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殺人
()雲微注意到自己的隊員們一個個的都鄭重起來,幾乎有點兒備戰的味道了,卻是在心底搖了搖頭——你們一個個的,難道都沒聽到“心甘情願”這幾個字?還是說學了鼎語就把翻譯機給扔掉了結果全體出錯?
她好歹還記得原本的打算——就連項羽這個正主兒,都因為過於吃驚而愣在了原地,盯着撒尋和顧惜看去了。這兩人的態度太過出乎預料。
“汪縷。”不那麼會說話的雲微簡潔且直接的打着招呼,“你現在應該帶冠蛇草走。”
此時此刻說這種話,很容易讓人懷疑她的動機。
汪縷雖然一開始見到雲微時頗有好感,但這好感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此後聽江欣說雲微很有可能來自於自由軍,甚至連顧惜都有可能投靠了自由軍,那僅剩的一點兒好感也煙消雲散了。
可是,固然沒有好感,汪縷此時卻也失去了一貫的可以理直氣壯的立場。她理所當然的厭惡自由軍,對江欣現在想要做的事情,也還是一樣不安。
所以看到雲微項羽,就難免有些心虛,都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這也是她甚至沒有辦法如以前那般,心無旁騖的痛斥撒尋不知廉恥的原因。
——雲微說的,若光論內容,還是很有道理的。可是……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呢?
一時間汪縷只是看着雲微不說話,全沒想到以她原本的性子,這樣的反應本來就很反常。項羽終於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注意到汪縷的表現,他本來就已經差不多沉到了底的心更是如墜冰窖。
“我可沒有同意哦。”撒尋卻再次扭頭,“你一個……”她看着雲微,露出猶疑之色,“你管什麼閑事?”
哪怕是項羽,在經過了那次大變和驟然的晉級之後,他的身體也開始出現靈力波動了。唯有雲微,就和把長劍擺出來裝武者一樣,她早已經習慣了收斂自己的內力,撒尋一時間竟無法分辨她的身份。
——內力本來就是很內斂的力量,和修者的溝通天地的靈力有所不同。修者自己想要隱瞞的時候,隱瞞修為也是不難的(只是在卡姆索一般沒有修者會那麼做)。
固然修者不會像雲微那樣帶着長劍,但是也很難想像在這麼一個幾乎全修者的隊伍裏面,會有一個武者少女啊!除非是寵物之類的存在,如同汪縷。可是很明顯的是,她有着相當的地位。
雲微沒回答她問題,反而看似好脾氣的點了點頭,“我聽見了。那麼……如何解決?我們找汪縷有事,希望你們能先行解決此事。”
很明顯,撒尋是不願意開戰的——也許以前她不會在乎用武力強奪,哪怕汪縷的背後有一個元嬰期的修者。但現在不同,樺楊鎮外圍着心意難測的東大陸軍隊,撒思可不會輕易出手!倒是江欣,樺楊鎮並非是他奉命守護的城市啊。
所以她高出汪縷一個層級,之前卻只是威脅利誘而已。
但云微這個時候一問,撒尋卻是笑了。因為拿不準,她也沒有立刻追究雲微的身份——她也看得出來,雲微至少和她不是一類人,“我已經解決了哦!”
她自然而然的朝那個被汪縷護住的、之前一聲也不敢吭的平凡男子伸出了纖纖玉手,“拿來,冠蛇草。”
那個男子的臉色一變,變得慘白。
不是因為撒尋的動作,而是因為,他的手上冒出了一陣黑氣。靈力的波動說明這也是一個修者,應該是一個低階的修者。但看來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情況再明顯不過——他中毒了。
撒尋笑得邪妄,“汪縷,你看,他還在你的手裏。你是要把東西搶走,留下這個傢伙的命嗎?”
汪縷瞪大了眼。
雲微也很震驚,只是沒把這震驚表現在臉上——即使是她,也沒看清撒尋是什麼時候出手下毒的!
這似乎也說明了撒尋之前信心的來源。畢竟修者的肉身相對脆弱,針對性的藥物似乎也有不少。
問題是……
顧惜的臉色有點兒古怪。
哪怕他否認是“同伴”、“朋友”,也不能否認自由軍曾和這些人並肩作戰的事實。他當時雖然在幻影蛛中休養,但云微為他調動了戰術屏幕,他也看到了很多。
所以,他非常明白一個事實。
——雲微這些人,不怕毒。或者……除了奧斯勒之外。
當時的戰況慘烈,誰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能夠保留的東西不多。
追殺的修者中不乏擅長用毒的,但這些東西,幾乎全部被雲微等人豪不猶豫的用自己的身體直接接下!他們對自己的抗毒性,似乎有太深的信賴。而那樣的信賴,也至今沒有被他們的身體辜負。
儘管之前顧惜就已經認為,其實自己比他們還要危險一點——畢竟他不能動用靈力而撒尋似乎對他很不滿,但看到撒尋擅長的居然是下毒,對那些人的危險性再度下降了好幾個等級,他還是不免感覺古怪。
不過這種古怪的情緒沒有維持多久,汪縷的作為便讓他大吃一驚,讓他的視線“刷”的一下掃了過去。
根據柳絲絲的分析和他自己的所見所聞,可以知道,汪縷並不是一個會濫傷無辜的人。她的所作所為遵循她自己認定的正義,向來問心無愧。
撒尋給她的,應該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她掙扎猶豫才是正常。
汪縷也確實是猶豫掙扎了。因她不擅長掩蓋心思,所以這表情被人盡收眼底。撒尋就彷彿想要看好戲一般的,也不催促她。
但就在那個男子忍不住想要奔出她的身邊,拿着儲物袋朝撒尋大喊,“我交出冠蛇草,饒了我!”的時候,汪縷忽然出手,鈴鐺狀的法器穿透了這個男子的心臟!隨即一卷,那男子的儲物袋就已經被白綾卷到了她的手上!
