緊拉着韁繩,迎親隊伍被迫停了下來。

“你是何人?竟敢攔公主的喜轎!”禮儀官騎馬折回,朝她吼道,“大膽,還不快讓開!”

洛木當然認得出這個白衣女子是誰了,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榕兒,豈料再相見之時,他已經成了他人的新郎官。

言過掀起轎簾,根據身形,她也一眼認出了言榕,只是她很驚訝,言榕怎麼還活着,她便心虛地放下了轎簾。

“蘭陵公子,我讓你親口跟我說,你是不是要去言過為妻!”父皇母後來信勸過她,師父和大師兄勸過她,就連晏兒也來信勸過她。可她今日用上了師父教她的輕功,來問一問她心愛的蘭陵公子。

洛木連從馬背上下來的勇氣都沒有,而他的嘴像被漿糊黏住一樣。雖然有自己的苦衷,但他到底辜負了這段蘭陵公子的緣分,更辜負了面前這個女子。

言榕憤怒地抽出夫夜劍,寒冷如冰的劍鋒指着洛木。洛木一看此劍便瞭然於心,原來是自己的師父救了她,還把最心愛的夫夜劍傳給了他。

不知不覺間,一行熱淚從他眼角流出,他悲切道:“你回去吧,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陛下賜婚,師妹,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言榕,一躍而起執劍向他攻去。微風拂動,吹開了言榕的面紗,禮儀官認出來她是公主,便不敢上前阻攔。

洛木沒有閃避,而是坦然地閉上眼睛,忽然聽到了一聲劍擊的聲響,另一個白衣青年挑開了她的劍鋒,拉着她一閃身便消失在街道上。禮儀官吩咐隊伍,繼續前行,洛木垂頭喪氣地騎在馬背上,似乎靈魂已經跟着言榕遠去。

白衣青年帶着言榕一路跑到郊外,言榕憤憤地將他的手甩開:“大師兄,你為什麼攔着我!”

“榕兒,木已成舟,算了吧!”辰簫勸道,經過這半年的朝夕相處,他也漸漸愛上了這個出身於皇族的姑娘。以前他以為公主都是囂張跋扈,刁蠻任性,可是榕兒,平易近人,對人熱情,且非常善良,還是個負有盛名的才女。

這半年來,跟着師父勤勤勉勉地學武功,從沒一日懈怠,無論是輕功還是劍術都有很大的進步。

言榕扯下腰間掛着的玉佩,戚戚地哭了起來:“這玉佩原本是我和他的定情信物,可今日他娶了言過,成為了我名義上的姐夫,這東西我還留着有什麼用?”

說著她就要抬手將玉佩摔碎,辰簫一把奪了過來:“師妹,你冷靜點,說不定,說不定洛木有苦衷啊!這玉佩一旦摔碎了就再也無法復原了。”

“苦衷?”她徒手抹着淚水,想要讓淚水倒流,“這半年來他明知我在哪兒,卻一次也沒來看過我,即便是有苦衷也要親自跟我說啊!不過想想也是,我和他才見了幾面啊?又何談情深幾許,至死不渝?”

“你能這麼想便是最好!”他輕輕地掰開言榕的手,將玉佩放在她的手掌心裏,“你若真的放下,就親自還給他,才算了結這段情。”

“好,我言榕,拿得起,放得下!”她攥着玉佩,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時候她注意到辰簫手中和自己夫夜劍類似的寶劍,好奇道,“這把劍跟我的很類似啊!”

辰簫拔劍遞給她:“當然了,師父祖傳的玄鐵,打造了三把劍,夫明劍,夫月劍,夫夜劍!”

言榕看見他這把劍劍柄上可這一個彎如鐮刀的月亮,便瞭然於心:“你這把就是夫月劍了?師父那把劍柄上一面有一輪紅日,另一面是一輪圓月,便是夫明劍了?”她心想,洛木也是師父的弟子,為何不傳給他一柄劍?她終究沒問出口。

她望着面前這個對她照顧有加的大師兄,這半年來大師兄陪她一起練習輕功和劍術,和她一起在懸崖峭壁上採藥。有一次她伏在懸崖壁上采靈芝,誰料一腳踏空,輕功又不過關,差點摔下來。是大師兄一躍而起,穩穩接住了她,她安然無恙,師兄的左臂被衝擊力砸骨折了。

古雨為他接骨,他卻強忍劇痛微笑望着一臉愧疚的言榕。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環抱住辰簫,臉頰貼着她的胸膛:“大師兄,我想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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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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