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何以談殺
佝僂老人鬆開手掌，躺倒在地，手中驪珠滾落一旁。
旬一目光一凝，想要挪動身體去撿起驪珠，剛一動身，本就劇痛無比的身體生出筋肉撕裂的劇痛感，令他冷汗直流，再也不敢動彈。待身體好受一些，他左手掐決，遙指驪珠，靈力湧出，驪珠被靈力包裹凌空而起，飛回女屍口中，左手向下一壓，女屍落回水中，沉入水底，做完這一切，旬一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引導體內靈氣。
正在仰望天空上那兩艘巨大雲船的陳星河與林子裳聽到動靜，側目看他，臉上皆有不解之色，不明白他為何非要在此時做這件事，陳星河更是直接開口提醒：“不要分心，專心衝破瓶頸，十年的蓄意就看此時的爆發能衝破幾重境了，若是耐受不住，我會幫你打斷經脈，隔絕靈氣湧入。”
旬一沒有氣力開口回答，咬牙點頭。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會打破蓄意的禁制，可他從沒想過自己下山不到十天，便會主動打破禁制，吸納靈氣。
太早了……
自己甚至來不及為之後的破境做好完全準備。
可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容他有別的選擇。
如今看來，能一口氣衝進九重境初期是不可能的，只能勉強衝破一境，而且八重境的巔峰也希望不大，能達到中期修為，就算是燒高香了。
蓄意的優勢是若天賦意境適合，前期境界提升極快，更是能藉助打破禁制強大衝擊力，以海量靈力衝破境界瓶頸，越境提升。
劣勢則是同境界戰力極差，因為平日體內沒有靈力的緣故，很少有實戰經驗，一旦對敵，實戰經驗不足，爆發力也極差，若敵人和自己小打小鬧也就罷了，一旦施展耗費靈力巨大的殺招，則必敗無疑。
還有一個更加致命的弱點，與尋常的修鍊法門不同，蓄意一旦打破禁制，吸納靈氣后達到的境界會極為穩固，想要再有所提升，極為艱難。
蓄意是風清子飛升失敗后，所創的只為飛升的功法，按他的推演，只要能在打破禁制前達到九重境巔峰，便能藉助浩瀚靈氣一舉破開天地禁錮，在天劫加身之前直達天仙。
可惜的是，風清子在晚年期間解開心中執念，不再一心渴求飛升，再加上無庸心思不在飛升成仙上，下山之後便解開了禁制，最終只達半步仙人境。
旬一雖然對飛升成仙也不抱希望，可若是條件允許，他倒是想試試看，能否真的一舉成仙，不曾想，下山還沒十天，他就也和無庸一樣打開了體內禁制。
尋常法門能修至九重境的都寥寥無幾，更別說越修越難的蓄意了，哪怕無庸和旬一兩人都是天才，也沒能堅持修至九重境巔峰再打破禁制。
這蓄意，雖是為了飛升而創，卻變成了屠龍之技，成為了無庸和旬一快速提升境界的法門，是否能飛升成仙根本無法印證。
依靠蓄意飛升，實在是太難了……
修行三天，旬一便入道，三月破下三境，三年破中三境，直到下山前幾天，他才艱難地破開瓶頸，進入七重境，按照這個進度，即使以後順風順水，他最起碼也要七八倍的時間才能進入八重境，至於九重境，更是遙遙無期。
這其中固然有旬一被心魔所困，無法靜心修行的緣故，可蓄意越修越難也絕不是虛言。
金色羅網不知是何種材料製成的，不僅能困住旬一三人，連榆樹這樣的陰魂也被困住無法動彈，驪珠重回女屍口中，榆樹虛幻的身體這才穿透羅網，恢復了行動能力。
“為什麼急着把驪珠還給我？”
面色漲紅的旬一側過頭，發現榆樹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旁，她仰頭看着天上巨大雲船，喃喃道：“讓我被道門發現，把十年前的事徹底畫上一個句號，不好嗎？”
