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
狐疑一瞬,只道葉荷背着小姐和她做些過火的事,現在小姐醒來臉上掛不住臊了倒也不挑破。她看不慣葉荷的陽奉陰違,也不想再惹嫌隙。而她也是剛剛闖下大禍,小姐不責不怪,也不打罵,只是罰她以後不許亂跑,心裏更為謹慎地去伺候小姐。
剛開始她還不敢看小姐蒼白憔悴的臉,直到幫小姐整理好衣衫,替換下襪子的時候,發現小姐的眼睛一直盯着一個方向看,而且眼神渙散,找不到聚光點。
許久,她試探着問道,“小姐,要不要喝口茶,潤潤嗓?”
打眼瞅着小姐微微頜首知是同意她,便走到暖閣內重新拿順窯產的白瓷茶杯為小姐砌了老夫人差人送的碧螺春,猶豫一下只是遞到小姐面前,等她去取。
萬梓川聽到水煙近身,渴意更足。
電視上的鑒寶節目她沒少看,來到千年以前的古代,真想看看萬府的家具有哪些是古董級別的,茶杯是不是青花瓷的,茶葉有哪些三六九等的分類。
只是好奇心打死貓,她斜起身子顫抖着手,在眼前抓個空。
臉色又變成可怕的青色。
葉荷見狀,嘴角撇了撇,窄尖的額頭擰成個實心花。
水煙心裏咯噔一下,再也沒了僥倖的意念,她俯下身托好小姐瘦若無骨的肩,把茶端到嘴邊,輕挒杯口。
萬梓川的唇碰到杯沿,遲疑一秒,熱茶順着喉嚨直瀉而下,冰涼的感覺隨之被透着淡淡茶香的熱流給暖了過去。茶味由入口的苦變成微甜使她心裏貼實不少,又低頭喝了幾口,茶杯已經空了。
水煙見狀欣喜地接過葉荷端過來的黑漆托盤,又給她倒一杯,滿滿喝了,見她搖頭坐下猜放下茶杯為她掖被子。
“水煙,我的眼睛,我以前就是這番模樣嗎?”
“否,小姐原本無恙。”水煙福了一福,堅定的語氣,彷彿這樣會給她一點安慰。她的主子雖然有時腦子裏不清亮,會說胡話罵人,會咬人泄憤,但是比起現在的盲狀在她看來不知要好上幾百倍。
水煙說著就掉了淚:“小姐因為思念姨娘心切,不慎掉入斂坑中,才生病的,就在昏迷的這些天您一直湯藥不進,還迷迷糊糊地喚着姨娘。”
姨娘入殮的時候,小姐因為哭得天地動容,昏厥過去被葯僮用銀針扎人中,不久便也清醒。當時大家都以為小姐捨不得夫人才那麼傷心的,且不說夫人是小姐親生滋養的嫡母,就是在小姐身邊這些伺候的下人們也是想念二夫人的賢德無不以淚悲送的。
就在五日前下葬時刻,小姐哀絕痛極,竟萌生死念跟隨姨娘的棺殯跳入葬坑,幸眾人挽救及時才免於一場浩劫。好容易盼着小姐醒來竟然忘記她們是誰,連自己做過什麼都思想不起,這都可以將就說過去,可眼睛不見光,到底是怎麼一檔子事。
“掉入斂坑?”萬梓川當即肯定了她的記憶,“知不知道是怎麼掉入的,誰救下的我?”
水煙如實說道:“外院的人都說小姐捨不得姨娘一個人走,才萌生隨念的,救回來的時候只傳是孝女,是萬府這些子女的榜樣,吩咐好生侍候,再沒有其他說法。”
葉荷聽萬梓川問這個事,也是一愣,回頭看看小姐一臉淡漠的樣子,忐忑的心才放下來。
“沒事的時候多去外院走走。”萬梓川知道內院的消息閉塞,如果沒有眼線,就等於沒有了主動權。
“噫,婢子省的,小姐,前些天大廚房那裏新來一個廚子,手藝好的不得了,連大太太那麼嬌貴的口味都說好。您想吃什麼,婢子去伙房給您弄些來?”水煙站在主子旁邊,見靠窗邊的長几上,葯碗裏的葯沒去多少卻早已涼透,便強笑着說道,“聽說還有小姐最愛吃的蓮肉粥哦。”
萬梓川一點不覺得餓,在學校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早就把她的胃練出來了,何況她現在根本吃不下東西,“你說的那麼好,是自己想吃的都快流口水了?”
“是,是,婢子一直都想吃呢。”難得小姐會拿話頭揶揄她,她也不怕死的順着她。“您幾天沒吃東西了?還是不打算吃嗎?”
“嗯,這樣才是,想什麼說什麼。”萬梓川順着她的話接道,眼睛眨也不眨,淡淡的語氣,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說的樣子,作勢要躺下來。知她說這些話是好意,為了把剛才的冒失揭過去,明明就很擔心,還裝着討好她,她怎麼能不收回剛才的怒意。
“我乏了,想睡覺,吃什麼一會再。”
水煙見她真的有了乏意,也不好再勸,只能左手攙起搭在外邊的手臂,右手環攏着虛弱無骨的瘦肩輕輕地把小姐放在滕枕上,拿了綢被重新掖好,自己則擦擦眼角的淚站在一旁靜立。
葉荷收拾好殘藉,和水煙面面相覷,卻不敢再發一言。姨娘縊后,小姐只哭不說話,紅紅的眼睛每日腫的跟兩個桃似的,而今突然醒來,一切都像變個性子似的,還是那個以前愛惱愛動愛吃的小姐嗎?
水煙則一心想着哄小姐吃些東西,再給她透漏想求老夫人找上醫院的劉醫正來為小姐診治的事,聽前院劉管事說他是專司五官病症的,或許小姐的目翳還有點轉機。
可是小姐什麼也沒有說,她們這些下人又怎麼能做主去向大太太傳話。就算斗膽去了,小姐醒來要怎麼說,一個沒大沒小,眼裏沒有主子就夠把她們打發出去的。現在院子裏的兩個二等丫鬟已經被大太太變着法的給打發出去配人了。因為葉荷顧姨娘那邊管事給撐着,而她是服侍過老夫人的,才沒有被攆出去。
小姐在府里沒有地位,她們在身邊服侍的大丫鬟比旁院子裏的小丫鬟差不了多少,所以就算她們想從府里周旋也沒有人會理應。
為今,只有盼着小姐一覺醒來能緩過來神來才好。
萬梓川不知道丫鬟在想什麼,但是她知道僅憑身體的觸覺和記憶也不能完全相信水煙。老者害了她一次,她實在不能輕易把自己放置到危險中。她已經努力在適應這個可能會變成瞎子的二小姐身份了,但是她不會屈服,她要憑自己的力量找出她突然目翳的原因來,讓萬梓川恢復光明,讓死去的人和這個身體曾經的靈魂在另一個世界相安。
水煙可不可用,只怕還要再斟酌斟酌,如今的她只相信事實。
想起老者,她恨的咬牙切齒,心裏罵他的十八輩祖宗。可是當手鐲碰到她的嘴角下硬咬出來的血時,她沒有察覺有一道綠色的光亮曾經迅速劃過,劃過她的滕枕,劃過她的小臉,劃過她的瞎眼,只是吸吸濕意沉重的鼻頭,抿着疼痛至極的嘴角,任由帶着咸澀血腥的體液抿入舌際。
屋子裏恢復了先前的靜謐。
兩個人交換了眼色輕手輕腳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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