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尋妖不成反遇鬼
初下山時的好心情,隨着離灕江越來越近,逐漸沉重。
十年過去了,當年溺死在灕江的小姑娘,她的模樣隨着歲月流逝在旬一的腦海里逐漸模糊,可對她的內疚與自責卻每日都在加深。
她是旬一的此生良配,現在卻成了他的心魔,如果不把她的殘魂安排妥當,心有魔障的旬一在修行之路上很難再有進展。
雖說下山遊歷無需急着趕路,可乘上阿霧姑娘的龜甲后,望着龜甲下的潺潺流水,旬一莫名地想要早日趕到灕江,去見那個被驪珠護着,一直待在漓河水底的女子魂魄。
阿霧在水中的速度很快,濺起的水浪將龜甲上二人的衣服下擺打濕,她怕兩人站立不穩掉下河去,雙手向後伸出,讓兩人抓住。
林子裳站在龜甲上,牢牢地抓着阿霧的手,初次登上龜甲的興奮感褪去后,她側過頭,見年輕道人閉目養神,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偷偷嘀咕了一句:“真是怪人。”
陳星河不會騎馬,在漪兒的教導下,這才勉強跟上了眾人的速度,可因為騎馬的姿勢不對,這一路上大俠風範有沒有他不知道,屁股倒是快被顛成八瓣的了。
跑了一個上午,阿霧還沒喊累,陳星河和馬先受不了了,兩匹馬雖然是上好的寶馬,可畢竟也只是凡俗之物,雖說馬不停蹄地趕路一整天並不是做不到,但那樣太損耗馬匹的壽命了,就是他陳星河的屁股答應,林子裳也絕不會答應。
屁股裂了就裂了,頂多花點銅錢買點葯抹抹就成了,馬要是被累出個好歹,就不是銅錢能解決的問題了,便是不心疼錢財的林子裳也會感到肉疼。
眾人最終在文昌城落腳,旬一怕阿霧被修士發現身份,便讓她到灕江等他,阿霧去青城是為了上元節的燈會,現在離上元節還有還有些時日,只要路上不是太耽擱,是趕得及的。
阿霧雖然是個修為不俗的大妖,性格卻格外地隨和,點頭答應后一個人順着河流游向灕江,她將在那裏等待年輕道人來給她帶路。
眾人從河邊出發,走了半柱香的時間,終於到了文昌城城門口。
文昌城是漓河以北,和漓河距離最近的縣城,雖比不得青城繁華,但比大多數鄉鎮強還是綽綽有餘的。
十年前,旬一在雷劫中昏倒,是楚霖霖和寧青帶着他和無庸去楓霞山的,對於文昌城,旬一併沒有記憶,不過他對文昌城並非一無所知。
無庸留給旬一的山水遊記中,記載的第一個城鎮就是文昌城,當年他下山後迷了路,雖然大方向沒走錯,可前行路上愣是一個村鎮都沒碰到,等他趕到文昌城時正好是大雪封城,身上一文錢都沒有的他便是在這裏遇到的端碗女妖。
也不知道那端碗女妖現在是否還在文昌城。
旬一之所以沒有乘着阿霧的龜甲一路趕往灕江,而是在這裏落腳,讓眾人休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想見一見這位端碗女妖了。
她的夢境與自己的神通一夢浮生有異曲同工之妙,若是能再體驗體驗她所創造的夢境,或許能讓自己對一夢浮生的控制更加精進,當然,若能向她請教一二,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都建立在她這些年沒有行兇的基礎上,無庸當年之所以沒有取她性命,是因為她雖然吸取他人陽氣,卻是你情我願的,再加上她每次索取的陽氣稀薄,不會危害他人性命,無庸這才作罷。
可說到底,吸取陽氣終究不是正路,萬一她這些年不再甘心每次只索取一點點陽氣,而是變本加厲的話,旬一不介意替無庸除了這隻端碗女妖。
他旬一身上沒有靈氣,只靠每次呼吸吸取的少量靈氣很難與他人爭鬥是不假,可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與人為敵的手段。
