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狂亂（四）
【上午十點四十一，布魯林市，舊城區】
“你的賞金，夠這次的撫恤金了。但是被你奪走的生命，是沒有挽回的可能的。”長藤將自己從雷胸口中挖出的異礦核心擊得粉碎。
雷面朝地下，一動不動，背上的翅膀已經成了灰色的粉末，手指和腳也沒了猛禽的銳利，蜷曲着就像嬰兒般無力。
異礦核心被擊碎，身體異礦肢體消解，按照標準來看，或是實際表現來看，都可以判定死亡。
但長藤卻猛然向後跳開，而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則被突然由地下噴出的熔岩灼燒成一個大洞。
“起碼爭取了一些時間。”雷抬起頭，嘴裏咀嚼着一顆小小的石頭。
“不只一顆核心么？”長藤繼續躲閃着由地底噴湧出的岩漿。
“無妨。”長藤用手按住地面，同時朝着起身的雷甩動鞭刃，雷抬起手抵擋，被鞭刃纏住，撕扯成幾段。
“安格魯，燃起來！”雷的腳蹬過地面，斷裂的手臂中噴湧出火焰，朝着揮刃的長藤衝去。
長藤來不及拉回鞭刃，只能向後退去，地火再次噴涌，長藤彷彿是預知到了一般停止下了推進器，只是放在身後的左手略有接觸，驚險地在火柱前停下。
長藤無法後退，而雷已經接近攻擊距離。
他揮出化作火焰的左拳，擊向長藤。
長藤鬆開握住鞭刃的右手，沿着雷的攻擊軌跡抓去。
火焰的手臂如同被卷進了風暴般瞬時間消減一空。雷扭動身子，連帶着衝刺的力量，將剛才就側身藏於右手的電團對準長藤。
藍色電光所成的長矛刺穿了長藤的腹部。
兩人撞在一起，衝破柱般的熔岩，燃燒着向後倒去。
雷壓在長藤身上，長藤的右手死死抓住雷斷裂的小臂，將烈火包裹在自己的掌中。雷的電光刺入地下，雷想沿着刺入點上拉，但長藤的左手抓住他的右腕，橘色的強光閃耀着熔斷了雷的右腕。
在雷右腕熔斷的瞬間，長藤的右手從雷小臂的斷口擦過，轉而擊向雷的左胸。
長藤的手刺穿雷結實的左胸，緊握住其中手掌大小的異礦核心，激熱的能量在手中爆裂，耀眼的光芒在眼前炸開，震撼從每一條神經傳來，只有抓取的實感還停留在指尖。
沸騰的能量在雷體內炸裂，破碎的感覺再度襲來，一切的聲音，一切的景象都瞬間凝滯，崩潰的由自己的左胸延至全身。
無數的念頭在一瞬間閃過被劇痛佔據的腦海。
但雷的左臂中只是再度噴出復仇的烈焰，炎臂抓住長藤的頭，發出駭人的噼啪聲。
兩個人怒吼着，誰也不肯放手。
【上午十點四十五，布魯林市，舊城區包圍圈】
“起霧了？”一個戰士說道。
“可能是感染者的能力，不要驚慌。”另一個戰士說道。
“你在說什麼？”
“說大聲點？”
“唔……”
蘇雪瑞割斷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又消失在了霧中。
“那邊有人！你們誰聽見了嗎！”目睹同伴被殺的戰士大叫道。
可他沒能聽到任何回應。
直到一輛車把他整個撞倒在地，他也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有了這個缺口，所有人都可以遷出去。”蘇雪瑞說道。“過城門那關，就靠西魯了。”
“謝謝。”蕾拉說道。
“我是無所謂。”蘇雪瑞嘆了口氣。“但是說老實的，我覺得他們……”
“我救的回來。”
“可我們不一定能再出去…畢竟裏面的情況我們也不清楚。”蘇雪瑞又說道。“而且啊，這真的值得嗎？大概率我們都要賠在裏面。”
“那算了。”蕾拉說道。“你和他們一起走吧。”
“你想一個人去？別做傻事，辦不到的。你連他們的位置都不清楚。”蘇雪瑞勸阻道。“蕾拉，你仔細再想想，現在所有車，除了我們這輛都出去了，我們是逃得掉的，城口的攔不住我們的。”
“你把車開走吧。我會想辦法和他們一起混出來，我有隱藏自己的手段。”蕾拉揮了揮手。
“蕾拉…我操你媽。”蘇雪瑞罵道。“今天真的是闖了鬼了，遇上你這犟娘皮。”
“把強化葯給我，最大劑量的。”蘇雪瑞朝蕾拉伸出了手。
“打了就真回不來了。”蕾拉說道。
“閉嘴。我的霧氣會擴散到這個城區全境，但是就算有強化葯，也支持不了太久，我們分開找，到時候聯繫。”蘇雪瑞接過蕾拉遞的小藍瓶，朝着自己的脖子一針紮下去。
