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義城（7）——魂滅義城
“莫前輩！莫前輩醒醒！”藍思追不斷地叫喊着，金凌也在不斷地搖鈴。
藍景儀見后焦急的說道：“沒反應，不會傻了吧？”
藍羨聽后狠狠地拍了拍藍景儀的頭道：“藍景儀！瞎說什麼！你才傻了呢！這個時候別烏鴉嘴！”
金凌也無情的潑了一盆冷水道：“我之前早就說過，共情是很危險的！”
藍景儀聽后立即回懟道：“還不都是你！不及時搖鈴！”
魏無羨突然間深吸一口氣，恍然回神，慢慢放下了阿箐的手，有些虛弱的說道：“你們安靜些，我頭好暈。”
藍景儀和藍思追二人對望一眼后立即一左一右的扶起了魏無羨，阿箐也被歐陽子真和江鏡扶了起來。
在弟子們的攙扶下魏無羨來到曉星塵的棺材前，輕輕摸了一下曉星塵的傷痕，神色中流露出些許悲哀。
而後看向阿箐道：“辛苦你了，原來你之前能看見，也能說話，你就變成這樣，都是薛洋害得！”
阿箐聽后頻頻點頭，魏無羨見狀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放心。”
而後看向藍羽清及一些小輩們道：“你們現在留在這裏，我和雨琴君去外面打探一下情況，城裏的傀儡，是不會到這間義莊來的。
我和雨琴君，去去就回。”說完便向前走去。
“莫前輩！”藍景儀適時的出聲小心翼翼的問道：“剛才共情時，您到底看到了什麼？”
魏無羨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他冷冷的回復道：“太長不說，日後再表。”
金凌再度沖了上去說道：“就不能長話短說？別吊人胃口！”
“阿凌。”江鏡走到金凌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方才得話太沖莫前輩了。”
但魏無羨並未說話，嘴角只是淺淺的勾起了一個弧度，然後看向金凌。
也是這一笑，把金凌看的被脊骨發涼。
“好說，薛洋必須死！”說完便揚長而去。
藍羽清看着魏無羨的背影，神色中有些許的無奈：“薛洋……真的必須死嗎？”
此話一出，所有的小輩都下意識的看向藍羽清，在這其中，藍羨帶頭問道：“娘，你為何這麼說？畢竟薛洋害了櫟陽常氏一家，又害莫前輩，就連曉星塵都有可能是被薛洋害死的，你為何反問？”
藍羽清閉上眼睛，無奈一笑道：“在這個亂世有着太多的不可能，畢竟……也不是誰都願意當那個惡人。
世人都以為薛洋屠了櫟陽常氏，卻不知他七歲時就被馬車碾斷了一根小手指。
世人都以為夷陵老祖魏無羨休息詭道術法，幫助溫家人與仙門世家為敵，但殊不知魏無羨所幫助的是世代從醫的溫家人。
世人以為溫家人該死，但不知溫情溫寧姐弟甚至是大梵山的溫家人手上沒沾過血，溫寧更是做到了有恩必報。
這一切……只能怪當年的馬車太重，金麟台太高，亂葬崗太深，他們卻偏偏姓溫。”
說完這一切的藍羽清，便走出了義莊，跟上了魏無羨的步伐。
小輩們聽的可謂是暈頭轉向的，言染聽后看着藍羽清遠去的背影說道：“或許……我可以理解雨琴君這話到底是何意。”
藍羨聽后看着言染問道：“阿染哥，你知道娘的話是何意？”
言染沒有點頭，只是繼續說道：“我曾聽我娘說過，在薛洋七歲的時候非常喜歡吃糖，但可惜的是卻一直吃不到。
所以，薛洋最大的心愿就是等自己有錢了，身上一定要帶着吃不完的糖果。”
藍景儀也看向言染問道：“那後來呢？”
言染沒有說下去，因為後面的內容太殘忍了，江鏡卻接着言染的話繼續說了下去：“後來的某一天，他看到了一輛馬車，那輛馬車上裝着很多糖果，當時的薛洋才七歲，又非常喜歡糖果，自然而然就追了上去。
但那輛馬車並沒有停的意思，再到後來，薛洋不小心跌了一跤，那輛馬車就從薛洋的右手的手指上一根一根的碾了過去。
七歲，七歲就斷了一根小手指，而那輛馬車的駕駛者，便是櫟陽常氏的常慈安。”
“常慈安！”小輩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片刻后，藍萱攥緊了言染的衣袖道：“薛洋前輩真可憐，也難怪薛洋前輩他……要屠了櫟陽常氏全家。”
江弈也不禁握緊了拳頭道：“只能說常慈安這是罪有應得。”
