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引子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
四野被熱浪包裹。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裏是一片深淵，是無人可以到達的，生靈禁區。
便是在這片生靈禁區之上，赫然懸着一座孤島。
它狀若一口棺槨。
四周方方正正，扁平的四面雕刻着已經模糊了的巨大石像。
這些石像或盤膝，或舞劍，形態各異，卻又渾然一體。
給人的感覺……便像這些雕刻的石像都屬於一人。
總四十九座。
懸浮着的孤島下方張開黑色紋路，化作巨大的陣法隔絕了下方一片火焰煉獄。
連接着孤島與外界的，僅僅是一根纖細的鐵索橋。
此處乃是曾經萬千修道者含恨而終的地方。
古往今來有多少生靈妄圖一窺此地究竟，有多少生靈甚至窮極一生都無法到達那座孤島。
孤島上建築林立，有閣樓殿宇參差。
正中央懸着一座黝黑的祭台，祭台上赫然擺放着一座石像。
石像側卧，作側身微寐，雖有面孔輪廓，但卻詭異地記不住那張臉的容貌，移開視線便會將所見到的樣貌遺忘。
在石像之上，那手臂處站着一人。
是一個白髯老人，頭上油光岑亮，不着絲縷。
與白髯老人相對站着的，是一個長得有些妖異的年輕男子。
那雙眼睛纖細如柳葉。
看上去有些狡黠。
“沒想到他真的去了白玉京……”
縹緲的聲音響起。
雖然看上去白髯老人就站在近前，聲音卻仿若來自千里之外，甚至自始至終那張嘴就不曾張開。
“你應該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他不經允許從此處離開，已然違背了戒律，先前因為‘那件事情’對他的處置暫且擱置了多年，現在是時候重新把這件事情那起來了。”
“若弟子成功了……”
狡黠的年輕男子臉上帶着些許激動。
他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變得急促，但很快平復下來。
“若你成功了，你便是真正的道子。
但你若是失敗了……”
“不可能失敗，弟子此行定會完成您留下的任務，若此行失敗，便當弟子從未拜入您門下。”
言語中，帶着狠厲。
他低垂着頭，恭敬地行禮。
此行乃是一次劫難。
對他而言是如此，對那個人而言……也是如此。
擁有相同資質的兩人，一個斬情滅欲，卻無端升了嗔念；一個至情至性，卻一心求死。
另一個人……遁走白玉京的那個人，因為這一舉動違背了戒律。
這是只屬於此地的戒律，甚至不為外人所知。
只是因為先前的“某些事情”而耽擱，現在到了做出判決的時候。
先不論他們所選擇的道究竟如何，能擁有那個身份的，卻唯獨一人。
能活下來的，唯有一人。
此處，乃是生靈不可企及的禁地中，唯一的樂土。
此處，乃是芸芸修道者所追求的“古法”源頭、絕對中立的一處桃源。
不知從何而來，不知為何存在。
只是單純地古老、怪異、卻又不與世俗脫節。
縱然名義上歸屬於九黎，但所有人都知道——這裏的修道者對於歸屬何處根本就無所謂。
此處，被譽為葬道之淵。
道淵。
從這一天開始，道淵的道子一如過去那般，短暫地變成了兩人。
……
天上國，白玉京。
此處乃是九黎十二仙城之一。
縱橫蔓延千萬里，江河山川無一處不有亭台水榭。
煙斜霧橫，見雲端空中樓閣隱現。
便是這白玉京北處，靠近中心地段的某一座懸着的空中院落。
大門上邊黑漆刷了“陳府”二字的，便是陳元的住處。
雖說是“陳府”，但實際上住在這裏變得也只有他一人。
饒是如此，在大門兩側還專門放了兩隻兩人高的石獅子，每一隻都可以用符籙操控禦敵，作為鎮守之用——這也是一些有點門面的人家家裏常備的裝飾。
雖然只是住着一人。
但陳元還是有興緻地將自己的房子裝點得……分外熱鬧。
這裏是他的私人住所，根據契約，除非在他身死並且沒有後繼者、飛升之類的情況下，此處的使用權永久地被他握在手中。
今日的房間裏略微有些昏暗。
原本顯得擁擠的四周被整理出一小片空處，四方分別放了一根點燃的蠟燭，在燭光照映下可見地面上被畫了一根根黑色的紋路。
這些紋路組成了某種陣法，而四根蠟燭……
便是陣樞。
此為白玉京守護大陣中的一角，作用是預知、調理。
預知氣運、靈氣走向。
調理靈氣的均衡。
在第一次見到此陣的時候，陳元便已經對這道陣法有了興趣，經過長達十年的推算、整理，現在才勉強以一種次品的形式佈置出來。
它的威能定然是沒有正品的那麼厲害。
但測算陳元自己的氣運，自然是綽綽有餘的。
若是這陣法運用得當，他甚至打算將這整個院落四周都佈置此等陣法，將此地化作真正堅不可摧的洞天。
那麼……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
只需要心念一動。
便能測算出自己的氣運……
哎？
……
陳元的心裏正這麼想着，卻是忽見地面上的四根蠟燭火焰瞬間由黃色化作殷紅。
殷紅如血。
大凶之兆！
但是這怎麼可能，自己怎麼會有大凶之兆？
根據前面自己數年來的經歷來推算，接下來的這幾年應該沒有什麼大災大難。
更何況這裏可是白玉京，九黎十二仙城！
是“只要住在這裏，自己不做什麼特立獨行的操作，就能安心等着老死”的桃源。
就算是前不久出現了“珈藍洞天”那檔子事情，事實上也並未對那些不知情的修道者產生什麼困擾。
困擾的僅限於洞天的修道者，以及監天司眾人而已。
……
“所以這就是陳道友大晚上的把我們叫到這裏的原因？”
石天縱沉這一張臉。
環顧四周。
所見到的是一地狼藉，地板上被圈划的一道道痕迹已經被抹去的大半，但還是能感應到其中留存的靈氣痕迹。
曾經在這裏存在某種陣法。
“不過陳道友你的大凶之兆，如何能影響整個白玉京的安危？”
“石道友也不要怪他，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小的時候犯了錯誤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會被家裏人揍一頓，最後越想越怕，甚至想到了自己被殺了埋掉……不過是道心不穩，出現這種事情打一頓就好了，效果立竿見影。”
一旁站着的蘇莫雲滿臉的冷笑。
顯然，兩個人都脾氣不小。
但陳元理解。
大清早地被叫到這裏，言說什麼關乎白玉京的安危云云，到最後卻得知如此簡單的緣由……不論誰都會或多或少地有一些起床氣。
若是他再不解釋一下，怕是真的要被這兩個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