“走吧，到時候要讓領袖給我發錦旗啊。”
【上午十點五十，布魯林市】
“西魯，他們還是聯繫不上么？”崩問道。
“聯繫不上。他們說要去帶安格魯和雷回來…王八蛋。”西魯的手瞬間把方向盤像餅乾般捏碎。
“我們往那裏走？”崩問道。
“長林市。或者其他什麼沒人煙的地方，我們約好的地方是長林市。那裏現在是異獸的孵化地，應該沒什麼人在。”
西魯回答道。“阿卡迪亞會追我們到天涯海角，如果長林市也不安全，我們就去海里，領袖的異獸工廠都可以去。”
“我們真的……沖得出去么？”崩的話里好像有那麼一絲哭腔。
“我會盡量控制不破壞地面。但是如果城牆那邊的防禦很厚，我可能就走不了了。”
西魯抓着已經被捏碎的方向盤，轉了個方向。
“現在他們還沒有任何阻止我們的跡象，我猜，他們把大部分兵力都放在城門了。”
“真不想面對啊，要是這車一直開下去就好了。可是一直開下去，也是提心弔膽的。”西魯說道。
“崩，萬一，城門那有厚得出不去的人牆，你能不能親我一口？我想死前被女人親一次…我都在說些什麼啊…”
西魯咬着牙，視線低了下去。
“啾。”
柔軟的觸感在自己堅硬的皮膚上傳來，帶着溫暖的氣息轉瞬即逝。
“小男孩就是小男孩。頭抬起來，哪有你這樣開車的。”崩說道。
“崩，我收回剛剛的話。”西魯緩緩地說道。
“嫌棄了？”
“不，我要帶着大家一起逃出去，我也要活下去。”西魯直視着前方的道路，領頭的他，前方自然空無一物。但他現在又覺得，這空蕩蕩又靜悄悄的旅程也沒那麼可怕。
“嗯，大家一起逃出去吧。”崩看向前方，舒展開了眉頭。
【上午十一點，布魯林市，西城門】
“恭候多時了！無面者的朋友們啊，我是來接應你們的。”一個穿着綠色大衣，戴着金色的金屬面具的男人大聲喊道。
他身後是整齊的隊列，都拿着現代化的武器，而前方也已經設好了路障。
“不要害怕，這些防護只是為了防止諸位情緒失控，對我方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若要證明，這裏有新奧格異能戰士被繳獲的識別碼裝甲片。請現在阿卡迪亞的臨時領導人與我談話。”
雖然只是用嘴直接說出來，可巨大的聲音卻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下去碰一碰，叫大家別熄火，隨時準備撞過去。”西魯說著，下了車。
“喔，你是來交涉的嗎？”面具人說道。
“綠色配黃色，還有龍標。這軍裝我認得。但你們怎麼敢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西魯問道。
“因為無所謂。這種城邦國能對我們做什麼？”面具人簡單地回答道，但這次的聲音就沒有那麼洪亮，與尋常人說話的音量差不太多。
“新奧格呢？”
“炎國並未與新奧格簽訂任何協議，即是說，你們若是成為炎國的公民，新奧格便不會像在其他地方一樣傷害你們，即使你們是感染者。”
“我該怎麼相信你？”
“日省吾身。”面具人簡單地回復道。“若還是不信，我便沒別的可拿出來了。”
“……的確，這是暗語。但是，你們怎麼證明你們是炎國的人，而不是偽裝的？事出緊急，我不得不謹慎。”西魯擺出了架勢。
“這很簡單。”面具人將手放在面具上。
隨着咔擦的一聲，金色的面具被緩緩摘下。
血紅的眼展現在西魯眼前。
“我相信你了。”西魯收回了拳頭。
“撤開路障，全軍跟隨車隊護衛！”男子轉身發佈命令。
“是！”
浩蕩的車隊再度開始行進。
一切都結束了，自己不需要做一個犧牲的英雄，不需要和雷，安格魯，蕾拉還有蘇雪瑞這幾個傻子一樣拿自己的命去做一些不一定有用的事。
西魯長嘆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的心沉下來了，提心弔膽的感覺已經告一段落了，這種解脫感實在難以形容。
但他並未太高興，他上了車，踩動了油門。
“怎麼樣？”崩問道。
“活着真好。”西魯答非所問地回答道。
然後，浩蕩的車隊在深綠色的包圍下，緩緩行向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