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治傷
四月下旬的時候,麗妃的弟弟終於到了京城。www.niubb.net
無雙看着那個小蘿蔔頭,眉頭快要蹙成了峰。聽麗妃說,她父母早逝,弟弟年幼,因此她到了適婚之齡也未嫁人,一心照顧弟弟,而她進京后弟弟便入了縣學讀書。無雙還以為她弟弟怎麼著也有**歲了,誰知竟還只是個小娃。若不是小蘿蔔頭的模樣跟麗妃極像,無雙幾乎以為他是接孩子的人找來冒充的。
負責接孩子的是麗妃宮裏的大太監張公公,他見燕王面色不妥,不由有些害怕,抓住小娃的手便緊了緊,嚇了娃一跳。
燕王揉了揉額角,眉間卻是舒展開了,問張公公道:“這娃幾歲了?”
張公公連忙道:“回殿下,小公子三歲了。”
無雙點點頭,看着小娃,又道:“叫什麼名字?”
這句問的是那娃,張公公不敢替他回答,心裏卻是一陣忐忑。孩子是張公公親自去接的,這一路過來,孩子的性子他也摸得差不多了,這孩子並不像一般孩子那樣活潑好動。三歲的年紀還不怎麼記事,正是好玩的時候,可這娃不吵不鬧,一路上都不怎麼說話,張公公幾乎以為他是不會說話的。
張公公這廂擔心着他不會開口,那廂他就口齒清晰地說道:“回殿下,我叫顧秀雅。”這般說法顯然是跟張公公現學的。
田園見狀誇道:“難得這麼小的年紀卻這般懂事,想來是個聰慧的。”
無雙顯然也很滿意,口氣溫和了些:“見過麗妃了么?”
“回殿下,麗妃娘娘說她進宮時日尚短,還沒有資格省親,所以去之前就吩咐奴才直接將小公子送到燕王府來,不必進宮。”張公公只管把麗妃吩咐的說出來。
無雙聞言倒是笑了,“她從哪裏聽的這個不倫不類的說法?省親不是這麼用的。她並非出身貴族,對這些事不懂,可你在宮裏也有些年頭了,該提醒她才是。”
張公公一驚,連忙跪地請罪。
無雙擺擺手,讓他起來,他是麗妃宮裏的人,不該她罰,提點幾句也就算了。
“把小公子帶進宮去見見麗妃,讓她帶着小公子去跟陛下謝恩。小公子還小,沒有男女之防,不妨讓他在宮中多住幾日,日後他進了燕王府可是半年難見一次了。”
張公公連忙跪地謝恩,讓顧秀雅也跪下。顧秀雅小小年紀,卻也學着張公公說謝恩的話。
無雙瞧着他那小模樣,想到了琥珀,便對鶯歌道:“應王當年的衣裳可還留着?”
“回公主,都留着呢。”鶯歌笑道。
“去找些顧公子能穿的,讓張公公捎上。麗妃那裏怕是沒有現成的,去見陛下可不能失禮。”無雙吩咐道。
鶯歌應下,當即就喚了兩個小丫頭去找。
鶯歌找衣裳的工夫,無雙讓碧雲帶顧秀雅洗凈手臉用了些點心。待鶯歌找了衣裳出來,選了一件讓顧秀雅換上,大小正合適,那衣裳是時常拿出來熏香驅蟲的,沒什麼異味,顧秀雅便穿着進了宮。www.niubb.net
張公公回去之後自是把燕王這一番言行告訴了麗妃,麗妃感激不已,心中更是認定燕王是個好人,在顧秀雅耳邊嘀咕了許多遍,囑咐他日後一定要聽燕王的話,好好讀書云云。趁着顧秀雅在宮中小住的工夫,她還趕製了幾雙靴子給燕王,聊表心意。
麗妃帶顧秀雅去謝恩的時候,燕瑞也嚇了一跳,不僅無雙想錯了,燕瑞及一干嬪妃也想錯了,誰也沒料到麗妃的弟弟只是一個三歲小娃。倒是玉貴嬪笑得開懷,這麼小的娃,等他高中至少要十幾二十年,到那時麗妃就不知是何光景了。宮裏只有燕鳳凰一個小娃,如今新來了一個漂亮娃娃,嬪妃們都稀罕得很,連雲太妃都不禁感嘆麗妃的家鄉到底是什麼風水寶地,竟生出了麗妃姐弟這般靈秀的貧家子。燕瑞見一干人都很高興,龍心大悅,便開了金口讓這孩子在宮中多住幾日。
雖然天子開了口讓顧秀雅在宮中多住幾日,但麗妃識規矩,月底就讓他去了燕王府。雖然燕京書院裏不乏五六歲的孩子,但三歲的娃娃去書院讀書還是早了些,無雙詢問他幾個問題,知他根本沒開蒙,便請了京中一位頗有名望的老夫子來為他開蒙,過兩年再送去書院。
江夫子一回府就發現府里多了個奶娃娃,當即指着顧秀雅,驚道:“殿下,江某出門不過倆月,你怎麼就弄出個私生子來?”
