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中紅蓮，煞是好看
與無庸道人分別後，旬一和楚霖霖一人背負一個包裹，藉著月光，結伴前行。
這裏離碧波山太近了，他們要走遠些才能放心休息。
旬一背着的是小丫頭父親先後給他的兩個包裹，他將它們合在了一起。裏面除了幾件衣物和食物外，全是碎銀和值錢的東西，想必是小丫頭父親臨死前，怕女兒受苦，便把所有財物都扔給了旬一。
他，想讓旬一照顧好他的女兒。
對他來說，這或許是有些冒險的無奈之選吧，他在賭，賭旬一不是一個見財忘義，不顧他女兒安危的小人。
很幸運的是，他賭對了。
剛剛失去小狐狸的旬一，對小丫頭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小丫頭也算乖巧，旬一的心還沒黑到丟下她一人，不顧她生死的地步。
楚霖霖背負的包裹是無庸道人送給他們的，裏面除了那顆山海珠外，還有許多花糕、肉脯和點心之類的小吃食。
“這些本來是我給那個在蒼桐鎮的寧姑娘帶的，不過現在你們急需，就給你們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們沒吃完的話，就把剩下的給她吧，她最喜歡這些吃食了。”
想起無庸道人臨別時，把包裹交給小丫頭時鄭重其事的話，旬一面色有些古怪。
這個道士，不會是春心萌動了吧！
注意到小丫頭沒跟上自己的腳步，旬一停了下來，轉身看向氣喘吁吁，一邊揉着大腿一邊倔強地向前走的小丫頭，頗為無奈。
這傻丫頭，累了就不知道說一聲？
旬一雖為人身，卻是妖體，走了這麼久，他卻沒有太累的感覺，見小丫頭實在走不動了，旬一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後背。
“上來吧，總不能讓你白叫我一聲哥吧。”
楚霖霖冷哼道：“誰叫你哥了？”
“不是你對無庸道人說咱們是兄妹的嗎？”
“對啊。”
小丫頭挺起胸脯，故意裝出一副嬌蠻的模樣，道：“我是兄！”
伸手指向傻眼的旬一，道：“你是妹！”
旬一面色一黑，不過當她注意到小丫頭微紅的眼眶和臉上的不安后，沒有和她爭執，搶過她身上的包裹，提着她的手，將她放到自己背上，柔聲道：“好了，別蹬了！我們趕緊走遠些才能安心休息。不用在我面前故作堅強，我不會嫌你麻煩丟下你的，你還是個孩子啊，想哭就哭吧。”
聞言，楚霖霖眼眶一紅，又想起了自己爹爹，她不再鬧騰，安靜地趴在旬一背上，默默將他手中的兩個包裹接了過來，提在手上。
旬一拍了拍這個懂事的小丫頭的腦袋，邁步前行。
等到旬一停下腳步已經是半夜了，得幸於他有一雙天狐的眼睛，即使在夜晚，也能看清東西。也許是應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他幸運地找到了一個山洞，來做他們的避風港。雖然山洞裏面有些異味，可在洞口處，因為有夜風吹拂，還是相當清涼的。
背上很久沒動靜了，旬一側過頭，發現小丫頭已經趴在自己背上睡著了，柔嫩的臉頰上滿是塵土，因為今晚流了太多的淚，眼眶還是紅的，乖巧的睡相配上這副傷心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旬一放輕動作，把她輕輕放下靠在洞穴的石壁上，然後從包裹中拿出一件衣服，蓋在她身上，做完這一切之後，旬一自己也披了一件衣服擋風，在她身旁坐下。
一陣寒風吹過，小丫頭縮了縮身子，似乎有些怕冷。
旬一想了想，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小丫頭無意識地抓住他的衣服，低聲抽噎了起來。
夢到了父親嗎？
旬一無聲嘆息，六條潔白如雪的尾巴突然出現，輕柔地從小丫頭身下穿過，鋪在地面，使她整個人躺在柔軟的白狐尾巴上。
看着她，旬一神情一陣恍惚，好似看到了躺在小狐狸尾巴上的自己。
旬一抬起頭，望向高掛雲端的明月，低聲道。
“我會照顧好你的。”
握着衣服的手緊了緊，楚霖霖閉着眼，夢囈般呢喃道：“這世上有鬼魂嗎？”