小狐狸送給他的那一身妖力,可並不是擺設。
如今化形為人已有十年之久,旬一也有十年沒有動用那股妖力了,若非必要和生死關頭,旬一不想也不願使用“妖”的力量,可若是為了無庸,旬一不介意破一次戒。
眾人在文昌城裏尋了一處客棧安頓下來,聽說旬一要在城裏找人,估摸着今天是要在這裏歇息,便回了各自房間處理瑣事了。
林子裳要寫遊記,漪兒清洗眾人的換洗衣裳和其他零碎瑣事,陳星河此行最重要的就是保證旬一的安全,他本打算和旬一一起同行,被旬一婉言拒絕後,只得作罷,一個人回到客棧後院練習劍術去了。
文昌城雖然不大,但到底是一座城池,旬一在城內找人,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如果陳星河知道旬一要找的並不是“人”,恐怕就不會如此樂觀了。
事實上,旬一之所以敢一個人去找端碗女妖,一方面是因為她不是窮凶極惡之輩,要不然也不會在文昌城裏那麼久都沒被修士抓出來,另一方面,就算她變了性子,要對旬一不利,旬一也有把握從她身旁逃離。
至於制服她,那就要等拿到無庸遺留在蒼桐鎮樹洞內的山海珠,才能做到。
畢竟,旬一給自己煉製的法寶葫蘆,被他放在河邊留給了楚霖霖,雖然端碗女妖不是什麼法力高強之輩,可旬一也好不到哪兒去,沒有法寶的話,想要拿下她還是很有難度的。
一身樸素布衣的年輕道人坐在文昌城北城門旁的茶攤內,他右手端着早已冷卻的茶碗,緩緩旋轉茶碗,目光盯着放在桌上的八卦腰牌。
腰牌上放着一個從茶攤老闆那裏借來的木勺,木勺與腰牌組成一個簡陋的司南,旬一以山水遊記中的端碗女妖四字為引,輔以十年前第三場夢境遺留下的夢種,藉助司南推演端碗女妖如今的方位,木勺滴溜溜個不停,不久后,木勺停止擺動,勺柄指向北方。
北城門以北?已經出城了?
“已經不在文昌城了?”
旬一緩緩皺起眉頭,低嘆一聲:“也是,畢竟已經這麼久了。”
看來今天是無功而返了。
旬一站起身,將茶錢付給茶攤老闆后,收起八卦腰牌就要回客棧去,他剛起身,卻突然愣住。
先前在攤位上用司南推演端碗女妖的方位時,旬一隨意地打量着路邊的行人,起初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此時站起身,這才發現一個先前不知從什麼時候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女孩兒此時還未離去,她站在大路中央,雙手張開,擁抱着來往的路人。
詭異的是,她彷彿空氣一般,行人撞在她身上就像穿透空氣一般徑直離去,沒有一人發現這個沒有形體的小女孩兒。
妖?鬼?
不對啊,這文昌城雖然不是大城,可剛才來的路上遇到了三四個修士,自己無法吸取靈氣沒有及時發現她的異常也就罷了,那些修士怎麼也注意不到她?
她又怎麼敢光天化日在文昌城如此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
旬一有些後悔,如果把陳星河一起帶過來就好了,以這個小女孩兒隱蔽氣息的本事,自己恐怕不是她的對手。
又一個行人從小女孩體內穿過,她眼帘微垂,似乎有些不開心。
她側過頭,看向如臨大敵,緊緊地握着手中八卦腰牌,隨時都會暴起傷人的年輕道人,突然展顏一笑。
“跟了你一路都沒發現我,果然,你忘了我的樣子。”
年輕道人望着小女孩兒精緻的面孔,滿臉疑惑。
小女孩兒定定地看着如臨大敵的年輕道人,眼眶漸漸紅了,眼中情緒複雜,複雜到旬一都無法讀懂那究竟是怎樣的眼神。
習慣性的溫柔、稍稍的喜悅、濃厚的委屈和莫名其妙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