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人花重開
清風拂柳,吹皺一池春水。
微波蕩漾的湖水倒印出一張姣好的面容,彎彎的眉毛、斜長卻又渾圓的雙眼,許是因為長期富足的生活,讓她的標準瓜子臉圓潤成所有臉型中堪稱完美的鵝蛋臉型。長發挽起盤在腦後的雙環蛇髻,鳳形金玉簪、鎏金點翠花籃耳墜更加稱托出倒影主角的華貴風華與年輕美貌。
她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那雙纖纖玉手順着那完美的臉部曲線、一直順延至優美弧線的脖頸處,那上面的瘀青已經徹底恢復的沒有任何痕迹。
對着湖水輕嘆口氣,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一聲嘆息包含的是無奈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
輕巧淡然的收回視線,斜倚在湖中涼亭邊的雕花木朱紅漆錦緞榻上,她微閉雙眸回想着近一個月的古代宮廷生活。
莫名其妙的穿越成因爭風吃醋、大吵大鬧而用三尺白綾尋死成功的陳阿嬌身上,時值漢武帝建元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39年春,衛子夫剛被漢武帝臨幸后,被平陽公主知機知趣的送進了宮內,這個時候穿越過來,有些事已經發生,無從更改,但值得慶幸的是結局卻仍舊有挽回的餘地。
“皇後娘娘,殿下已經下朝了,車攆直朝着椒房殿來。”亭外一聲稟報打斷了她的清凈,看着離自己不過幾步遠跪在地上的宮婢夏荷,她並沒有對這快速而來的消息有過多的疑惑,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表情。
穿越始今,她保留着所有陳阿嬌的記憶與情緒,自然也就知道陳阿嬌原身在宮中的暗線,又因為她也有着在現代因為興趣愛好,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甚至是小說的閱讀,讓她有着對歷史的初步了解,所以她當然也知道,漢武帝劉徹與陳阿嬌的那一段故事。
寵極愛還歇,妨深情卻疏,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這是她後世里與一些朋友一起曾經讀到的一首詩詞,那時不知怎麼的,她的感慨就比別人要多出好幾分。
如今回想起陳阿嬌的絕筆,更是字字傷心刻骨,又讓她想起這首詩詞來,這種發自內心的悲涼感嘆,想來大概是原身在自盡時,特地留在書案上給皇帝看的,只是讓陳阿嬌失望了,當她這個穿越者在迷迷糊糊即將醒來的時候,首先聽到的不是當今皇上劉徹的焦急關心,而是秋風掃落葉般的清理了椒房殿幾位知情的宮婢,唯獨留下了兩位貼身宮婢夏荷及冬梅,但是卻是用比冬天還要冷的口氣吩咐她們、及前來問診的太醫院卸醫封口,對外只稱是皇后氣結郁心,需要靜養,任何人都不得隨意打擾皇后的休養,也算是讓她與外隔絕了。外臣與內宮美人的對於她的折騰早已經習慣了,個個心知肚明這一切因何而起。所以這月余來,也沒有什麼不知趣的人要見皇后的駕。
而當她神智清醒的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時,床邊除了這兩個宮婢,誰都沒有。直到幾天之後,當她第一次、有氣無力的親眼見到劉徹時,那淡薄到清涼如水的眼神,簡直就當她是個大麻煩似的,沒說兩句話就急着要走的不耐,讓她這個局外人都覺得寒心,更何況是曾經與他親梅竹馬、被他揚言用金屋養起以示寵愛的陳阿嬌呢!
“回殿迎駕!”她緩緩起身,一旁的冬梅已經上前順勢將她扶起,重新理了理衣冠頭飾,她已經入鄉隨俗成了習慣,自然的將手搭在已經在她示意下起身的夏荷手上,在她們倆個的攙扶下出了涼亭,上了早已經候在一旁的步攆。
兩人見面也不是第一次了,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幾次交道一打,她很快就適應了這位被後世褒貶不一的帝王。並且在內心也已經漸漸適應了陳阿嬌這個身份。從今以後,她就是這大漢的皇后陳阿嬌,不過,在她沒有想到更好的脫身辦法並且保證自己會過得更好時,誰也別想攔她的路。儘管衛子夫已經出現,歷史也許會順着自己的軌跡不斷前進,但是既然老天都讓她穿越了,那麼她就不能自曝自棄這即定的命運結局,好歹也應該好好的嘗試努力一下,為自己努力營造出一條好點的活路!