鶯歌嬉笑道:“江夫子胡言什麼,這位是顧公子,是麗妃娘娘的弟弟,陛下開恩讓他進了京,暫且住在咱們燕王府,待他日高中定是要另開府的。”
江夫子止不住地抽嘴角,這娃也就三四歲的模樣,等他高中已是十幾年後的事了,那這娃豈不是要在燕王府上寄住十幾年?燕宵與琥珀前腳剛離了府,燕王後腳又領了一個奶娃娃進府,莫非燕王是寂寞了?正胡思亂想着,鶯歌提醒他燕王喚他去書房,他不由叫苦,卻正經了神色。
“可查清楚了?”無雙的手指停在手中的卷宗上,若有所思。
“殿下猜得不錯,果然跟那位世子有干係。”江夫子頓了頓,又道:“可能跟聖教還有些瓜葛。”
江夫子此次出門為的正是私鹽的事,無雙有意徹查,然私鹽牽涉太廣,朝中官員鮮少沒被打點過,無雙信不過,只有派自己身邊的人去查,而龍衛有所不便,只得派了江夫子私下去曬制私鹽的源頭涼州查探。
涼州有幾個郡臨着西海,有大片的灘涂,適合曬鹽,而琉州雖然也臨着西海,但是地勢陡峭,沒有海灘,無法曬鹽,是以海鹽大多是涼州產的,私鹽的源頭也在涼州。山高皇帝遠,涼州的地頭蛇多,短時間內查不出東西,江夫子去了兩個月才得了線索。
“私鹽這條路斷了,他就沒有了財源,怕是會另有動作。雲州深淺不知,還是要去探探才知呀。”無雙嘆道。
江夫子惟恐這件差事再落到他身上,連連擺手道:“江某就是有心也無力了。”說罷,也不避諱地解了袍子,只見他後背纏了布條,那布條血跡斑斑,想來口子不小。待解開布條一看,后腰處果然有一道一尺長的口子,還不停往外滲着血絲,很是猙獰。
他一進門,無雙就從他略顯粗重的吐息中得知他受了傷,卻沒猜到他傷得這麼重。無雙走進細看,伸手戳了戳傷口及傷口周圍的皮肉,惹得江夫子一陣吸氣。
江夫子苦笑道:“恐怕要請姚太醫來瞧瞧了,我用了不少法子,就是止不住血。本來還查到了聖教的一些線索,可傷口一直合不上,血又流個不停,再不趕回京城我恐怕就要失血過多死在外頭了。”
無雙出手點了他傷口周圍的穴道,那傷口卻還是往外滲血,忙喚了田園去請姚太醫,轉了身又研究起那傷口來。
江夫子被她看得有些發毛,忙道:“別研究了,是斧頭傷的,江某再不才也看到那人兵器了,是兩柄大斧,不是一般的鐵鑄的,還未靠近就感覺到寒氣逼人,很是邪門。”
無雙收回目光,低聲道:“蘇長空。”
江夫子驚詫:“蘇長空?他還沒死?他不是寧王的人嗎,我以為他早就死了!”
“你是查聖教的時候遇着他的?”
