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醒身已轉
()一陣嘹亮的衝鋒號響起，然後整個的目光都向角落裏的女生砸去：不開靜音就罷了，你還用衝鋒號當鈴聲？
顏如歌在眾目睽睽下摸出手機，是室友貓兒發來的短消息，只有兩個字：歸否？她立刻噼里啪啦地回了兩字：通宵。
過兩天就是傳說已久的西經考試，作為課本新得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寫上的人，顏如歌深覺壓力很大。該死，也不知道當時是哪根筋搭錯了，堂堂一個漢語言文學傳播專業的高材生，竟跑去輔修西方經濟學，課本晦澀就不說了，那老師長得才叫一個晦澀。
“嗚嗚”，手機震動起來。
貓兒：你不要再做無畏的掙扎了……趕緊回來睡覺。
她微微一笑，沒有回，逕自沉浸到西經帶來的抽象世界中去了。時間滴答滴答，像檐角的雨水，一點點流去，再拿起手機時，不知不覺竟已經凌晨三點半了。
顏如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環視了一圈寥寥無人的通宵自習室，最終抵不過澎湃的睡意，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夢裏，她坐在一個極亮堂的教室，幾乎掉光了頭髮的西經老師站在講台上，正埋頭數卷子。
她咽了口唾沫，戳了戳前方背影生疏的同學，戴着黑色粗框眼鏡的男生轉過來，極不耐煩地問：“什麼事？”說話時，露出一口難看的黃牙。
“今天……考西經？”
那男生擺出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嗯”了一聲后立馬就轉了回去，彷彿多看一眼都是一種罪過。顏如歌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衝動，左顧右盼一番，發現半個認識的人都沒有，然後絕望地從那人手中接過白字黑字的西經試卷。
判斷題，單選題，多選題，計算題，分析題……咦？顏如歌拿着卷子來回看了好幾遍：不會？怎麼簡單？怎麼每道題都會？直到最後，她終於頓悟：“靠！這絕對是在做夢！”
為什麼這麼晃啊？自習室局部地震了？嗯，怎麼這麼黑？而且還有一個暖呼呼、軟綿綿的東西正擠在我身邊！
顏如歌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要確定一下身旁究竟是什麼，孰料剛剛碰到那團東西，小女孩細細輕輕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鴻姐姐，你醒了？”
咯噔，她聽到自己的乾脆利落的心跳：這是個什麼狀況？我不是正在自習室么？怎麼一覺醒來就跑到一個不停搖晃的地方，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小女孩？
“鴻姐姐？”
“呃……你在叫我？”被傳染后，她的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又輕又細。等一下，這不是我的聲音啊？“喂，喂？咳咳……顏如歌？”靠，聲音一出口，完全是個陌生的調子，而且竟然還這麼……這麼……稚嫩！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這才發現額上覆了一張濕布，涼涼的。
“怎麼這麼黑？”不習慣的聲音從口中滑出，她感覺很不舒服。
“姐姐。”小女孩有些怯怯，“你怎麼了？”
不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聽得她心煩頭暈，只好敷衍說：“我……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只覺得頭好疼……”
不等顏如歌接着演下去，門突然被人打開，黑暗中透入一道明亮，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遮住眼睛。
“吃飯了。”男人粗噶的聲音傳來，就像鋸木頭一樣，讓人聽了很難受。接着外面透進來的光，她看清了身旁的小女孩。臉蛋小小的，有些臟，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卻失去了應有的光澤，她的嘴很小，卻幹得裂開了口子。整個封閉的小空間裏，除了她倆還有七八個女孩兒，基本都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除了其中有一個看起來跟叫她姐姐的這個小丫頭差不多大，約摸有**歲的樣子。
而那個男子口中所謂的飯，竟然就是一碗白水和一個摻了雜糧的饅頭而已！
不是？人家穿越不是皇后好歹也是王妃，再不濟也是個公主什麼的，為什麼我一穿越就是這待遇？
就在門被關上的前一刻，她不經意地往角落一瞄，心中卻登時一驚：血？
看樣子那血是幹了很久，外加上剛剛接觸到亮光，她的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環境，所以第一眼並沒有看出什麼來。為什麼她的裙子上有那麼多的血？現在自己究竟是什麼處境？
