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水根村的王二狗
最美不過夕陽紅。
遠山的晚霞,一眼望去像一條赤蛇盤起天邊。落霞孤鶩,秋水長天。王浩看着鄉親們忙碌着收割小麥的身影,自顧的發獃。
他是村裡公認的神童,十二歲就過了鎮裏的大考,成了個人人羨慕的秀才。王家也因此受到了村裏的尊重,王浩的父親更是感覺光宗耀祖般,臉上的笑容時常看得見。
不過他王雲座可是個嚴厲的父親,王浩倒是深知這一點。在朋友面前或許會有笑容,但在王浩面前,可就一直板著臉,像是寒冰凍過的鐵塊,又硬又冷。
王家世世代代都是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在這大柳鎮的水根村住了好幾百年了。怎麼也想不到,到了王浩父親這一代,竟然做起了米店生意。
按理說父親是個嚴苛守舊又十分尊敬老祖宗的人,為什麼不按着爺爺說的繼續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呢。而且這村子裏,誰還不是個農民呢!除了種地就是種地,誰家會來他這兒買米呢...王浩經常也搞不懂,家裏母親開個裁縫店,父親開個米店,很明顯,水根村家家的婦女也都會些縫縫補補的活計,他們這樣按理說不是會餓死嗎...
“啊~算了算了,回家吃飯了!”
伸了個懶腰,王浩起身往家裏走去。
水根村這個時候正是傍晚,天色近暗,家家燈火也逐漸瑩瑩點點,映照這青瓦白牆,襯這屋頂白煙和飯菜香味,倒是個絕佳畫卷。
水根村,地處趙國東北的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村子。山遠地偏,土地也並非肥沃,不過是祖宗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倒起了感情,生生都奉獻給了這片土地。
雖說這水根村偏遠,但倒也並非一無是處,在祖上一代一代人的努力中,倒是硬生生開闢了一條通往鎮子裏的大馬路,加上本地的特產小麥等糧食和銷量特別好的“水根花”,也讓村裡人多少都還有盼頭。大柳鎮有三個鄉,每個鄉有三個村,這也是趙國每個地方都一樣的鄉鎮制度。
鎮子裏時常會有人來村中收小麥或者水根花,或駕着馬車,或更有錢一些,就帶着飛雲車隊來。每次車隊來的時候,王浩眼裏都充滿了光,這種不需要牲畜就可以自行運轉的廂車總能激起他莫大的興趣。
“還不去讀書!又跑出來看車隊!”
當然,每次看飛雲車的時候,也都會受到父親的嚴厲批評,父親認為他還得繼續努力讀書,將來高中狀元光耀門楣。
王浩倒也聽話,乖乖的去了房內讀書去了。
“喲!老王來了。”
朝着王雲座吆喝的,是一個大鬍子中年,一身青衣綢緞,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個暴發戶模樣。
“哈哈——老周!”
王雲座對着正下車的黑臉大漢笑臉相迎,快步走了過去。
“哎呀,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實在難得盼你老周來我這兒一回啊,這回可要多呆幾天啊!”
王雲座滿是熱情,對這個多年的老友,他可是沒有絲毫吝嗇的:“我上次去鎮子裏搞了一瓶六十年的女兒紅,還有一瓶...嘿嘿。”
黑臉大漢雖說穿的一身好布料,但性格仍然如模樣一般,是個渾身江湖充滿江湖氣息的粗獷之人。“六十年?”他眉頭一挑,斜眼對着王雲座看了看,湊近了說道:“那不是說明,這家女兒六十了還沒嫁出去?”
王雲座一愣,隨即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混球,實在的混球!哈哈哈哈!”王雲座談笑間就攀着老周肩膀,引他去了家中。
“還有一瓶什麼?”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娘的,還跟我賣起關子了!”
兩人有說有笑便往王雲座家裏走去。
王浩看着眼前兩人的有說有笑,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這個周叔叔自己見過兩三次,知道是父親多年好友至交。
“二狗,來,給你周叔倒酒。”
“娘,我已經十五歲了,別叫我二狗了...”
王浩剛生下來的時候身子虛,別的小孩兒生下來都是哭的響天動地的,他卻一聲不吭,當時差點兒大家都以為他活不了。年幼時也是個體弱多病的苗子,動不動咳嗽的厲害,所以取了個名字叫二狗,都說這樣好養活。
配合著吃藥和鍛煉,二狗也的確不負眾望的活了下來,不過身子骨始終和同齡人相比還是差了點兒。
二狗的名字是村長建議的,也是他母親贊同的。但是王雲座卻不太喜歡這個名字,所以也不常叫,他倒是挺喜歡他給王浩取的小名——小米。
“害,其實也就是因為自己是開米店的...”