旬一嚇了一跳，扭過頭，看到她並沒有睜開眼，這才鬆了口氣，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輕聲道：“既然有妖怪，那應該也是有鬼魂的吧。”
“那，爹爹現在會看着我嗎？”
“……”
旬一無法給出答案，良久，輕輕地拍了拍小丫頭的肩膀，柔聲道。
“睡吧。”
黑暗中，小丫頭輕輕“嗯”了一聲。
……
“已故之人不可留戀塵世，你牽挂的人已有歸所，安心去吧！”
無庸道人面色莊重地站在墓前，輕念往生咒。
墓前，一個常人不可見的虛幻中年男人身影，對着他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遙遙地望向旬一和楚霖霖走遠的方向。
目光之中，滿是牽挂。
無庸道人朝他還了一禮，月光下，中年男人的身影緩緩消散，去往三途河。
超度完中年男人和馬夫后，無庸道人低下頭，面色古怪地看向自己掌心。
“那個少年的資質真是不似常人，都快能和我那漂亮師叔媲美了。”
在給楚霖霖看過資質后，已經十分驚訝的無庸道人，又給旬一看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少年資質之好，在無庸道人的印象里，除了自己那個漂亮師叔，無人能再和他相比。
因為太過駭人，無庸道人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敷衍地丟下了一句“資質不錯”后，便與兩人分別了。
“等我處理完這裏的事，一定要帶他去山上，讓師傅和師叔他們看看。”
無庸道人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件事，身形拔地而起，凌空飛向碧波山山頂。
……
森林中，群妖潰散，在通天火光中，被修士手中的法寶奪走各自的性命。偶有一兩個修為高深的妖怪出現，還沒殺幾個人，便會被眾人圍攻，不久便敗下陣來。
若是碰到了那些特別難纏，人海戰術也無法擺平的大妖，計劃這次行動的道門領袖便會出現。
道門領袖並非一人，而是由數個修仙門派的掌門人共同組成，他們每一個都有着翻天倒海的恐怖威能，在將群妖趕盡殺絕的同時，也讓眾修士羨慕不已。
所謂仙人，也不過如此了吧？
就在眾修士打掃戰場，準備將自己中意的妖物帶走，當做坐騎或寵物培養的時候，變故突生。
一道通天水柱從碧波潭而起，直射雲端，將站在雲端之上的眾道門領袖擊落。
看着眾掌門披頭散髮從空中墜落的狼狽模樣，眾人愕然。
誰？！！
這世上竟然有人能以一擊之力就擊落眾掌門，難不成是傳說中的仙人！
黑夜之中，一道粗大的身影緩緩出現，從碧波潭起，直達雲端！
月亮被它擋住，眾道人只得依靠手中的火把和法寶，照亮黑影的模樣。
一條身形大到目所不能及的黑蛟，自碧波潭而出，猙獰頭顱浮於雲端，粗壯的爪子輕輕地放在碧波山之上。
此刻，黑蛟的目光鎖定在剛剛穩住身形的眾掌門身上。
它，開口了！
聲如洪鐘，響徹天地。
“今夜，凡殺生者，皆死！”
蛟龍張開大口，海水噴涌而出，從雲端而落，化作瓢潑大雨，拍打在碧波山上所有生靈的身體上。
就在眾修士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然之時，一聲慘叫突然響起。緊接着，第二聲，第三聲……慘叫聲接連響起，許多修士在雨水中，突然自燃來起來，怎麼都無法撲滅身上火焰的他們，發出痛苦而絕望的哀嚎。
少數沒有自燃的道士紛紛躲開那些人形火焰，他們抬起頭，想要尋求眾道門領袖的幫助，期望他們能出手降服這個大妖。
可是，當他們抬起頭時，不可置信的神情出現在他們每一個人臉上！
往日裏高高在上的眾掌門，此刻竟有兩位如斷翅殘蝶般從高空墜落，他們身上的火焰，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美麗得令人窒息的焰痕后，狠狠地砸在地上，再沒有一絲動靜。
那兩位掌門，今日曾親手斬殺過大妖！
蛟龍眯起眼睛，看向碧波山上的千萬朵火焰。
“雨中紅蓮，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