汪縷的性格實在是太好明白,那掙扎猶豫苦惱的表情也能讓原本不熟悉她的人立刻看明白。
以至於汪縷出手的時候,居然沒人反應過來!
“江欣大人吩咐我的,一定要完成的任務。”殺了人的汪縷臉色慘白,喃喃自語着,就好像在為自己的行為開脫一般。
在這之前,雲微已經見過她殺人了。可汪縷那時殺的是一群搶劫、殺人、輪/暴女性的暴民。那時她並沒有任何愧疚之感,雲微也覺得理所當然。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同。
只是……即使是殺死無辜人等,放到一般的修者身上,又哪裏會有什麼愧疚感?
現在的汪縷兩眼無神,她收回了自己的法器,甚至沒有做任何防護的就那麼拔地而起。
“汪縷!”撒尋的臉色和汪縷不同,卻是氣得有些紅了。一柄黑色的、其形如蛇的小劍倏地從她的紅裳飄帶中詭異的鑽出,直奔汪縷。
雖然形狀特異,速度極快,但這柄小劍卻奇異的沒有破空之聲。眼看得就要刺到汪縷的身上!
可這沒有成功。
“叮”的一聲激越的鳴響聲中,一支呈深青色的風之箭和這柄法器小劍撞擊到了一起。儘管風箭迅速潰散,但這柄法器小劍卻也幾乎不曾被擊落。
撒尋的臉色再次一變。顯然沒有料到居然有人插手。而且……
“覺醒者?不,天賦神通……”她察覺到了風箭中那不同尋常的波動。然後,她終於第一次,真正的正視了站在一邊一直沒有吭聲,反應很稚嫩的項羽。
出手的是他。
鯤鵬也是可以役風的。可由於他們修鍊方向(進化方向)的問題,想要遠離自己的身體這麼精準精確的形成對抗分神期修者法器攻擊……凌逍自認自己沒這個本事。
此刻,他就和調查隊的其他人包括顧惜一起,都驚奇的看着項羽。
因為汪縷這個人太好理解,加上先前的分析,幾乎可以就這麼說——那什麼冠蛇草,保不定就是要拿來對付他的啊!他出什麼手?
注意到了臨時同伴們的目光,項羽也有些喏諾不能言,但他還是說出了理由,“……我相信,她是真心的。”
在和他一樣,以為他是真的被江欣當做了晚輩的時候,她對他的關心和關懷……項羽相信,那是真心的。所以,不想看她被擊中。那柄奇形小劍,怎麼看都很古怪啊!
項羽的心思也很好理解,於是從顧惜到調查隊都無言了。
雲微難得動次陰謀詭計的心思,起了一點兒禍水東引的念頭,自然也付諸流水。別說撒尋本來就看中了他們隊伍里的幾個美男子又和顧惜有宿怨了,這麼一來……
雲微的手按到了劍柄上,擋到了撒尋和顧惜之間。
她可不會忘記,他們的隊伍里,還有兩個人是可能怕毒的。奧斯勒有其他人掩護,顧惜卻在之前,就已經站到了一邊。
這個隊伍,很微妙。
——那個藍色頭髮的少年的一擊,說明這至少是一個分神期的修者,才能以天賦神通那樣擊落她的法器。可他在這個隊伍中的地位卻很奇怪。
不是領導者,但也不是下屬。
顧惜說這群人不是他的朋友、夥伴,但眼前這個看裝束三不像的女孩子,這是很自覺的在保護他啊……聽說,他的靈力不能用了?
撒尋心思轉動。可她也同樣注意到了,那個銀髮的女子正在緊迫盯人。她任何一個被判定“超出界限”的動作,只怕都會被認為是攻擊!
——他們,不介意在這兒開戰嗎?還是這女人,對那顧惜太過在意?
撒尋不是笨人,因而瞬間就想到了很多。對雲微的動靜,她在心底嘲笑了一聲,但到底沒有立刻動手。只是還不等她怎樣,幾乎快要被她忘了的宮岐開口了,“撒尋……”
哦,還有冠蛇草!
“那也是一個分神期的修者,你說呢?”撒尋一指項羽,冷淡的回應。
確實,她承諾過幫這個情人拿到冠蛇草,她做得也夠了。甚至不惜得罪一個外來的金丹期修者和她背後的元嬰期修者。但這絕對不代表,她願意和一個擺明了要維護汪縷的分神期修者戰鬥!
她現在撒手已經很說得過去了。
但撒尋沒有注意到,宮岐聽見她的這句話,卻是露出了絕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