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心意
蒼狼那身青色的毛髮在北風中獵獵飛舞，從遠處望去，就好像是一團燃燒在雪地上的異色火焰。
“真漂亮。”穿着一身白衣，還帶着個白帽子等在一塊凸出的山岩下的項羽喃喃感嘆。那流線型的身軀，矯健的步伐……最重要的是那種昂揚的神氣，都讓這隻叫做“奧路”的戰機顯得不同尋常。
和微藍一樣，這隻蒼狼有着非常強的自主性。
它的嘴巴里，正叼着一隻掉進了雪杉林的陷阱里的肥碩兔子。那兔子幾乎不曾有半人高了。
“謝謝你啦，奧路。”項羽真誠的道謝，從蒼狼的口中將那隻兔子給取了下來。
不知為何，他最近總是感到飢餓。雖然不吃似乎也沒有太大關係，但總是不舒服。這也是他積極出來捕獵的原因之一。
還好，修者不談，高等基因的修鍊者凝練出了元神之後，也能時時刻刻的吸取靈氣來滋養身體，其他人在表面上的表現倒是相當一致的，那就是吃的東西不多。最終大部分獵物還是都進了項羽的肚子。
只是項羽素來喜歡動物，哪怕是這樣的情況，他也並不濫殺。
如今看到這諾大的兔子，項羽不由得食慾大動。而且還有一種這隻兔子全吃掉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的感覺。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
於是他趕快轉移注意力。
兔子的後腿和脖子上的傷口都已經被雪裹住了，空氣中也沒有血腥味。這自然是奧路做的好事。雖說項羽早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奧路的聰慧，卻還是不免有些驚嘆。
可奧路不管再怎麼聰明，做起這些事來總不如人類那麼靈巧。這些遮掩的手段只能起到一時的效用，想要留在這裏等第二隻獵物，他還要進行加工。
在項羽加工的時候，奧路就在一邊趴着。過了一會兒，它的耳朵動了動。
它聽見了雪杉林中又一個陷阱被觸動的聲音。看了看專心致志的項羽，奧路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長毛，將雪紛紛抖落。輕輕的嗚咽了一聲，便往雪杉林走去。那姿態不像是要去捕獵，倒像是王者巡視自己的領地。
雪杉林中，兩顆枝繁葉茂的雪杉上，兩個人相對而坐。也都是一身的白衣，被雪杉完全遮掩。金色的捲髮和紫色的直發也都被帽子蓋住了。從空中也極難發現他們的蹤跡。
和忙忙碌碌的項羽以及奧路不同，東方慕和奧斯勒兩個人卻是顯得無比悠閑。
不過，閑是閑了，他們也沒有聊天。
這兩人雖然同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並未獨處過。重要的是，哪怕東方慕和凌逍等人不同，是雲微找來的“盟友”，他和奧斯勒的關係也依然冷淡。
這倒和雲微沒多大關係。前情人和現任追求者都沒那麼小心眼。
只是，作為唯一一個長期接觸的菲尼克斯族，東方慕很難克制自己的研究**——儘管那和他的外表完全不符。而奧斯勒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自然很難對他產生好感。
這時看到奧路走回雪杉林，終於開口的東方慕，一張嘴也直接和研究扯上了關係，“你這隻狼犬倒是喜歡項羽……明明對我們都不假辭色的。”
對一隻變異犬……好，現在看着是狼，用“不假辭色”這個詞沒問題嗎？
奧斯勒也看着奧路，平靜的說，“奧路和微藍不一樣，它成年了。所以很明白情況。它說，項羽身上有一種令動物親近的氣息。即使變異生物也能感覺到。”
其實奧斯勒並不反對東方慕研究，只要他不過頭的話。
現在的情況，奧斯勒很明白東方慕已經有了自己的推斷。加上知道雲微可能會有的舉措，所以面對凌逍蹩腳至極的策略，也沒有什麼反應。
果然……
“特殊體質？”東方慕意味深長的說道。雖是問句，但那語氣不是疑問不是推斷，而是不以為然。
奧斯勒對那張興緻盎然的臉挑了挑眉，趁着此時時機正好，他把一直存在的疑惑問了出來，“我突破了你們的基礎法訣第三層，卻沒有築基也沒有激活高等基因。你當時是最先發現的……也有這個興趣研究？如果有了什麼結論，告訴我這個當事人怎麼樣？”
不出他預料的，東方慕的臉色在瞬間就有些僵硬了。
——這不是一個特別擅長掩飾自己情緒的人。不是做不到，而是在很多時候，都無意去掩飾。
奧斯勒如是想，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發問過於萃不及防，而且交淺言深。
他雖然沒有刻意打聽，但和調查隊的其他人相處了這麼久也知道，當初東方慕和雲微分手，凌逍等人都鬧不明白是什麼原因。雖說猜測是因為東方慕龍族花心本性發作，但奧斯勒一直都不覺得是那麼簡單的事。
至少在到卡姆索之前，雲微對東方慕還是有感情的。至於東方慕么……
“你是在意顧惜，還是在意大人？”反正左右無事，奧斯勒再次交淺言深。言下之意是——所以才把其他的研究都暫時給放下了？