小輩們雖然年紀不大，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是那些極個別老輩們沒有的，那就是他們有一顆憐憫的心——一顆未知全貌，不予置評的善良的心。
義城的某一處
魏無羨和藍羽清走在義城的大街上，看着藍忘機和薛洋二人還在玩着你追我打的戰役后，魏無羨不禁叫了一聲：“藍湛。”
而後，將竹笛橫於唇下，吹奏了起來，也在笛子剛吹的那一下，溫寧拉着宋子琛來到了魏無羨的身後。
聽到動靜的藍羽清叫出了聲：“溫寧？”
魏無羨轉身看着溫寧道：“溫寧！按住了！”
聽到魏無羨聲音的溫寧抬頭看了魏無羨一眼后，將宋子琛抓起，按在了面前的一堵牆上。
魏無羨走到宋子琛面前，摸到了另一枚釘子后，直接將其拔出。
看着手裏的刺顱釘，又想到之前從溫寧腦袋裏拔出來的兩根粗的，神色不禁凝重了幾分。
這幾根釘子，比釘進溫寧腦子裏的要細很多，材料也不同，宋嵐要恢複本性應該不難。
被拔出刺顱釘的宋子琛慢慢跪倒在地。
站在魏無羨身旁的藍羽清一直關注着藍忘機和薛洋的對戰。
眼見一個空擋，藍忘機一揮避塵，直接砍下薛洋放入胸前兜里的鎖靈囊，並甩給了魏無羨。
看着鎖靈囊到了魏無羨的手上，薛洋大驚失色的朝魏無羨伸出手：“還給我！”
不料一個分神，薛洋又被藍忘機砍傷。
魏無羨看了手裏的鎖靈囊一眼后，又看向薛洋道：“薛洋，你要他還給你什麼？霜華嗎？這霜華又不是你的劍，你憑什麼要他還給你？要不要臉啊你！”
薛洋邪魅一笑，看着魏無羨說道：“魏前輩，可真是不留情面啊！”說完，便閃身進入了義城突如其來的茫茫大霧中。
藍忘機見形式不妙，立即朝大霧中揮出一劍，不料卻因此落空。
藍羽清的眉頭微皺，喚出了溟冬握在手裏，在溟冬上頻頻溢出的藍色光澤表明，事情並不簡單。
這一刻，無論是溫寧，還是藍忘機，還是藍羽清或是魏無羨都警覺了起來。
片刻后，魏無羨慢慢往藍忘機的方向走道：“我當然不能留情面啦！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都幹了什麼？
當年你被仇家追殺，曉星塵好心救了你，你卻恩將仇報！把活人變成傀儡！欺騙曉星塵，還把宋嵐變成如今這般模樣！連阿菁一個小姑娘你都不放過！”
魏無羨說完這些話的時候，薛洋的大笑聲傳遍了整座義城。
但魏無羨此時非常冷靜，甚至冷靜的有點可怕，並對不知身在何處的薛洋說道：“笑！你還笑得出來？人家噁心透了你，你卻把人家拉回來陪你玩這種破遊戲！”
薛洋突然出現在魏無羨的面前道：“誰要陪他玩這種破遊戲啊！”
魏無羨疑惑的“哦”了一聲后再度恢復嚴肅的神情看向薛洋道：“那你眼巴巴的跪下來求我修復這個靈識是幹什麼呀？”
薛洋大笑一聲回復道：“誰要幫他修復靈識啊！”說著又消失在了原地，但他的聲音仍在回蕩：“他不是要做品性高潔之士嗎？我就偏不讓他如意！”
就在魏無羨剛要出聲時，藍羽清突然出聲問道：“薛洋！你這話……當真是你本意嗎？”
魏無羨和藍忘機二人聽后驚愕的扭頭看着似乎知道什麼內情的藍羽清。
薛洋也出現在藍羽清面前笑着嘲諷道：“雨琴君，你也別裝什麼聖賢之人，像你們這樣一天天把正義二字‘銘記於心’的正道之人，我與你們又有什麼可談！”
魏無羨看向薛洋道：“那你又為什麼要殺了常萍呢？”
薛洋冷笑一聲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嘛！夷陵老祖？我既然要殺櫟陽全家，那就一定是全家，就連條狗我都不會給他留下。”
說完，薛洋又消失了。
魏無羨拿起竹笛，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這個理由不錯，但是時間不對啊！想你這種睚眥必報，下手又如此歹毒陰損的傢伙，要殺人全家，怎麼可能花幾年十年完成？你到底要為誰復仇，你自己心裏清楚！”
說道這裏，藍羽清的神色再度緊張了幾分，她已經有遺憾不能在八年前阻止曉星塵自剜了，現在絕不能再讓薛洋魂滅，不然她會很內疚的。
就在藍羽清瞎想的時候，薛洋再次出現在魏無羨面前大聲質問道：“那你告訴我！我清楚什麼！我清楚什麼！”說完，薛洋便再度消失。
魏無羨四下張望了一番后再度出聲：“你要殺便殺！可為什麼要用代表懲罰的凌遲之刑？為什麼偏偏要用霜華！而不是你自己的降災！
