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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尖叫聲此起彼伏,吵得人頭疼欲裂。
“來人,保護三小姐!”
一記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在耳邊揭地而起,傅青滿這三個字徹底喚醒傅瓷的記憶。
人群中,披頭散髮的傅瓷唰的睜開眼,猩紅的目光穿過人群,如餓了幾百年的狼,狠戾而瘋狂。
傅青滿身子一僵,再看過去時,又是熟悉的那張懦弱的表情。
她秀眉緊蹙,是錯覺?
而面上已經恢復常態的傅瓷,心中卻是一陣驚濤駭浪。
對面的傅青滿看起來含苞待放,未長成的天生媚骨還帶着些許青澀,這與她記憶中那個捅了自己四十八刀,仍能笑靨如花的女人還有些差距。
傅瓷驀地睜大眸子,她重生了?!。
但這並不值得高興,因為,她的四周,五六隻黑豹圍着她蓄勢待發,一張張血盆大口嘶吼着,口水滴答,腥氣衝天。
這是什麼時候?
傅瓷額上青筋直跳,逼着自己冷靜下來,竭力去回想這一幕。
如閉合的山谷突然間湧進一大束白光,記憶流水般紛至沓來。
十三歲那年,父親四十大壽,管家特地花重金從雜耍團買來幾隻黑豹,傅青滿拾輟她去偷來關着黑豹的牢籠鑰匙。
當時她歡天喜地,覺得妹妹難得主動找自己玩,毫無防備的跳進她挖的大坑裏。
傅青滿設計讓她以為自己將偷來的鑰匙弄丟,卻暗地裏讓人將黑豹放出來,藉此栽贓嫁禍於她。
彼時,牢籠開,黑豹現,到場官員無不受驚,更要命的是,當朝太子差點喪命於黑豹爪下。
至此,父親震怒,但她好歹是嫡女身份,只罰了禁足三個月,而她的婢女淀茶卻因失責被鞭撻而亡。
由始至終,她傅青滿都在充當一個百般護着姐姐的好妹妹,她被罰禁足時,後者足足哭了一天,被外人傳頌有情有義,善良如仙子。
整場由她扮演着黑臉角色的戲,外加一個犧牲的淀茶,就只是為了換她傅青滿長達五年的好名聲!
老天有眼,得以讓她趕在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重生,從這一刻起,她要護她所護,爭她所得!
這具身體裏住着的,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一味只知道隱忍的窩囊廢,死過一次的人,何曾懼死?
傅瓷抿唇,眼底充斥着不顧一切的瘋狂,她手中緊攥着一串鑰匙,一張混合著泥土的臉上,驚恐中又帶着忐忑的欣喜,她拎起裙擺便直衝向傅青滿。
“妹妹,你看,你讓我偷的鑰匙我找到了!”
嘶——
傅青滿倒抽口涼氣,瞬間白了臉,顧不得自己大家閨秀的做派,怒瞪着傅瓷。
蠢貨!
傅瓷卻恍若未覺,她躲閃着獸群,分明岌岌自危,卻仍舊高高揚起手中的鑰匙,彷彿得到傅青滿的讚賞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周圍人的臉色已經悄悄發生轉變,誰都知道國公府三小姐性子懦弱,膽子更是連老鼠屎大小都不及,這種偷鑰匙的事若不是有人指使,她哪兒敢去做。
傅青滿明顯察覺到那些異樣的眼神,盯着傅瓷的眼神愈發惡毒。
去死吧,賤人!
自己蠢也就罷了,現如今還要拉她一起下水!
幾乎是傅青滿這個想法剛剛升起,那邊人群便傳來齊齊的一聲驚呼,隨之而來的,還有傅瓷毫不掩飾的尖叫。
“妹妹,妹妹你快將鑰匙接着,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着的,姐姐沒對你食言!”
傅瓷左臂被黑豹叼在嘴裏,身體已經被野獸拖着跑了好遠,卻還是顧着傅青滿這邊,她揚手將鑰匙扔到她面前,下一瞬間,人已經被黑豹狠狠摔了出去。
被點名的傅青滿,臉色鐵青,卻是頭一回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深陷泥潭,手無足措!
傅青滿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把自己也給算計進去。
本來給傅瓷準備的陷阱,如今她卻被濺了一身黑!
這賤人到底是不是在裝瘋賣傻!
“啊!”
傅青滿還未從這震驚中回神,那邊傅瓷坐在地上,眼看着黑豹要撲到自己身上,正驚悚的捂臉大叫着昏過去。
快如閃電的黑豹呲牙咧嘴,縱身一躍。
所有人都認為傅瓷這回必死無疑,就連傅青滿也屛住呼吸等待着結果。
就這麼死了吧,就這樣死無對證了才好!
傅青滿一雙溫柔的瞳孔里閃爍着詭異的光束,卻在一道身影闖入視線后,瞬間僵硬。
眾目睽睽之下,一截青竹衣袍從眼前掠過,再定睛時,那幾頭兇猛野獸已伏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傅瓷,此時已經穩穩的落在一人懷裏。
男子一襲素雅玄青,面容如上好的鐫刻藝術品,一雙多情眸,端的是溫文爾雅,如玉謙謙。
“太子殿下!”
姍姍來遲的傅騫見男子懷抱傅瓷,面色驚恐的俯首作揖,在觸及一地殷紅腥臭后,臉色更是白的如同麵粉。
“老臣教女無方,驚擾了太子殿下,請殿下恕罪!”傅騫將頭埋得低低的,一顆心吊在半空中。
周則掃了眼傅騫,淡淡啟唇:“傅國公還是快些請大夫替令嬡看看傷勢罷。”
聽他這麼說,傅騫才注意到他懷中的傅瓷,兩眼一翻,險些一口氣沒上來背過氣兒去。
傅瓷?她怎麼會被太子抱在懷裏頭!
“爹,太子殿下,是青滿沒能看好姐姐,引起這場騷亂青滿也有一份責任!”
傅青滿踩着小碎步上前,挨着傅騫撲通一聲跪下。
她向來是個聰明的女子,曉得如何乾淨迅速的將自己洗白。
前世的傅青滿慣用的套路,多活了五年的傅瓷早已經將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她心中冷哼一聲,從裝昏的狀態中醒來,第一眼見到傅青滿,又是一臉馬大姐氏的笑容的喚道。
“妹妹!”
傅青滿瞳孔猛地一縮,這賤人怎麼這會兒就醒了?!
“妹妹,你讓我偷的鑰匙我給找回來了,但是不知道是誰搶先將牢籠門打開了,那裏面的幾隻黑豹好生兇猛,妹妹你可有受傷?”
傅瓷似一心只想着自己妹妹,連身後站的人是誰都不顧,蹲在傅青滿面前就是一陣問候。
後者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