一路行至椒房殿正殿門口,正巧不遠處皇上劉徹的車駕已經離的不遠,她端莊自然的鬆開了身邊的宮婢,淡笑着獨自跨過殿門進入那似熟悉又陌生的椒房殿正殿,垂手站立一旁恭候着天子的大駕。
“臣妾見過陛下。”當那熟悉的身影才跨進殿門口,她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拜見禮,放鬆面部表情,並放慢語讓自己顯得更加從容。
“皇后氣色不錯!”還沒有換下冕服的劉徹,頭戴冕冠,語氣隨意,絲毫沒有任何擔憂之色,眼神清澈卻冷淡,配上龍形暗紋玄黑色上衣、紅色下裳的帝王服,整個人給人一種清涼疏遠的氣息,他往前跨步走時,輕揚起手,後面的大宦官夏公公就帶着一溜捧着一樣樣物品的小宦者往前一步,跪在她的面前將物品呈上給她過目。在認得那些物品都是些人蔘類補品時,才平身的她,再次深深跪拜下去,口呼道:“臣妾謝陛下厚典隆恩。”
“起!”劉徹隨意的往主榻上行去,微轉過身入了榻就盤膝而坐:“皇后久恙,勿需久站,也入座了!”
“謝陛下!”說完,她也跟着入了座,夏荷只需她一個眼神,就自顧像往常那樣,傳着宮婢為劉徹上着酒與果品,並且為她備下了溫水。
在互飲時,兩人都默不作聲,但是卻都在暗暗的打量着對方。對於劉徹來說,這月余來,他至椒房殿的次數屈指可數,但並不是一點兒也不知道椒房殿的情況,只是沒想到陳阿嬌真的能夠這麼安靜,尤其是這次的鬧騰有些個大了,差點真的要了她的命不說,單單將養在床上就花費了足足十幾日,不由的讓他心生奇怪,如果不是兩位太主及太后均已經先行一步至甘泉宮,他甚至會揣測着她是否與大長公主有一些更深層次的打算。
而對於她來說,僅管記憶中及幾次簡短的見面,讓她十分清楚劉徹本就是個清俊的十八歲少年,然而今日劉徹才下早朝未及換下朝服的樣子、還有未及完全褪去的帝王威儀,還是讓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帝王的確是長得足夠英武,高而挺的鼻子、略略厚實但輪廓分明的嘴唇,寬額濃眉、配上黑如子夜的眸子,十分英挺,因平時經常戶外騎射的原因,皮膚微微顯黑,落在她眼裏就是健康的小麥色,衣衫下的身軀比例更是符合大多女子的審美觀。也難怪無論是陳阿嬌、還是衛子夫,甚至之後的王夫人、李夫人等妃嬪、姬妾都存着佔有他心的念頭。而他卻可以在眾多美色當中遊刃有餘,離去時更是可以做到片葉不沾身,徒留一副絕然無情的背影讓無數紅顏傷心絕望。
“此時距暑夏還有月余,皇後身體適才痊癒,如此長途勞頓,可會適應?”端起案上的白玉酒杯,劉徹輕鬆隨意卻帶着一絲向望道:“如若單按行程而言,兩位太主及太后想是已經到達甘泉宮,還真不知,那兒的獵物可是被蓄養的充足?”
