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個人
戰事討論得差不多后,我揮手讓眾將退下,惴惴不安的等着三嬸訓話。
“皇上,我有事要同你商量一下!”三嬸倒是沒訓我,人一走空,她就站了起來,我見了也忙跟着站起。
“三嬸請講!”
“我要同你要個人!”
要人?我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三嬸,您要什麼人?”
“護國大將軍!”三嬸望着我,興緻勃勃的道。
“護國大將軍?”我聲音一提,眯着眼揪着她道,“三嬸,我已經是皇帝了,當不了護國大將軍了!”
“誰?你?”三嬸杏眼一眯,端着一張笑盈盈的臉,揮手一巴掌就扇過來,我眼明手快,忙捂着腦袋跑開,幾丈外才得意洋洋的看着她道:“三嬸您不說我還能說誰啊?當年可是您自己親口說護國大將軍非我趙尚卿不可的,我當皇帝的時候,您還差點帶兵把京城圍起來了。”
“你這臭小子,當年我是瞎眼了才看中你!”像是戳中的三嬸的痛處,她舉着手又要追過來,我哈哈大笑的跑開。
這樣鬧了一陣子,我才躲在椅子后,氣喘吁吁的問:“三嬸,您這次看上誰了?”
“比你好一百倍的人!”
“哇!”我叫了起來,很不給面子的駁道,“三嬸,我這裏沒有那樣的人!”
三嬸看着我,露骨的嗤笑了一聲,也不追打我了,重新儀態萬千的落座。
我馬上收起臉上的嬉笑,在她旁側站定,垂頭恭聽后話。
“把杜仲勛給我,三年後,我還你一個最強的護國大將軍!”三嬸坐下來飲一口茶,才道。
“杜仲勛?”我一愕,但很快就明了,我周圍能讓三嬸看上眼的,確實除了杜仲勛也沒有別人了。
“怎麼了?你不願意?”三嬸饒有興緻的看着我,笑得燦爛。
我打了個寒顫,退了一步,搖頭賠笑道:“怎麼會呢,能讓三嬸看中的人,那都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若是別人我就算是綁也給您綁去,只是這杜仲勛,有那麼一點點特別……”說到這裏,我立即苦哈哈的換上一張苦瓜子臉。
“哦?特別?”三嬸拉了個長音看着我。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上前解釋道:“三嬸,他是皇后的師弟,是師承農木仙家的人,剛剛才下山歷練的!您也知道,農木仙家地位超然,立於世俗之外,若他們不願入世,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對他們說什麼的。”
“農木仙家?好,名門之後果然非同尋常,不愧是我看中的護國大將軍”三嬸不惱反笑,長袖一揮,戰神氣場都起來。
“小子,相信三嬸,你一定會有一個最強的護國大將軍!”三嬸朗朗一笑,留下這麼一句便揚長而去。
我吁了一口氣,不用問也知道三嬸接下來會幹什麼。
她看中人,從來都沒有一個能逃得掉。當年若不是我病怏怏的快死掉了,她也不會那麼順當的讓我當太子。我登基的時候,她還上門和我爹和二叔鬧了一頓。為了這事,我爹還和三叔鬧了一陣子的彆扭。
…………
在戰場上,有三嬸在的地方,就沒有我的用武之地,安安穩穩的偷了一日閑,我開始讓人收拾好行囊準備動身回宮的時候,三嬸又來了。
她提着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進來,二話不說便丟到我跟前,我當時正在和太上皇用膳呢,被這突然咂下來的東西嚇得胃口倒盡,差點吐了出來。
“敵軍大將的人頭,杜仲勛拿到的!”三嬸若無其事的說。
“三嬸,我在吃飯呢!”我扭頭抗議的出聲,雖然我以前在她麾下服役的時候,這種對着人頭吃飯的事情如同家常便飯。但這幾年,我正常日子過久了,突然來這一遭,實在是有點兒消化不良。
“三嫂,您可用過早膳了?今日的這稀肉粥煮得很不錯!”比起我,太上皇就淡定多了,起身把那腦袋往地上一掃,踢進桌下,便若無其事的勺了一碗肉粥。
“說起來,確實是有些餓了!”三嬸摸摸肚皮,在太上皇旁邊坐下。
太上皇立即笑着重新勺了一碗肉粥放在她面前,招呼道:“皇嫂請!”
三嬸小試着一口,點點頭:“確實是碗好粥。”
“再試試這幾樣小菜,釀的也入味!”說著,太上皇又把我面前的幾樣小菜送到了三嬸面前。
“喂……”我張口結舌,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東西一樣一樣的被轉移,卻毫無辦法。
“我們小雲凌還是那麼乖巧!”顯然三嬸對太上皇的這份殷勤奉迎很是滿意。
太上皇低頭笑了笑,接口道:“三嫂倒是風采更甚從前了!”
