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丹蝴蝶

第7章 丹蝴蝶

丹鳳的名字,源於他有一雙細長漂亮的丹鳳目。

除這雙妙目,他還有副雌雄莫辨的好相貌。當初他與觀止一同,都在濟廣道祖座下修行過。

濟廣道祖座下這幾個,成琅和祁嬴入門最早,丹鳳同觀止是後來者,妱陽則比他們都晚一些。

那時節,他們五人,再加佩娘,六人關係親近,常常行坐一處親密無間,成琅還學了人間的玩法,說要來個結義之類,不過被她兄長和觀止阻了——

祁嬴說:你我本是兄妹,再結像什麼話!

觀止道:不結。

——那時成琅愛他愛得不行,覺得這話少又精闢的樣,當真是個性極了。

現在才有些恍然了悟,或者人家並非天生話少,只是不樂意搭理她呀!

記憶里觀止是個冷性子,丹鳳卻與他相反,他才拜入道祖座下不久,就把隔壁洞府老老小小混熟了一個遍。

是個交際滿分,葷素不忌的生猛角色。

這麼多年,聽說他一直沒正式神職,倒是常在觀止身邊出入。

想來他們關係還是一如既往好。

念頭眨眼而過,那廂丹鳳已走進,成琅一看,果還是一雙招牌的丹鳳眼,熠熠奪目。

穿一身廣袖粉仙袍,那袍角紋的是蝶戲花。

藍的蝶紅的花,隨便哪一個都是惹眼的鮮艷,在他這裏卻都甘願為他作陪襯。

這樣施施然進來,手中摺扇風流,端的是一個招搖惹眼,花團錦簇。

這一進來,竟生生移了妱陽大半的關注。

他姿態亦做得足,遠遠便告罪,“小仙來遲啦,上神恕罪,諸位恕罪。”

在座的都知他與太子親近,他平時人緣又極好,一時好些都幫他說話。

成琅就這麼看着他一路走一路招搖,待賜座,他和妱陽上前,一左一右,各自坐了觀止下首兩側的位子。

她移開眼。

察覺到佩娘在看她,便朝她的方向輕輕搖頭笑了笑,示意沒事。

舊人齊聚,卻物是人非,來前她早有這覺悟,此時還不至失態。

只,到底不是什麼好滋味便是了。

約莫見她一直看丹鳳,溫業及時送上八卦,“這丹鳳上神,其實他有個外號叫花蝴蝶,大家私下都稱他丹蝴蝶,你看他貼切不貼切?”

噗!

成琅沒繃住,一口酒險些嗆了自己。

丹、蝴蝶?

貼切,何止一個貼切!

那一團花枝招展,可不一朵招搖鮮艷玉蝴蝶么。

她樂得不行,跟溫業兩個竊竊咬耳朵。

她自覺跟溫業兩個居於角落,低調無比,卻不知此番模樣早落入了幾人眼中。

觀止居於高台,手指幾不可察的摩挲手中酒盞,目光微垂,心神好似都在那微晃的酒液上。

下首處,丹鳳正對妱陽致歉。

他道:“真是不好意思,早知你也才來,我就待會再進來了——仙友們不遠萬里,好容易來一次,能瞻仰一次百花公主風采多難得,卻是我給耽誤了。”

“怎會,”妱陽笑,薄紗覆著,只看到眼睛微彎,說不出的溫柔親近,她說:“你如今也來打趣我了。”

丹鳳笑,朝她眨眼,“被你看出來了呀,那我自罰一杯,公主仁心,可別跟觀止告我狀。”

“你又說笑。”妱陽無奈笑,忍不住看向座上那人。

座上人神色不變,彷彿沒聽到一般並不接話。

妱陽神色不變,她起身,將身旁侍女捧着的托盤上的一方錦匣雙手拿起,向前幾步呈給那座上人,道,她苦思多日,卻只尋出這方硯台,希望他能用上才上。

“是端山硯嗎?”丹鳳接口,頗好奇的問。

妱陽道是。

丹鳳便立刻對觀止道:“那不正是你近年常用的么!”

他贊妱陽,“還是你有心思,與其那些個能看不能用的,送這實用之物才是貼心,跟你一比,我的禮就……”

妱陽笑,“你與殿下這般交情,想來送什麼殿下都合心。”

丹鳳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的,“其實,我是準備了十八個艷色女子來着……”

妱陽笑意不變,倒是座上觀止,淡淡看了他一眼。

丹鳳嘆,“看,這就是不合心意呢。”

下方歌舞昇平仙樂陣陣,熱鬧非常,座上幾人落在下方眾仙眼中也是一派祥和之態。

丹鳳與妱陽侃一通,借祝酒起身,挨到觀止身邊,“其實,我方才唬她呢,我給你準備的女子哪有十八個,只有一個罷了……”

觀止眉微皺。

丹鳳堅持把話說完:“且,也無甚艷色。”

觀止看他。

他笑容欠,姿態風流,手裏扇子一搖,解釋:“這麼多年你不近女色,我想你可能口味較常人不同。”

觀止眸底發黑,過了一會才道,“你近來,很閑?”