“陛下既然一心念叨着春獵,何不當初與兩位太主及太后一起啟程,也省得現下里心裏痒痒的。”她抿嘴輕笑,舉起案上的溫水,以水代酒的向劉徹示意一下,並與之同時放至唇邊,輕抿了一口。
劉徹眼底似有一抹異光閃動,隨即恢復常態,卻是淡淡一笑后不語,逕自在一連宮婢的侍候下,品嘗着果品。
而她見劉徹如此,也不多言,默默的坐在一旁,數着桌案上果脯的數量,無聊了就微微側目,含笑似在欣賞着院子裏的花朵,本來倒是想假裝一下的,看着看着,倒是真正開始欣賞起來外面的風景了,臨近夏日的晚春,晨時的陽光灑在院子裏,印着那些嬌艷的花朵實在是讓人心跟着為之一醉,夏荷和冬梅都是有眼色的,這月余來也已經習慣了皇后的安靜與身體語言,見她如此,也就很是及時的將大大的引枕鋪就在她的身邊,讓她能夠就着榻歪靠着放鬆。
“皇后興緻倒是不錯!”靜默片刻后,終於在椒房殿裏響起了劉徹清冷的聲音,嘴唇似有若無的輕彎,隨即調整臉部表情,狀似不明所以的轉過頭來望向臉色明滅不定的劉徹,她又怎麼猜不出劉徹現在的心情是如何的,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來能夠成就一代雄濤武略的帝王,其心性又怎麼是個甘於被人忽視的呢。他現在的蟄伏與容忍,均是為了將來的厚積薄發。
夏懷禮早已經帶着一眾小宦者,在放好那些皇帝帶來的賞賜后,就退至殿外候着,揮退身邊的夏荷與冬梅,殿中只剩下劉徹與她兩人:“春意盎然,花紅柳綠,臣妾兒時都喜好於此時節擇日外出踏青,郊遊野外,如今想起還着實讓臣妾心生愉悅之感。”她感慨道:“就是不知陛下可還記得?”
劉徹聞言不由一怔,臉上面色稍霽,不過卻道:“朕倒是記得,數載前的冬天,朕在爐邊煮酒,皇后在一旁洗刷酒器。”
她眉尖一跳,快速在腦中搜索着相關記憶,好像確是有那麼一幕,只不過,這一個片段已經被陳阿嬌的原身給扔到了記憶的角角落落里,一般情況下很難自動浮現在腦海中。
“幾多歡笑,皇后竟是遺忘了嗎?”劉徹略帶遺憾的道。
“臣妾不敢。”她立馬低眉斂目,溫婉輕柔,還夾雜着一點似有若無的委屈道:“在臣妾心目當中,與陛下相攜的畫面無時無刻的銘記在心,怎敢忘卻。”說完,見劉徹放下酒樽望着她,她話語裏又添了一些不甘與小女人態的埋怨神情道:“怕的是陛下早已經將臣妾丟在腦後,早已經不記得了!”
看着眼前的陳阿嬌,沒說兩句話又開始表示出那潛藏着的妒意,劉徹說不上是放心還是不耐。
終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縱然安靜了月余,還是改不了其本身擅妒的脾性。
“呵呵呵!”一陣輕笑,劉徹轉換話題道:“一月後,朕會帶領文武百官啟程至信陽宮,皇后可要將養好身子隨行移駕,朕就怕這一路上顛簸,皇后如若有何不妥,兩位太主可是要心疼無比的。”
聽到那後面‘心疼無比’四個字加重音時,她心裏不由泛起一陣寒意,在劉徹的心底里,陳阿嬌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權勢棋子。一旦陳阿嬌身後的勢力沒有利用價值了,她的命運就註定是悲慘的。
所謂紅顏未老恩先斷,她陳阿嬌對劉徹,連這句話都用不上。本身就沒有皇‘恩’,又何來的先斷。
低垂下心,微微閉了閉眼,強壓住內心裏一股股湧上的酸楚之意,再抬頭時,她滿臉都是嬌憨、雙唇微撅不滿道:“難道阿嬌除了兩位太主心疼,殿下就不心疼了嗎?”
劉徹一時之間有些不太適應,隨後再次一笑道:“朕自然也是心疼的。”
“那不就是!?”聽到劉徹的話語,她臉上露出了些微的喜色,道:“殿下准許臣妾提早一月動身不就行了,為何非要跟着隨行一眾人等同行呢?”
“也好!”劉徹想了想,語氣有些遲疑道:“只是,屆時如若。。。”
“請殿下恕罪!”話畢,她鄭重起身行禮,隨即垂眸、臉露羞愧感嘆之色道:“臣妾昔日喜好胡鬧,此次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差點真的命送黃泉,只深悔醒悟太晚,每每思及兩位太主對臣妾寵愛有加,卻不能常自環繞膝下以表孝心,反之添亂加憂諸多,就心懷歉疚更深,此次及早趕至甘泉宮侍奉兩位太主以盡孝心,哪還能會讓長輩們操心?”
殿中再次安靜片刻,直到靜立在一旁的她,被劉徹審視思索的眼神看的開始有一絲忐忑時,耳旁總算聽到劉徹帶着讚許的聲音道:“如此甚好!”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