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回家
陳宜昊一直記得,記得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長長大大的銀灰色休閑外套,踏在那樣高的鐵門上,一手抓着鐵欄,得意洋洋地沖他揮着另一隻手。
背景是沉厚如黑絲絨般的夜空,沒有月亮,天上有許多碎銀般的星子。
風很大很冷,吹得她的長髮絲絲散亂,越發顯得尖尖臉上寶石樣璀璨的眸子,那對眸子比滿天的寒星都要亮,彷彿有光芒正在飛濺而出。
她笑起來很淘氣,露出左邊一顆小虎牙,像孩子,更像一個精靈,溜出來誤墮紅塵,睥睨凡世,他不覺久久地仰望。
陳宜昊跟着她翻了過去,上了車,送她到了公寓樓下,廖可言獨自搭電梯上去,只覺得人睏乏得要命,只想快快到家洗澡睡覺。
可是站在家門前準備開門的時候,翻遍手袋,卻怎麼也找不到鑰匙了。
廖可言哭笑不得,怎麼又出這樣的烏龍。
站在那裏絞盡腦汁地思考,酒氣已然消了大半,但就是想不起來,鑰匙到底是來的時候根本沒帶,還是在吃飯的時候掉在餐廳了。
但不管怎麼樣,這門橫豎是進不去了。
廖可言在門前發了半晌的愣,十二萬分的沮喪,本來晚上這酒喝得讓人痛苦,整個人精神都好了許多,偏偏老天又來這麼一出。
這都快半夜了,還在這島上,黎羽茜和陳奕然的電話都打不通,這叫她怎麼辦?
廖可言想來想去,只得給陳宜昊打了一個電話,請他幫忙找找看,鑰匙是不是掉在車上了。
陳宜昊讓司機停車仔細翻找了半天,車上當然沒有,陳宜昊在電話里說:“小迷糊,你怎麼能連鑰匙都弄丟?再過幾天仔細把你自己也給丟了。”
她又不是故意的。
掛了電話,廖可言在門口又發了半晌的愣,終於決定還是下樓去,自己返回餐廳再找找吧,就這樣想着,走下台階,遠遠看到夜色中汽車的燈柱一轉,正是陳宜昊的車又駛了回來。
廖可言不由得十分感激,上車就說,“陳宜昊,快帶我回剛才吃飯的那地,我估計肯定是剛吃飯的時候,不小心給掉了。”
司機帶着他們又原路返回了,結果回餐廳翻找了一通,還是沒找到她的鑰匙。
廖可言氣餒,看來是今天出門的時候忘了拿了。
正思考着要不要試着給黎羽茜打個電話,陳宜昊突然說:
“實在不行,到我那裏將就一下吧。”
廖可言遲疑了一下,“不用了吧,都這麼晚了。”
陳宜昊盯着她,似笑非笑地說,“怎麼了,怕我吃了你啊?”
他這麼一說,反激起廖可言來,去就去,難不成還真的能吃了她?
陳宜昊最後帶她來到自己的公寓,地段很好,離猛豹隊的訓練基地離得並不甚遠,他不願意同薄忻言李雲哲住的太近,獨自一人挑了這個地方,典型的鬧中取靜。
小區入口並不甚起眼,但保安嚴格。
車子駛進很遠,才看到他的公寓,之間隔着大片大片的草坪與綠樹,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段,忽然見到這樣開闊的綠地簡直令人覺得窮奢極欲。
房子並不甚大,大約不到百個平方,收拾得十分整潔,可以看出是典型的單身男人的住家,玄關處連拖鞋都沒有多餘的一雙。
好在地上全是木地板,又是地暖,廖可言赤着腳走進去,裝出一臉失望:“我還以為你住的什麼好地方呢,看來同我的待遇也差不了多少啊。”
陳宜昊倒笑了:“你可是夫人的貴賓,我怎麼能同你比呢,趕明兒我把你送到薄總那兒,你和他提一句,你愛住什麼樣的豪宅肯定都能滿足你。”
沒想到他會住這樣的公寓,但是一個人,總會想要這樣一個地方吧。
空間不大,裝潢亦簡潔,牆面上連字畫都沒有一幅。沙發黑色絨面發著幽藍的光澤,十分舒適,人一陷進去就像沒了骨頭。
廖可言窩在裏面不想動彈,盤膝而坐,舒服得眯起眼睛:“陳宜昊,我就睡這裏好不好?”
陳宜昊沖她點了點頭:“你當然就睡這兒,不然你以為我這個小地方,還有床給你睡啊?”
廖可言哭笑不得,今晚的陳宜昊尤其可愛,
陳宜昊去找了新的毛巾牙刷給她用,將浴室與洗手間指給她。
唯一的浴室附設在主卧深處,於是廖可言有幸在他的帶領下參觀了他的卧室。
雖然這事聽起來彷彿很曖昧,而實質上也就是純粹的路過,但廖可言還是覺得有些窘,所以有意地講笑話:“陳宜昊,你這兒有沒有什麼蕾絲之類的香艷遺迹,你趕緊先藏起來。”
陳宜昊笑着說,“那估計沒有,這島上連個異性都少見,就我姐之前來過一回。”
廖可言怔了一下,但本能覺得他並沒有撒謊,於是點頭:“狡兔三窟。”
陳宜昊隨手打開衣櫥,找到一套衣服給她:“新的,我還沒穿過。”
沒想到他這樣細心,於是接過去。他打開浴室的門,說:“你用吧,我去看會兒報告。”
浴室洗臉台上只有寥寥幾樣清潔用品,剃鬚刀、刮鬍刀……
純粹的男性氣息,空氣里有淡淡的薄荷芳香,令人覺得清爽。
廖可言關上門,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她將水調得很熱,滾燙的水線激在肌膚上,帶來輕微的灼痛與舒適。可是洗到一半,她突然發覺了不對勁。
這輩子最尷尬、最無奈、最要命的,恐怕就是這一刻了。
廖可言只覺得哭都哭不出來,她忘了自己只要一喝酒,酒精作用下,生理期就會突然提前而至。
天啊天!太要命了!為什麼偏偏要這個時候來?真的是讓人慾哭無淚!
她已經完全想不出辦法來,她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如果不是那該死的鑰匙,如果她能找着黎羽茜,如果她不是一時無奈跑到這裏來,這一切就不會變得這麼窘迫……
可是現在的她到底要怎麼辦?
究竟是誰說天無絕人之路的?眼下這情形,誰能來來給她指條不絕之路?
花灑的水還“刷刷”噴在身上,她總不能在這浴室洗上一輩子吧,可是怎麼能出去?
浴室里熱氣蒸騰,廖可言頭腦發僵,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站在花灑漫散的水注下,急得又出了一身汗,最後終於看到架子上擱着大盒面巾紙,急中生智。
江湖救急,先出去再說。
廖可言草草地處理了一下,穿上衣服走出去,衣服太長太大,她將袖子與褲腿都卷了好幾折,但顧不上了。步步都像是小美人魚,活脫脫像赤足走在刀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