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後一份孝心
一道灰色人影,以極快的速度貼地飛奔,見到山腳處兩個牽着手前行的孩子后,猛地停下了腳步。
關係剛剛有所改善,互通了姓名的旬一和楚霖霖,看向來人,均是一愣。
楚霖霖是因為從未見過跑得這樣快的人,所以吃驚。
旬一卻是完全被嚇的!
來者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身穿灰布衣,容貌平平,臉上雖然沒有笑,可是他的眼睛裏卻充滿了溫暖笑意,讓人心生親近之意。
旬一之所以被他嚇到,是因為這個男子的腰間,掛着一個繪製着八卦圖案的腰牌。
他是道士!
剛剛被人所害失去小狐狸,又暴露天狐真身用妖氣嚇退狼妖的旬一怎能不怕?
他可不是這些道士的對手。
看到少年滿臉緊張,男子輕皺眉頭,微微躬身,溫聲道:“小兄弟,這裏剛才是否出現了妖怪?”
沒發現我的身份?
旬一心中大定,強壓住心中的恐慌,指向狼妖逃跑的方向,小聲道:“有一群妖怪剛走,往那邊去了。”
男子閉上眼睛,似乎在感知什麼,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了眼。
“奇怪,那邊的妖氣太弱了,不像是我剛才感知到的妖氣啊。”
旬一吞咽了口唾沫,不發一言,緊張地盯着他。
男子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從他身旁經過,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擾兩位了,我急着去尋那群妖怪,告辭!”
見道士離去,旬一長舒口氣,卻不敢回頭去看他的背影。楚霖霖握着他的手,用袖口幫他擦乾了手心的汗,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緊張。
“對了!”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旬一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怎……怎麼了?”
男子轉過頭,語氣古怪道:“小兄弟為什麼從見到我的那刻起,大腿就一直抖個不停呢?難道我長得很像吃人的妖怪嗎?”
“這……”
旬一猛地一跺腳,止住了大腿不自覺的顫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男子眉頭越皺越深,追問道:“你們兩個年紀這麼小,怎麼會大半夜跑到這裏來?還有,這馬車下的屍體是怎麼回事?那群妖怪為什麼放過了你們兩個?”
男子每問一句,旬一的喘息就加重一分,等他問完,旬一早已滿頭大汗,他嘴唇顫抖着,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敢說!
一旦暴露自己的身份,自己絕對會被他殺了的!
就像小狐狸那樣……
旬一咬着牙,死死地攥着拳頭,不發一言。
見他一直不肯回答,男子邁動腳步,緩緩向他走去。
那一步步,就像踩在旬一的心臟上一樣,壓得他喘不上氣。
“小兄弟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
“有難言之隱?”
“……”
隨着男子一步步逼近,旬一的臉色逐漸漲紅,滿頭大汗,氣喘如牛,卻始終不敢和那個年輕道人對視。
楚霖霖拍了拍他的手背,扭過頭,紅着眼眶看向被葫蘆藤纏繞着的碎木堆,哽咽道:“我父親辭去官職,告老還鄉,急着趕路從這裏經過,卻碰到了妖怪,慌不擇路之下,馬車從山路上滾了下來,幸好馬車被半山坡的葫蘆藤纏住,這才沒有直接摔在地上,父親把我們兩個放到地上后,他因為受了傷,沒有力氣跳下來了……”
道士恍然大悟,滿臉歉意地躬身,道:“抱歉了,小兄弟、小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旬一驚訝地看向身旁的小丫頭。楚霖霖卻沒有看他,一副大家閨秀的架勢,微微躬身還禮,繼續道:“葫蘆藤終究撐不住馬車的重量,父親被埋在了裏面,我們兩個想要把父親挖出來安葬,卻遇到了追我們的那群妖怪……”
說到這兒,楚霖霖停下了,因為就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群妖怪為何放過了他們兩個,畢竟,剛才旬一嚇退妖怪的場景她並沒有看到。
旬一感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過她的話頭,道:“來的路上,一直有道士和妖怪的屍體從山上掉下來,我們猜測山上有仙長在除妖,我就大喊救命,希望能有仙長來救我們,那群妖怪見我呼救,或許是害怕有仙長聞聲趕來殺了他們,就趕忙逃跑了。”
楚霖霖皺起眉頭,不明白他為什麼撒謊。
自己撒謊是為了應付這個男子,不想被他一直問個不停自己的傷心事,所以才暗示男子,他和自己是兄妹。可剛才遇到妖怪時,他並沒有呼救,他為什麼要在這點上撒謊呢?
楚霖霖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原來如此,小兄弟是還沒有從妖怪的驚嚇中緩過來吧?不用擔心,有我在,沒有妖怪能傷了你們!”
男子豪氣地拍了兩下胸膛,隨後面色一苦,自責地看向碎木堆,道:“可惜了,我沒聽到你們的呼救,如果我來的再早一點,令尊或許就不會死了。”
見他提起父親,楚霖霖紅了眼眶,眼看就要哭出來了,卻使勁憋着不讓自己流淚。
旬一面色複雜,不知該如何接話。
男子不知從何處取出一顆拳頭大小的金黃珠子,振臂一揮。
“去!”
金黃珠子如彗星般迅速射向妖怪逃跑的方向。
男子轉過身,輕聲道:“殺死你們父親的妖怪,我會將它們誅殺的,不過現在還是先把你們的父親安葬吧,放心,有我在,不會再有妖怪來害你們的。”
男子伸手一翻,手中出現一個包裹,放到兩人手中,輕聲道:“你們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好好休息下吧,裏面有些花糕和肉脯,你們吃一些吧。”
說罷,男子丟下大眼瞪小眼的兩人,一擼袖子,吐了口唾沫在掌心,走到碎木堆前,將葫蘆藤和碎木搬起來丟到一旁,想要把被壓在下面的屍體挖出來。
旬一愣愣地看着他,低聲道:“真是個怪人……”
楚霖霖紅着眼眶,看着男子的動作,哽咽道:“是好人,不是怪人!”
“怪好人!”
楚霖霖噗嗤一笑,推開旬一遞過來的花糕,走向碎木堆。
“等會再吃,我要把爹爹挖出來。”
見狀,旬一乾脆把包裹放在地上,走上前去,和他們一起挖被壓在下面的屍體。
見兩人來幫忙,男子有意推脫,讓他們兩個回去休息,可是當他看到楚霖霖微紅的眼眶和臉上的倔強后,他最終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做兒女的要送父親最後一程,他於情於理都不該拒絕。
就讓他們,盡這最後一份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