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酒樓議事
齊玉辰微微沉吟,請大家都坐下,然後將昊天門之淵源來歷,詳盡分說。
最後他說道:“北寒部洲,以東、西兩處地峽與中洲相連。西地峽便在西道行台轄地之最北端。這就是當年西魏皇帝將西道之地,交與昊天門之緣由。”
“若是西薩蠻族卷土復來,自西地峽入侵,”西門嵩慨然點頭,“我昊天門眾,便會趕赴疆場,率先迎敵。這便是創門祖師將門派設於此處之用意,也是皇帝將西道託付與咱們之信重。”
“昊天門諸位道友,有如此心志,深可欽佩。”一直聽得仔細的呂之玉沉吟道,“不過,八百年前,西薩人入侵中洲,卻是從東地峽過來的。”
“東地峽與北昆州、北吾州等處相連,那裏是北燕國地界。”盧德剛思忖說道,“北燕雄兵百萬,東都、東嶽等處,高手如雲,倘若西薩人是從東面地峽入侵,想必他們也不會束手待斃,定然也會全力拒敵。”
“只怕是學宮、佛宗諸人,壓根就沒有理會過此事。”北野翰宗冷漠說道,“便是西魏皇庭,和我這個做門主的,都已經全然忘了當年之事。不然,宇文智融何以利令智昏,要自斷根基,對我昊天門下手?”
“自裴希正裴宗師潛入北寒大陸,已經一百六十年矣。”形貌黑瘦的朱庭揚皺眉說道,“到底西薩蠻人並未入侵。當初知曉內情之人,俱已過世,如今之當朝攝政,反視我昊天門為掣肘,必欲除之而後快。”
“所謂肉食者鄙,不能遠謀。”齊玉辰微微一笑,“這世上許多人,都只能瞧見眼前的一點東西。”
“就怕這位太尉又遣來天元境高手,”沈自量提醒道,“到時候,免不了又有一番苦戰。我弟子今日折損極多,官軍若再調援軍前來,咱們只怕是無力應對。”
“東地峽那邊,咱們如今的確是鞭長莫及,暫且不用理會。”齊玉辰告訴大家,“西道行台,百里將軍和薛長老,已經率兵東入肅關。咱們只需再支撐個三五日,形勢便會不同。宇文智融沒能奪下大寨,圍剿之兵馬,折損逾半,其餘幾位行台經略,必定觀望。京中人心,自然也會生出變動。總之,時日這般耗下去,對咱們有益無損。”
他微微一笑:“前幾日我去過西京,那裏並無天元境之高手。據王承瑞稟報,這個天元境少女冷清霜,乃是東都趕來。如今既已敗走,便是借她十個膽子,也再不敢來挑釁。就算宇文智融再往東都另請強援,又能如何?我有昊天神劍在手,說一句天下無敵,絕非自吹自擂。宇文智融早有替代之意,為何拖至今日才動手,還不是因為懼怕北野門主。據我推測,必定是屈劍寒斷定北野門主已經亡故,他才有膽子發兵來攻打。”
眾人聽得西道軍已經進入肅關,心下都鬆了口氣。
齊玉辰便瞅着西門嵩說道:“齊某想請西門長老接任副門主,可否?”
“謝門主信重,”西門嵩有些意外,他想了想拱手說道,“屬下推舉金風堂朱堂主接任副門主之位——他年紀輕些,見識魄力,都勝於屬下,必能成為門主之強助。”
“好,那就是朱堂主。”齊玉辰果斷點頭,又以沈自量接任內門金風堂主,以胡兆元出任黑曜堂堂主,就此分派下去。
見齊玉辰目光望向自己,盧德剛連忙拱手道:“屬下並無異議。”
“盧堂主先留在外門,主持墨龍山大寨事務。”齊玉辰吩咐他,“待此事平定,我遣你往西京任事,接替屈劍寒。還有,那位岑胭小娘子,甘願與你同生共死,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兒,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
盧德剛聞言一愣,聽得門主提及岑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眼見夜深,諸人各自告退。酒館之中只剩下齊玉辰、北野翰宗、朱庭揚和西門嵩四人。
“齊門主奔波萬里,扶危定難。如今萬眾歸心,我昊天門復振有望,老夫也就無有甚麼遺憾了。”北野翰宗低聲喟嘆,“回想這一十六年虛耗,無顏面對門中子弟,徒然教人噓唏不已。待宇文智融、屈劍寒二賊授首,老夫便離開山門,自尋生計,無須幾位挂念之。”
“北野門主雖說練功出岔,身遭大難,畢竟眼力見識猶在,非我等可及。”齊玉辰肅容說道,“豈可就此撇下弟子們不理?我打算請北野門主留做內門供奉,指點弟子們習武修道。閑來無事之時,何妨也著書立說,為後人留一份經卷?”
朱庭揚、西門嵩都是大為贊同,連連點頭道:“齊門主說得極是,老門主不可心灰意冷,就此撇下了咱們。再說,你如今腿腳不便,也該由弟子們來照料才是。”
北野翰宗心下感動,又有些酸楚之意,他強自按下心緒,苦笑說道:“老夫橫行半生,到頭來成了廢人一個,還得要後輩們來費心照料——只是,昊天門今日之難,多半因老夫而起,這往後餘生,老夫再為門派盡些餘力,也是義不容辭。幾位放心,我不走了。”
“這就很好。”齊玉辰安頓好北野翰宗,又轉頭吩咐朱庭揚,“往後本門秘卷,吞天滅日神功,副門主務要潛心修習,這柄昊天神劍,我會轉交與你,接任門主之位。”
三人都大吃一驚,又聽得齊玉辰繼續說道:“這門神功,極是精淵深奧,副門主可與北野門主一道參詳——你修鍊完第一重境界便可,萬萬不能貪心不足,以遭反噬。”
“你今日才任門主,為何就提及接替之事?”北野翰宗很是不解,“齊兄弟這等少年豪傑,功力修為,遠勝我等,實乃天姿神武,曠世之雄。朱副堂主固然根基深厚,哪裏及得上你?”
“老門主說得不錯,”朱庭揚也連連擺手,“朱某何德何能,哪裏敢接這門主之位?”
“你當然能做,副門主心志堅忍果決,毅力非凡,遲早晉入天元境。今日之戰,副門主奮勇在前,指揮若定,大家都瞧在眼裏,沒有人會不服。”齊玉辰覷着身前的大劍,輕聲說道,“其實我入昊天門,本是一樁誤會。將此事平定,我也就該離去了。”
西門嵩回想齊玉辰忽然出現在外門,又做下這些驚天動地之事,不禁小意揣測道:“門主天外奇人,想必另有要緊之事?如今門中數千弟子,悉聽吩咐,門主若有差遣,必定盡心遵從,又何必棄我等不顧也?”
“長老言重了,”齊玉辰微微一笑,“所謂山水有相逢,在下有一劍萬里的本事,往後必定還會回來,與眾位相見。若是昊天門有事,在下也決計不會袖手旁觀之。”
“我是劍客,修的是紅塵意。”他想了想又說道,“因此經歷人間,於我便是修行。諸位皆是修道之人,境界愈高,則愈生俯瞰眾生,皆視為螻蟻之心。然而若果真明悟大道,便知所謂長生不老,實為虛妄。你我之根基,仍在這萬丈塵世之中。是以絕不可對眾生之憂苦,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