“不閑不閑,我一點也不閑,你看我忙得腰都細了。”他掐了掐粉腰。

觀止收回目光,“還有心思自作聰明,看來不忙。”

丹鳳哎喲一聲,就要戲精附體開始表演,卻見觀止說完目光往下面掃一眼,繼而眼睛微眯,手指無意識轉動着拇指間戴的扳指。

——這是他的習慣,每每深思什麼,便會摩挲那玉扳指。

丹鳳會意這是要辦正事了。

他面上閃過正色,暫停表演,在觀止向他看過時,幾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宴至中,舞樂換到第三波,上神的賞賜一波一波,不時有那接了賞的神官激動拜謝,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酣暢卻也尋常的宴。

“太子這是要撫下?”

角落裏,溫業道。

成琅有些驚訝的看他。

溫業便面露得意,他雖不甚通俗物,但好歹年紀夠大,就算再不開竅,看多了總比旁人懂得多。當下對成琅解釋,“按說這宴,應是天君為主,今日上座的卻是太子,我猜是天君有意退後,給太子騰地方表現呢。”

成琅壓着想抬頭往上面看一眼的慾望,作受教狀。

溫業道,“都說天君有意傳位,如今看來多半是真,今天這宴還有一層意思大概是讓咱們這些下頭辦事的都認認新主,也提前有個覺悟。”

成琅點點頭,天君……做事擅思量,的確可能是他的心思,只是……

她想到昨晚佩娘的話,總覺還會有事發生……

她忍不住摸了摸腰間銅錢串,手癢尋思要不要搖個吉凶。

然預感這東西,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不等她動手,不過又三杯酒後,事情便發生了——

宴上有位得了賞賜的神官,按程序拜謝時卻突然失態,匍匐至那座上高台前,痛哭不止。

言,他在任多年,一無建樹,二無功德,連差事平日都清閑無事得很,現殿下這般厚賞,他怎擔的!

怎擔得?

涕淚滿面間,痛心疾首以頭搶地,恨不得當場撞柱歸西。

同僚們嚇了一跳,聽清了是什麼話后,心內罵他莫非酒喝到腦袋裏了,賞你你接着不就行了?

那是天君和殿下的恩呢,你扯什麼沒建樹沒功德?

是想打殿下的臉,告訴他您賞錯了人?還是……

心思一轉,那有心的就下意識看那高台,待看到座上殿下神色不變,才算心裏一松,好在他們殿下寬和仁慈。

於是他們就見殿下寬和的恕了那人的失禮,親近關切的詢問,他只做好分內事便是無過,這般自責卻是何故?

這話也沒問題,是該問上一句。

但接下來的發展卻讓諸位來了個措手不及——

只見那匍匐的同僚,痛哭着也不耽誤他嘴皮子,在他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自己的罪狀抖了個遍,且……

讓眾仙意識到不對的,他說的那些罪狀還是圍繞方才那些,只這偌大神界,漫漫三十三天,萬萬年累下多少神職,多少神官,又有哪一家敢說真說一句無愧於心做到了盡善盡美?

自也是有那諸多實職,可細計較下去,卻也免不了許多與這神官一樣的,擔著個從前沿下的神官位,卻因種種原因其實無甚事可做,空享供奉的?

台下各自思量,一下氣氛變了,但阻止已來不及,因為那神官才說完,立刻有高聲應“正是如此”,聲音自上而來,再一看,卻是那丹鳳上神!

他行至階下,道自己外出多日,見了許多這等情景,且認為這並不利於神界發展,他還奏了個詳細書寫的表,希望觀止殿下能“精兵簡政,揚我神族”。

“這……”

角落裏,溫業和成琅面面相覷,也都看傻了。

“這,神界這麼多年都是這樣的啊。”溫業神情有些迷茫。

他才說完,果有那頗有資歷的老神仙上前,言說規矩就是規矩,這規矩行了多年,自有道理禮法,殿下三思,切不可妄動。

此言一出,附言一片。

到此時,大家的酒都醒了。

一時間機敏或遲鈍的,都隱隱明白,這怕是殿下的真正的意圖,不然,誰不知那丹鳳是殿下座下第一人,他都站出來了,誰敢又說不是殿下的意思在裏頭呢?

只這話敢想卻不敢說。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殿下安撫那老神仙,話不多,意思卻明了,意思是,老神仙的話有理,只那神官此番陳情,其心可鑒,倘不理會是傷了下臣忠心,為作嘉獎,便處置一些小小神職罷。

真的只是小小的神職,譬如那分管蟠桃園的三府六部——這是前代王母大愛蟠桃的緣故,興建了許多桃園,但現在蟠桃園大都無用,每年許多賞都賞不完,他要精簡這個,倒也無傷大雅。

眾人也挑不出別的理,畢竟人家沒動到你頭上,且那種樹的雖然不讓種樹了,但人家也給安置了別的位子,反正沒讓失業。

接着殿下隨手一指,說這事既然丹鳳查過,那讓他去辦吧。

起初,大家還有些擔心,怕那丹鳳真干出別的事來,赴宴回家后各自忐忑靜觀其變。

然靜觀了兩日,發現他處理的不是些虛職的,就是些山神之類的小神官,三十三天的諸位便漸漸放心下來。

大抵是殿下一時興起。

畢竟年少氣盛嘛,自也是要三把火的。

成琅不幸,在那被燒的名單中赫赫然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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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總是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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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丹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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