為什麼要割掉常萍的雙眼！讓她變得和曉星塵一個模樣！”
“廢話！通通都是廢話！”薛洋的聲音從魏無羨的身後傳來，“復仇！難道……還要讓他死的舒舒服服！”
魏無羨慢慢走到薛洋的面前說道：“沒錯，你的確是在復仇，但你究竟是在為誰復仇！可笑！若真照這麼說，最該千刀萬剮的那個人，是你吧！”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瞬間閃到屋頂，並朝着魏無羨的雙眼扔出兩枚釘子。
溫寧見狀，毫不猶豫的飛躍到魏無羨身邊，趕在藍忘機前，徒手抓住了那兩枚釘子並扔在地上。
而後，溫寧便一直站在魏無羨身前，將魏無羨擋在身後，藍羽清也隨之站在了魏無羨的右側戒備着。
魏無羨站在藍氏兄妹中間和溫寧的身後四下張望，但除了義城周邊的大樹及那些破爛不堪的屋子外就再無任何東西了。
這小流氓的生命太頑強了，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看來……還是得激他多說幾句話。
想到這裏，魏無羨開口問道：“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啊！即便是你身上有一塊陰鐵碎片，也復原不出半塊陰虎符吧！讓我猜猜，這背後是不是有人在幫你啊！
之前你說那位演技精湛讓你自愧不如的朋友呢？他怎麼不來幫你啊？”
但魏無羨問了這麼多，周圍仍舊很安靜，沒有半點聲音。
“說話啊！”魏無羨出聲大問，但周圍仍舊沒有一點聲音，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竹竿敲擊地面的聲音響起，魏無羨聽后直接對身邊的藍忘機說道：“藍湛，快！刺竹竿響的地方。”
藍忘機沒有多言，直接甩出避塵，不遠處的大霧裏只聽到了薛洋受了傷的悶哼聲，而後避塵便回到了藍忘機的手上。
躲在大霧裏的薛洋因為受傷導致重心不穩往後退了幾步那竹竿聲他很確定就是小瞎子乾的！
於是，薛洋出聲威脅道：“臭丫頭！當初我挖了你的眼拔了你的舌！這些年你躲躲藏藏的，現在敢出來了！就不怕我捏碎你嗎？”
阿箐並沒有畏懼，這些年她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是她的聽覺非常敏感，直接用竹竿敲了敲地面上的水潭。
藍忘機再度發現了薛洋，但薛洋也發現了阿箐。
二人同時出劍。
劍劃破血肉的聲音傳開，但同時還聽到了劍與劍之間的碰撞聲。
“呼！終於趕上了！”溫月手持着戴月劍在危急關頭擋下了薛洋欲刺阿箐的那一劍，但藍忘機的劍卻刺穿了薛洋的右胸部。
聽到那聲音，藍羽清便確認，溫月趕到了，就在她要出聲確認時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說，我們好歹也認識了十七年了，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們嗎？”
藍羽清轉身一看，便看到了一襲紫衣，頭戴蓮花發簪，手持漣漪劍的江厭雪，以及江厭雪身後站着的方天擇和言冰雲二人。
“阿雪！你怎麼也來義城了？”藍羽清激動的握住了江厭雪的手。
江厭雪淺淺一笑道：“是阿月傳信通知我的，看樣子，我們趕到的時機應該不算晚。”
說完這些話后，藍羽清看向江厭雪身後兩位遍體鱗傷的人出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全身都是傷？”
方天擇有些愧疚的說道：“說來慚愧，當時你們跟隨阿箐姑娘去義莊的時候，我和師兄發現有兩個傀儡一直跟着你們。
於是我二人便攔下他們並於他們對打，但這兩個傀儡似乎被人控制，就連問靈也會被迫中斷。
若不是江姑娘，只怕我和師兄還真沒這麼容易就能趕過來。”
聽方天擇說完這一切的藍羽清陷入了沉思，看來事態可謂是越來越複雜了。
另一邊，薛洋因為受傷而半跪在地上，溫月收劍，掃了阿箐一眼后道：“沒事了。”但阿箐不知道的是，她的身體情況已經被溫月牢牢記在腦中。
魏無羨也走到阿箐身邊輕輕的拍了拍阿箐的肩頭。
但此時薛洋拿着降災沖向魏無羨並大喊：“你去死！”
藍忘機見狀立即出劍。