三嬸哈哈的笑了起來,用力的拍了拍太上皇的肩膀,遺憾的道:“若非你這身子骨孱弱忌武,我一定把你抓到軍營來,就算當不了將軍,也是個了不得的軍師幕僚!”
“我就知道,三嫂最明事理了!”太上皇陪笑着,嘴巴像刷了油一樣,句句動聽。
“這一大家子,就小雲凌最貼心了!”三嬸像是被太上皇捧昏頭了一樣,幾句話下來,就把一個通體透紅的玉佩送給太上皇。
太上皇謝了一句,笑着收下。我卻盯着那塊玉佩看傻了眼。
“雲凌啊,三嫂好像把披風落在馬廝了,你去幫我取來可好?”三嬸送了東西就開始使喚人。
“當然好!”太上皇看了我一眼,揣着玉佩,笑着應聲出去。
他一出去,我立即起身,彎腰向三嬸行了個禮。
“謝謝三嬸!”
“謝什麼,我送他玉佩,可不是為了你,雲凌這小鬼,我一向喜歡!”
“是,我知道,我代雲凌謝過三嬸!”我低頭又應,我們這一大家子,會對太上皇和顏悅色的人,五個指頭數下來都有剩,這寥寥幾人中,三嬸就是一個。
這塊通天透紅的玉佩是太祖皇帝送給三嬸的父親前代戰神的。玉佩在手,皇蔭在身,這是一塊比免死金牌權利更大的東西,玉佩在手不說死刑可免,就連宗族財物亦能一樣不少的保留。
三嬸的這份禮,實在是太重了。
“杜仲勛已經答應隨我入伍了,你回去若是見到皇后,就同我帶句話給她,說她師弟我會照顧的,讓她放心!”
“是!”我點點頭,覺得三嬸今天的樣子有點沉重。
“還有……”三嬸突然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大門才放緩聲音說,“張太妃開始發病了……”
我心中一窒,望着三嬸,沉聲應道:“我知道了!”
“雲凌這次為魏國立了大功,大伯和二伯那裏我會同他們說,皇帝,你要好自為之啊!”三嬸語味深長的拍了怕我的肩膀,起身離去。
三嬸剛一出去,太上皇跟着就進來了,扯着我的手臂問:“尚卿,你同三嫂說什麼了?三嫂的樣子有點奇怪!”
“沒什麼!”我拉下他的手,握入掌中,吩咐道:“三嬸的玉佩你要藏好,不要弄丟了!”
太上皇點了點頭,望着我,突然就傻笑了起來。
“笑什麼?”我颳了刮他的鼻子,問道。
“尚卿,你也給個玉佩我!”他挨過來問,手已經摸上了我的腰!
“我人都是你的了,還要玉佩作甚?”我把他的另一隻手也抓牢,笑着道。
“小氣!”他嘟了嘟嘴,給我擺了一個怨婦臉,甩手走開。
“去那裏呢?”我伸手把他拉回來。
“補眠!”他睡眼惺忪的朝着我打了個大呵欠,一副睜不開眼的樣子。
“看,我就說讓你多睡一會兒,別跟着我起來的!”我笑着丑他。
昨日突降暴雪,為了安置好將士避寒,我幾近天亮才回屋,太上皇也等到天亮才入睡,結果躺下沒半個時辰,程致遠便有事來稟,我一起,太上皇也頂着兩個黑眼圈跟着起來。
“走,我送你回去!”我給他披了件外套,拉着他往內院走。
出了院子,沒走幾步,身後的太上皇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啦?”我奇怪的回頭望,見太上皇正駐在那裏不知道在看什麼。
“陛下!”太上皇沒回話,倒是林中陰影處緩緩走出一人。
“六皇子?這麼早,可是有事?”我皺了皺眉,對這個時候出現的於澤,心裏隱隱的感到不快。
“外臣原有事需同陛下商議,但……”於澤話到這裏,停了一停,目光在太上皇身上逗留了片刻,然後曲身一躬,道,“外臣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既然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在被發現之前就該早早滾蛋,魏國的皇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廢物,連這點兒眼力都沒有,難怪皇位被搶了,人還像是垃圾一樣被掃地出門……”太上皇似乎比我更不快,話頭一接,出口一句比一句刻薄。
“雲凌!”我小聲喝止,沒讓他繼續說下去,轉而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於澤點了點頭,“六皇子,你有事請說!”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於澤收了臉上的顏色,恭敬的鞠了一鞠,垂頭道:“既然陛下另有要事,外臣就不打擾陛下了,且請告退!”
我笑了笑,也不留他,舉了舉手便送客:“六皇子請!”
於澤一遠離視線,太上皇便挨過來道:“尚卿,你去哪裏找來這麼個皇子的?”
“路上撿來了的!”我如實稟告,並低頭在太上皇揚起的鼻子上點了點,哄着他入屋。眼角餘光掃過於澤身後那排輕淺的腳印,卻忍不住鎖起眉。
半尺多高的積雪,於澤的身體也太過輕盈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