東方慕卻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沒再給他觀察的機會。而且他還特別坦然，“如果雲微也是鱗族，那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這是什麼意思？
奧斯勒皺眉。
他大致知道高等基因對人性格的影響。鱗族多情而羽族多半忠貞——這看凌逍也知道，這個介於鱗族與羽族之間的傢伙看來倒是花心得很，但只看他今天的作為就能猜到，這壓根兒就還是一個沒動過真心的傢伙。
東方慕這句話的意思，是指雲微如果是鱗族，就不會在意情人花心了？可這麼說的話，他東方慕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哪怕是對雲微還有情。
這是說……
奧斯勒忽然明白了。
雲微一個人失落在這卡姆索星上，哪怕是再堅強，也肯定會覺得無助。那個叫做顧惜的人，在這段時間毫無疑問佔據了她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她若是動情……那確實是羽族不如是鱗族！因為是羽族的話肯定受傷更深！而且，喜歡上別人的話，那就代表真是把之前的感情放下了。
東方慕是在擔心這個嗎？
不過……
“大人對那個人的感情，並沒有深到可以稱之為愛情的地步。”奧斯勒於是也坦然了，只是隱去了自己的腹誹——托你的福！
因為忠貞，所以才容易受到背叛的傷害。受到傷害，就會不敢輕易付出真心。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沒機會發展感情了。
奧斯勒並不知道雲微的特殊體質，但他還是猜到了一部分事實。然後由衷慶幸，他們會合得還算是早的。
可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卻發現東方慕的眼神非常的古怪。似乎是不以為然，又似乎是諷刺或者憐憫。奧斯勒的眼角不由得跳了跳，但就在他想要開口的時候，奧路忽然放下了才抓到的獵物，仰天長嚎。
那聲音，確實已經是狼的嚎叫。
奧斯勒愣了一下，迅速連上了識晶，然後臉色微微一變，“樺楊鎮那邊打起來了。”
——他們在想什麼呢？
顧惜緩緩的掃過了雲微新出現的同伴們，暗暗思忖。在雲微的臉上，他的視線多停留了幾秒鐘。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以為雲微是某個強大修者的爐鼎，因為逃亡受傷而失去了記憶。
現在看來，這個猜想多麼可笑！
顧惜不是笨蛋，畢竟和雲微相處了那麼久，見到了她的諸多行動，自然不會相信奧斯勒的誤導。雲微是一個受到過良好教育的人，絕對不是被培養出來的戰鬥工具。
所以他並非是沒有自己的猜想。
——也許，他們和我那個倒霉祖先顧鼎來自一個地方。
顧惜是顧家的落魄子孫，對祖先的真實事迹，那是完全不知道的。但是他到底是加入了自由軍，並且在其中取得了一定地位的人。而圖書館中，還有對星空的記載。
在希望島，一直都有一個看起來異想天開的猜測，那就是，顧鼎來自另一個文明。和這個世界大災難之前完全不同的文明。
可這個猜測又未免顯得太荒謬了。
同樣是圖書館的記載，那個時候的星際文明是非常非常強大的，卻沒有發現過異種文明的存在。如果顧鼎來自那樣的文明，他是怎麼出現在這裏的呢？
顧惜是卡姆所的原住民，這顆星球的高空就被雷翼鳥佔據。對他來說，連星空也是遙不可及。所以他從來沒有把那個猜測當真過。
直到利來出現異常，直到雲微那怪異的，類似於元嬰的異種神識出現……
顧惜不得不承認，那個猜測還是很有道理的。顧鼎的事情他沒親眼見到，可眼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足以說明什麼。
如果雲微真的曾經是某個強大修者的爐鼎，拼了命逃出來的，那倒沒有什麼。顧惜發覺自己對她產生好感，甚至覺得可以結成修道路上的伴侶的時候，並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具體行動，一切認知就天翻地覆了。
如果她來自和這兒不一樣的某個文明……
顧惜本能的感覺到沉重。
被欺騙的憤怒，還有對未來的茫然都有。自由軍的目標很遙遠，遙遠到簡直不切實際。但總是有一個可以為之奮鬥的指望在。可這個猜想……
顧惜不是柳絲絲，也不是奧斯勒，暫時還想不到這對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來說代表着什麼。卻已經猜到了“肯定不妙”這一點。這讓他現如今的感情，私事夾雜了公事，實在是複雜無比。
柳絲絲讓雲微幫着項羽，他信任柳絲絲的判斷力，卻也在同時很有受煎熬的感覺。
他的眼神還是很快的離開了雲微。自從那個推測變成了真實，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不過，他空閑着感受煎熬的時間也並沒有維持多久，雲微的眼神在他移開視線后就是一變，語氣略為凌厲的開口，“樺楊鎮開戰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