江夫子點頭,剛查着一點線索,他才鬆懈下來就被那人逮着不鬆口,差點沒丟了這條小命。
“那當年他的另一個主子就是聖教中人。”無雙冷笑,“他是個人物,寧王在時他便腳踏了兩條船,他可不僅僅是寧王的人。”
江夫子不語,那人練的功夫有些詭異,殺氣極重,是個可怕的人物。
沒過多久,姚朔就到了,見江夫子這般模樣,自是一番冷嘲熱諷,下手也頗重,惹得江夫子連連呼痛。
待洗凈了傷口,姚朔有些驚疑,隨即笑得幸災樂禍:“你在哪裏遭了這麼個瘟神?”見江夫子不答,他也不惱,指着那傷口道:“那人的巨斧是玄鐵所鑄,還不是一般的玄鐵,依我看是天外之石。不過百年來世上並無隕石降落,應是熔了已經成名的殺器重新鑄造的,兵器一旦沾了殺氣,即便熔上千回萬回也褪不去,那巨斧恐怕殺氣駭人。並了玄鐵本身的寒氣,一旦入了體,若不及時拔出來,就等着寒氣入骨痛不欲生罷。”
他邪笑一聲,道:“你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好,遇上了我。”手下動作未停,燒了一個火罐貼上江夫子的背。
江夫子一顫,頓覺傷口處一片濕膩,血流得更快了,不禁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想讓我流血而亡!”
姚朔動作更快,不一會兒,江夫子的背上密密麻麻都是火罐。他長長地吐了口氣,好心情地解釋道:“別心疼那些血,都髒了,若不排出來,走到哪寒氣戾氣就帶到哪。”
待時辰到了,姚朔拔了火罐,卻還是沒管傷口,又用金針把江夫子刺成了刺蝟,送熱水的碧雲見了都忍不住笑。江夫子咬牙切齒,在心裏頭把姚朔恨上了,琢磨着傷好以後必報此仇。
拔了金針過後,姚朔讓碧雲把傷口清洗乾淨,這一番折騰下來,傷口終於不再拚命流血。姚朔惟恐碧雲不夠細心,還把傷口處的皮肉拈起來反覆看了幾遍,疼得江夫子齜牙咧嘴。確定傷口洗乾淨了,姚朔這才取了羊腸線,穿了針。
江夫子見狀大驚:“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姚朔一臉泰然,理直氣壯地說:“給你縫傷口,你可別亂動,縫得不好,傷口癒合得慢。”
江夫子激烈反對:“就沒聽說過把皮肉當布縫的,你這是故意折騰我!”
“我這是為你好!”姚朔沒好氣道:“口子太大,縫起來能好得快一些!”
江夫子不信,求無雙做主,無雙被他叫得心煩,乾脆地說:“你若是不願,本王就點了你的穴道,姚朔愛縫哪就縫哪!”
姚朔接道:“只是點了穴肌肉僵硬,皮肉難縫不說,日後傷口也合不好。”
江夫子這才老實下來。
姚朔素來有些陰損,便不用麻沸散,直接下了針。若江夫子疼麻木了倒也罷了,偏偏他疼得越發敏感,痛感被放大數倍,冷汗都冒出來了。姚朔知道有些人天生神經敏感,怕痛得很,便不再折磨他,飛快地縫出一條蜈蚣,再給蜈蚣塗上藥,最後包紮起來。
江夫子沒治療前尚能活蹦亂跳,可治療后卻需要人攙扶才能站起來,似被折騰去了半條命。
江夫子的傷還沒好利索,就到了五月初五女兒節,若是往年江夫子必然要去鬧騰鬧騰,今年卻只能留在府里養傷。
皇帝早已命人送來了宮燈及桐花,鶯歌等了又等,一直等到晚膳后也沒等到李小公子的宮燈和桐花。鉤子微微嘆息:“今年李小公子怕是不會送了。”
剛說完,鶯歌雙眼一亮,喜道:“來了!”
來的是個姑娘,把宮燈和桐花交給鶯歌后,福了福身,道:“我家主子送給燕王殿下的。”
鶯歌和鉤子都沒見過這個姑娘,知她不是太師府的人,便問她家主子是誰,那姑娘卻是不答,只道:“我家主子說了,殿下看過宮燈便知我家主子是誰。”說罷,她又福了一福,轉身離去。
無雙只看了那宮燈上的祥雲一眼就知是何人所送,冷哼道:“陰魂不散!”
鶯歌不敢再提,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可要出府走走?”
無雙頓了頓,道:“把柳月喚來,讓他陪本王走走。”
鶯歌知道自家公主決定出門了,連忙朝鉤子使了個眼色,鉤子會意,請出了吳嬤嬤。吳嬤嬤自然是高興的,難得燕王要過女兒節,她連忙招呼鉤子把燕王的女裝找出來,鉤子捧了衣裙笑道:“早就備好了的,漿洗了熨平了,上午還熏了香,這會子香味剛散去,公主總不會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