王浩想到這兒撅撅嘴,走過去端起酒壺給周叔斟了一滿杯。“周叔,您喝酒。”
“哈哈,好小子又長高了!”周姓大漢笑着摸了摸王浩的頭,順勢從懷裏拿出個精緻包裝的盒子。
“吶,可別說你周叔不疼你,這玩意兒可是好東西啊。”說著遞給了還拿着酒壺的王浩。
“謝謝周叔!”二狗知道,雖然這周叔見面的次數少,但是每次都會給他帶禮物,而且還都價值不菲。
小心翼翼的踹起來,又給周叔說了一堆好話,不外乎生意興隆越來越帥之類的話,引的哄堂大笑。
“趕緊趕緊!老王,咱倆可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啦!說了這麼久,這菜也吃了,這酒也喝了,你到底賣了什麼關子,該拿出來了吧,嘿嘿。”老周搓了搓雙手,眯着眼望向王雲座,引得王浩和母親也疑惑的看去。
“老周你別急啊,你先說說這女兒紅咋樣?”
老周看了看桌上的酒壺,皺了皺眉道:“講道理,你這女兒紅——”老周頓了頓,說到:“一般。”
王浩和母親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思忖。“女兒紅?這不是去年烤的玉米酒嗎?”
王浩的父親聽到“一般”二字的時候頓時綳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其實這就是去年自家釀的玉米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周你被我騙了!哪兒有什麼女兒紅啊,還六十年的,你想什麼呢哈哈哈哈,你在想屁吃!”
老周也是嘴角一歪,輕笑一聲“奶奶個腿兒的。”
“那你說的另一瓶也是假的嗎?你個老潑皮騙我幹嘛!”
王雲座笑罷,面色微微緩了緩:“這可是真的!”
說著便起身往內屋走去。
再出來時,手裏抱着一個酒罈,看樣子是個老物件兒了。通體青黃,其上還有稍許泥土,壇口還依稀有十分精緻的黃紙密封——一看就是壇好酒!看的老周雙眼都發亮,就要起身來接。
“誒,你可別著急!”王雲座哈哈一笑,生怕摔着碰着這酒罈一樣,輕輕地將罈子放在了桌上。
老周訕笑兩聲,也只能乖乖地等着老友將酒抱來。
“這是——”老周摸了摸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酒罈。
王浩這時早已將所有心思放在了懷裏那精美的盒子上面,應付幾句就去了自己的房間。母親也看着二人還有繼續要喝酒的心思,起身便要去廚房熱熱快要涼了的飯菜。
“老周,實話說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酒,這罈子是我上次去鎮子上送米的回來的時候在路邊撿到的。當時撿到它,它還發光哩!”
黑臉的周姓大漢不信任的看了眼王雲座,心裏卻想老王對這酒罈子多添了幾分玄幻色彩。“那怕是你忙着趕路眼睛花了不成,還發光,發你口袋精光光。”老周打趣到。
“嘿!真的啊!你還別不信。這玩意兒當時不僅發光,那光還照射的遠呢。”
“得得得得,聽你吹的跟什麼似的。趕緊打開看看,是什麼美酒啊。”老周本就是混跡江湖的浪蕩子,只因最近十來年間做了這倒賣的生意才慢慢發跡起來,現在已經是混到了自己有了自己的飛雲車隊了。
早年間他周有為曾是個江湖上到處跑腿的混混,也沒個正經工作,與王雲座偶然相識也是因為兩人同時盜到了一個墓穴里而已。兩人就此相認為好兄弟,王雲座負責打聽和收集這些東西,他周有為就負責把所有的“收穫”賣出去,一來二去的兩人也就日子過的好了起來。
後來墓也不好盜了,朝廷也打壓,本身又不是個正經長久的工作,經常還提心弔膽,所以兩人在一個夜晚一合計,就乾脆再不做這行當,轉而做起了買賣。
同樣,兩人仍是有分工明確,王雲座負責收,周有為負責賣。後來生意慢慢做了起來,王雲座也和張小慧結婚生子,生下了兒子王浩。
王雲座開的米店和張小慧開的裁縫店,實際上都是幌子,二人其實更多的就是負責在村裡打聽消息和收集。收集的自然不是尋常之物,都是些難買到的稀有貨,上等貨。本村獨有的水根花就是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米店和裁縫店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聯絡,負責天地會會友的聯絡。
王家的店村裡人是不會去買東西的,畢竟都是農民,米面等糧食自家都是不缺的,但是村裡人都知道,王家不靠這個賺錢,每次只要有人來收購,王家米店的大米一定能賣上好價錢,而且在村子裏王雲座也經常會去收各家的大米,然後轉運到城裏去賣。王家媳婦又是個賢惠的人,村裡沒成家的年輕人不會縫補的都拿着去她那兒縫補,賢惠的媳婦還不會收人家錢,所以王家給村子裏留下的都是好印象,大家都說兩口子是好人,兒子又有出息。開米店不過也是為了顯得更專業,城裏人來了第一個就會去找他,其餘的自然不會多想。
王家在村裡算的上是個‘不大不小’的大戶人家,家裏兩口子都是老闆,兒子又是秀才,村裡人對這自然沒有什麼其他看法,在這偏遠的小山村,絕對是人人都羨慕的存在。
此時王家的飯桌上,老周和老王還在商量着怎樣打開這寶壇才不會讓美酒的酒味泄漏出去,得好好的,小心翼翼的開封。
王雲座與周有為商量了一番,最後決定先用清水好好的洗凈,再慢慢擦拭之後,才可以掀開這壇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