旬一不明白，自己身為當年慘劇的始作俑者，她身為受害者，為何能如此淡然地與自己相處，她心裏難道就沒有一點怨恨？甘心就此落入輪迴？
“抱歉，我現在無法分心，我們的事，之後再說。”
思緒混亂的旬一咬牙說出這句話，正欲閉眼靜心凝神引導靈氣，突然察覺到天上有一股凌厲的氣息直射地面，抬頭看去，發現一手持長槍的女子自雲船上躍下，徑直落向漓河中央。
“隱去身形！”
旬一顧不得身上疼痛，高聲提醒。
榆樹面色平靜地望向他，見他眼中滿是哀求之色，無奈嘆氣，腳尖點地，輕輕一旋，身形消失不見。
名喚阿袖的持槍女子落在漓河之上，激起巨大的波浪，她雙眉微皺，透過滿天水浪看向榆樹消失前的方位，見那裏空無一物，並無人影，眼中疑惑神色一閃而過，微微思量，振臂虛抓。
金色羅網似是受到了召喚，騰空而起，在空中極速縮小體型，化作一根半尺多長的金色絲線，飛入阿袖掌中，阿袖將金色絲線掛在腰間，邁步向河岸走去。
阿袖身穿顏彩厚重的黑色長裙，上有少量紅絲點綴，簡潔厚重，站立不動時尚不見端倪，邁步前行方可見到長裙下擺是以黑紅兩色的布料製成的，沉穩厚重的黑布疊層下是鮮艷如火的大紅色，極具壓迫感。
腰部纏着紅色腰帶，腰帶上除了剛剛掛上的羅網絲線外，還有十數根相同的金色絲線和一根粗大數倍的金色短繩，走動之間，腰間金絲形成的繩簾隨之搖晃，將岸上眾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張金色羅網就那麼厲害了，她腰上居然還掛了那麼多？而且，只要不是瞎子，沒人會忽視那根比尋常絲線粗大數十倍的金色短繩！
必是法寶無疑！
強大的壓迫感下，眾人甚至都忽略了阿袖出眾的外表和她手中握着的黑色長槍，黑色長靴踏上地面，阿袖瞥了眼眾人，腰間竄出六根金絲，快速掠出。
不知對方是敵是友的陳星河揮手就要擲出手中鐵塊，見四根金絲並非飛向自己這邊，而是快速飛向西方，這才止住動作，驚疑不定地看向阿袖。
對於陳星河的動作，阿袖只是略略皺眉，卻並未因此而難為他，而是徑直走向林子裳。
見這個從天而降冷若冰霜的女子向自己走來，林子裳不禁有些害怕，可此時距離她最近的旬一疼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她不願撇下旬一獨自逃跑，只得向前一步，略帶顫音地詢問道：“你……你幹嘛啊？”
“出來。”
阿袖停住腳步，目光卻並未去看林子裳，而是盯着林子裳的雙腿，她嗓音如夜空皓月，清冷至極。
林子裳低下頭，發現兩隻嬰鬼緊緊地抱着自己的雙腿，渾身顫抖，兩雙小眼睛中滿是懼怕，見他們模樣可憐，林子裳正欲出言安慰，兩隻嬰鬼像是被某種力量抓起，身形倒飛而出，林子裳愕然轉頭，只見黑色長槍前指，兩隻嬰鬼如穿糖葫蘆般穿插其上，不再動彈，死得不能再死了。
“為什麼要殺他們……”長槍微抖，將兩具嬰兒屍身摔落在地，林子裳看着兩隻嬰鬼開始僵硬的軀體沾滿臟污泥水，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瞪大着眼睛看向阿袖。
她不明白，這個看起來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女子，為何能面不改色地殺死這兩隻看起來十分可愛的嬰兒小鬼。
“殺？”
阿袖瞥了眼被自己甩入路邊泥坑中的兩隻嬰鬼，腦袋微歪。
“已死之人，何以談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