“不好！薛洋……”藍羽清話音未落，便看見一根藍色的鞭子瞬間懷住了薛洋的腰部將他往後拉了幾步，但薛洋手裏的降災卻被避塵的劍氣撂倒在地。
江厭雪用手托着下巴思索道：“這根鞭子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冰魄鞭，此乃我的靈器。”
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江厭雪和藍羽清二人紛紛扭頭，看到了站在宋子琛身邊手裏拿着鞭子的金色服飾的女孩——金子彤。
“連子彤都來了……那小惜她……”
“她是不可能會來的。”溫月冷冷出聲破壞了江厭雪那美好的遐想。
江厭雪一臉不解的問道：“為何？自從靈溪湖一別之後，我們又有數十日未見，她……”
金子彤也冷冷出聲：“上次靈溪湖相聚之時她就有所不對了，想必也無法接受聶大哥身死之事吧！”
江厭雪聞言出聲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也有可能在這局中？而且……還是小惜和聶宗主一手操控的？”
另外三女沒有多言，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但就在這時，鬼面人突然飛躍到薛洋身邊，拿走了薛洋衣兜里的陰虎符后一手按在薛洋身上企圖用傳送符離開。
想得美！魏無羨立即扔出一張符篆推開了鬼面人的手，也在推開的一瞬間，傳送符驅動了，鬼面人離開了，但薛洋沒有。
魏無羨握緊了手裏的竹笛走到藍忘機身邊看向藍忘機說道：“藍湛，鬼面人……他們做的陰虎符還是被他拿走了。”
藍忘機也冷冷出聲：“我剛才刺中了他三劍，加上江夫人又刺中他兩劍，可還是叫他遁走了。”
魏無羨聽后立即出聲安慰道：“但至少我們知道鬼面人和薛洋是一夥的，只怕他們有同一個主子。”
大霧漸漸散去，魏無羨的眉頭仍舊有些緊皺，但他發現藍忘機的眉目也未舒展，便問道：“藍湛，你在想什麼呢？”
藍忘機思索了片刻后說道：“鬼面人劍法奇特，脫胎於姑蘇藍氏，卻又藏有蘭陵金氏的劍法。”
“啊？”聽了藍忘機的話魏無羨等人更是一頭霧水。
就在魏無羨要再問藍忘機什麼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藍景儀的聲音：“他們在這裏！”
小輩們紛紛趕來，其中幾個較為年長的紛紛拔劍拔刀對着薛洋。
藍思追一臉不解問道：“莫前輩，這是……”
魏無羨剛要說什麼，他們身後恢復神智的宋子琛慢慢用拂雪撐起上半身。
歐陽子真和藍家的幾個看到宋子琛的動作后紛紛警戒的拔劍，卻被魏無羨一把攔住。
“慢着，他已經恢復神智了。”
藍思追看了看宋子琛，臉上沒有了黑色紋路，連眼瞳也不再逗大無神。
魏無羨微嘆一口氣，看了一眼，身邊被溫月披上一件外襯的阿箐后又看了薛洋一眼：“這裏，就交給他們處理吧！”說完便帶着小輩們往義城外走去。
在離開的路上，言染看了眼走在自己身邊的江厭雪出聲問道：“娘，上次回雲深不知處后不就閉關了嗎？為何這次會來義城？”
江厭雪臉色陰沉了幾分，道：“的確，那日舞天女之後我的確是未離開過聽雪閣。
但就在昨日我收到了傳信符說是你們在義城有難，我就來了。”
此時，清河境內的某一酒樓內
聶懷惜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隨後桌上放着的一本空白的書上慢慢浮現了“薛洋”二字。
看着浮現的那兩個字后，書上又慢慢出現了義城的地形圖，其中一處正標記着紅色。
聶懷惜淺淺一笑道：“看來事態還真如你所設計那般順利呢！二哥。”
聶懷桑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笑，只是悠哉的扇了扇扇子。
此時義城裏，宋子琛慢慢提着拂雪走向薛洋。
此時此刻的薛洋還在笑，但那笑卻有些苦澀，有些難過和懊悔。
義城的土地上都是血跡，而地上的血灘也漸漸映出宋子琛的倒影。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薛洋麵前，將拂雪刺入了薛洋的體內。
在薛洋倒下的時候，他回想起了那段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