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自然不值
初晨的陽光灑落地面的時候，旬一經過半夜的靈氣吸納，體內氣海靈氣及其充沛，達到八重境巔峰。體內殘餘的丹藥和天地之間的靈氣都已不足以支撐他繼續衝擊九重境，再加上越來越嚴重的劇痛感，旬一幾乎沒有猶豫，在達到八重境巔峰的瞬間，扭頭看向一直在他身旁守護的陳星河，用盡氣力發出一聲悶哼。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力氣自行隔絕靈氣的湧入了，逐漸模糊的意識讓他的腦袋越發昏沉，如果不在自己暈倒之前隔絕靈氣的湧入，一旦自己失去意識，失去自己的引導，瘋狂湧入體內的靈氣極有可能會撐破自身氣海，屆時，修為盡失都是輕的，弄不好，小命都保不住。
陳星河也不遲疑，一掌拍在他胸腹之上，將他體內的靈氣硬生生隔絕成兩段，右手緊貼旬一身體，快速上移，將還未進入氣海的靈氣從旬一七竅之中逼出，左手手指快速連點，封住他身上數個穴道，徹底斷絕靈氣再度入體的可能。
吐出殘餘靈氣之後，旬一再也堅持不住，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此時的狀況實在不適合趕路，與林子裳略做商議后，陳星河背負起旬一，林子裳和已經醒轉的漪兒背着包裹，疲憊的四人在朝陽下返迴文昌城，打算在城內休養幾日。
從始至終，阿袖一直坐在一旁低頭看手中本子，對他們的離去並未阻止，當察覺到天上的兩道氣息只剩一道時，阿袖微微嘆了口氣，起身走至躺在地上的佝僂老人身旁。
長槍斜指，抵住佝僂老人的咽喉。
畢隴抬頭望天，不知是沒有注意到，還是根本不在意，他對阿袖的動作置若罔聞，渾濁的雙眼微眯着，直視初升之日。
日光下，畢隴身上有常人看不到的黑煙冒出，隨着黑煙的流逝，他的生命跡象也在逐漸衰弱。
修鍊邪門功法的他，此時身處陽光之下，本該痛苦不堪才對，可他此時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痛苦之色，有的只是坦然，與迎接死亡的平靜。
阿袖猶豫半晌，最終收起長槍，轉身回返，臨走前，留下一句輕聲嘆息。
“值得嗎？”
修至如今這等境界，卻終生不可站在陽光之下，重見天日之時，也是迎來死亡之日，值得嗎？
畢隴終於有了動作，他眼珠微微轉動，看了一眼帶着清風門主飛向天上雲船的持槍女子，隨後仰頭看天，低聲喃喃。
“自然……不值，若時光倒轉，老夫寧願死在那時，也不願再過上這樣不堪的人生……”
耳邊的風聲和水聲越發模糊，就連眼睛也開始看不清了，畢隴努力瞪大雙眼，看向東方日出之地，可眼中所見只有一團朦朧光火，根本無法看清那耀眼的巨大日輪。
“八十年了，老夫再未見過太陽……”
畢隴似是想起了什麼，他緩緩起身，已經看不清東西的他，雙手在地上胡亂摸索，終於，待他抓住那個破損木瓶之時，他臉上浮現安心之色。
懷抱木瓶，佝僂老人目視東方。
努力睜大的雙眼中，瞳孔逐漸渙散。
在某一瞬間，眼中渾濁褪去，映出火紅陽光。
“有些刺眼呢……”
輕聲呢喃中，佝僂老人面朝東方，含笑而亡。
……
旬一再度睜眼的時候，看到的是客棧的天花板，他微微轉頭，便發現了趴在一旁桌上熟睡的林子裳。
屋子裏有很濃厚的葯香味，旬一掀開被子一看，發現自己胸腹處被貼上了幾塊膏藥，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胳膊，確定葯香味是從自己身上傳出的之後，推測自己暈倒之後，應該是泡過葯浴，這才會有這麼重的葯香味。
隨手抓起床邊的袍子披在身上，走至桌前，發現林子裳身旁放着一個大碗，碗中盛放着已經涼透的葯湯，除此之外，還有數枚黑不溜秋的藥丸。
看情形，應該不止一個郎中給自己看過傷，要不然也不會開出這麼多種類不同的葯來。
正好有些渴了，低頭聞了聞碗中藥湯與藥丸的味道，確定對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害處之後，旬一取過一條毯子，蓋在熟睡的林子裳身上，因為怕把她弄醒，再加上男女授受不親，便打消了把她抱到床上的念頭。
旬一左手端着葯碗，右手抓着三顆藥丸，披着寬鬆的大袍，慢悠悠地走出了屋子，將一顆丹藥丟入口中，旬一一邊咀嚼，一邊吸溜着葯湯，悠哉悠哉地在客棧二樓的走廊上晃蕩。
走至隔壁房間，朝裏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陳星河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漪兒則坐在桌前請點包裹中的東西，手中捏着一枚銅板來迴旋轉，滿臉愁容。
看情形，林子裳帶出來的盤纏似乎不多了，她好像在為錢發愁。
自己和陳星河都受了傷，林子裳與漪兒照顧自己兩人，這一點旬一併不意外，可看着漪兒臉上的愁苦之色，旬一不禁咧嘴苦笑。
他可是記得的，當初林子裳在道觀拿出的那枚銀錠約有十兩，這些天的相處，他也摸清了二人的家底，這次出行，她們帶了百兩白銀當做盤纏。到楓霞觀時，除去路上花費，仍有六十多兩，這短短几天，她們不該花完才對，除非是被那群郎中狠宰了一筆，或者……
旬一低頭看了眼手中藥湯，發現葯湯中有一根細長的蘿蔔須狀的根莖。
人蔘？！
嚯！這丫頭倒真是捨得！
一口氣將湯藥喝光，捏起碗底的須狀根莖，放入口中輕輕一咬。
脆甜可口！
嘿，咋吃起來這麼像蘿蔔？！
越咀嚼，旬一的臉色便越難看，尋常人蔘雖然貴重，頂多也就值個十幾兩白銀。
可看碗中這根須狀根莖的大小，想必是林子裳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百年人蔘上的根須，若這根須真是出自百年人蔘倒也值了，可這味道，越吃越像蘿蔔！
更讓旬一驚奇的是，這蘿蔔須雖然一股子蘿蔔味，藥效卻十分霸道，起床后一直隱隱作痛的身體，此時竟慢慢好轉，並不比人蔘藥效差上多少。
爬上客棧屋頂，清爽的夜風讓旬一沉悶的頭腦清醒了許多，他看着手中還剩半截的蘿蔔須，表情怪異地看向夜幕籠罩中尚有燈火的街道。
“城中，還有一隻蘿蔔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