小女孩捧着饅頭問：“姐姐不吃嗎？”
“你是誰？”這一次，她的聲音很一本正經，不對，應該說是很嚴肅，因為她已經有了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
“我是媛冰呀！姐姐不記得了？”
“嗯。我都忘了。”她很乾脆地說，“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究竟在哪兒？剛才送飯的人又是誰？”
……
穿越就穿越，用的還是別人的身子，別人的身子就別人的身子，問題還是個家道中落的小姐身子……現在的顏如歌，順利成為州官顧鵬十二歲的獨女顧驚鴻，而她的好爹爹顧鵬因貪污案早在三個月前就於獄中“畏罪自殺”了，到如今，顧家一門就只剩下她一個孤女，其餘的人死的死，發配邊疆的發配邊疆。而媛冰一家，也因自己的父親一同受牽連，她還有個親哥哥叫喬柯立，此時正關在船艙最下層。
說來，她現在的身份就是奴隸，任人欺辱買賣的貨物。
上船的第一天，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就病了，大約是之前的一路顛簸外加暈船引起的，而後越來越嚴重，開始發燒，然後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媛冰哭紅了眼，守在她身邊，一直不敢睡覺，上面發下來的水她也一滴都捨不得喝，卻奢侈地用來潤濕給她降溫的棉布。
難怪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自己差點被那乾裂的嘴給嚇到。儘管她怎這麼做是為了那個叫顧驚鴻的女子，可畢竟現在是自己佔用了這個身體，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她摟着媛冰單薄的身子，輕輕安慰道：“好好休息一下，姐姐在這裏。”
這裏的白天黑夜幾乎沒有區別，只是到了晚上，生物鐘便會提醒人該睡覺了。小媛冰蜷縮在她身邊，傳來輕淺而安寧的呼吸聲。
這時門外響起之前那個男人的聲音，模模糊糊，聽得並不是很清楚。好奇心騰起，顏如歌慢慢摸索到門邊，偷聽起來。
“這次有幾個姿色都不錯，病怏怏的那個，還有跟着她的小丫頭，聽說之前都是官家小姐，花醉閣的崔媽媽一定不會虧了咱的！”
另一個男人接着道““咱們偷偷賣人，老大知道了怎麼辦？”聽着他的聲音，如歌腦海中忍不住開始勾勒他的模樣：那應該是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長眼角，尖鼻子，歪嘴黃牙，一看就是鬼鬼祟祟之輩。
之前的男人口氣有些不屑：“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知道？老子們給他幹了這麼多年，撈一次又怎麼了？再說我都跟崔老鴇說好了，只要有滿意的，她就給咱們這個數!”
後者猶豫了一下后，咬牙道：“好！就按你說的那麼辦！”
門后的顏如歌聽出了一身汗來：這花醉閣一聽就是妓院的名字，病怏怏，小丫頭，說的不正是自己和媛冰么？敢情這倆孫子想把我們賣到妓院去！
“不過你得看着點，別讓那個病秧子死了，更別讓誰再跑了。”
“放心，死不了的，我今天進去看她好了不少，大概就是暈船。至於跑么……自上次那個被打斷了雙腿，你看她們，連吵都不敢吵了，哪還敢跑啊！咱哥倆兒就等着分銀子，哈哈哈！”
打斷了雙腿？顏如歌心裏咯噔一哽，但旋即又下了決心：不行！寧可被打斷雙腿，也不能被人賣去妓院。
偷聽了大半夜，她總算將目前的情況了解了個大概。這船是開往白城的，現在已經行駛了差不多三天，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就能抵達白城的出雲港，後面貌似還要去一個叫朝聖的地方，至於那花醉閣，不知道究竟是在白城還是在朝聖。保守估計，自己有十天的時間來規劃逃跑大計。
整個後半夜，顏如歌完全沒有睡意，整個腦海里翻來覆去都是逃跑的念頭。中午被放出去上廁所的時候，她大概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整個船艙分為兩層，她和媛冰在上面的一層，下面還有一層，貌似媛冰的哥哥被關在那裏。
想着想着，外面傳來了男人的鼾聲，她又一次摸到門邊，門縫中透進一絲很細很淡的燭光，伸出手順着門縫往下摸，也不知道是想摸到什麼。這時，她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
這是？她輕輕扯了一下那個凸起物，可是沒有扯動，接着她卯足了力氣，不顧指腹的疼痛，狠狠地將那個木質的凸起物往外拔。也不知弄了多久，那東西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她心中暗喜，更加賣力了。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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