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留下

第五章 留下

范氏在杜秋蔓這裏接連碰壁,隨意福了福身,借口宅子裏還有許多雜事要打理,轉身便走了。江氏滿心不安,帶着楊明昭與杜秋蔓回到屋裏,在窗邊來回踱步,想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說道:“蔓姐兒,你打算讓楊小公子住多久?”

楊明昭目光落在杜秋蔓身上,面上一副淡然的小正太模樣,內心卻是十分緊張。

雖然路上杜秋蔓與他約好,會讓他留在府里,但楊明昭始終沒有任何安全感。他與杜秋蔓,一個低陷污泥,一個高坐雲端。幼小時候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在自己短暫的不到十年的生命里,只有崩潰與混亂。被一對偏遠地方的男女買到家中,直到那二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便成為了畜-生一般的存在。不,是比畜-生還不如的存在,畢竟一頭牛在農家的用處比他要多多了。他費盡心思從那吃人的地方逃出來,一路流浪,再然後,他遇到了一個將唯一的糧食全部都給了他的人。

杜秋蔓之於他,是這輩子最好的人,最溫暖的人。在黑暗中迷茫太久的旅人,一旦抓住希望,哪怕只有一絲一毫,都不願放棄。

楊明昭不想離開,一刻都不想走。除非是杜秋蔓親自開口,如果真的有哪一天,他必會聽她的話,不再打擾。

被楊明昭那小狗狗一般的眼神看着,杜秋蔓的心都要化了,怎麼會有這麼可愛又萌萌噠的小正太。當即對江氏道:“姨娘,楊哥哥與他家裏人也是走散了,在找到他家人前,這段日子先住在我們家好不好?”

“竟也走散了嗎?”江氏大驚,“楊小公子可知道家在何處?馬叔過幾天便會回來,你若知道在哪兒,我讓馬叔送你回去可好?”馬叔便是送杜秋蔓回老宅的車夫,被范氏留下原路去尋杜秋蔓。

楊明昭無奈搖了搖頭,並未隱瞞自己的盛世:“幾歲時與家人走散,隱約記得家父家母是北方口音,家中院子裏有一顆大石榴樹,其他的便記不得了。夫人也不必喊我什麼公子,喊我名字就好。”

江氏眼眶微紅,看着楊明昭這小小的人兒,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個沒有福氣的兒子。若當初她的孩子能保住,大約也有這麼大了。

杜秋蔓道:“姨娘,就讓楊哥哥留下來吧。外面亂的很,楊哥哥出去后肯定要受欺負的。咱們家又不缺地方住,楊哥留下正好也跟我做個伴。”

“可京城那邊……”江氏有些猶豫。

“怕什麼!”杜秋蔓毫不在意,“楊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父親那邊若是派人來問,我來答便是!”

“好。姨娘都聽你的,楊小……,昭哥兒留下。”江氏已經打定主意自己去頂包,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孩子們受委。

杜秋蔓衝著楊明昭甜甜一笑,楊明昭緊張垂下頭,可微紅的耳朵出賣了他內心的喜悅。——他不用在流浪了,這是真的!

因楊明昭年歲不大,便沒有住在外院,直接安排在了東廂房內。昌平城內的這座杜家老宅是個典型的三進院子。杜家是從杜秋蔓爺爺那一輩開始發跡的,杜家早年間只是昌平城內一個小富之家,杜祖父中舉后便舉家遷至京城。為了給朝廷留下清廉正直的文臣形象,所以老家的杜宅並未翻修和擴建,還保持着杜老爺離開的樣子,雖然不算大,但夠住了。

杜秋蔓跟着去了東廂房,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培養楊明昭。從夢中書里來看,楊明昭極其聰明,就是容易走偏,而書里的杜秋蔓之所以那麼慘,除了自身原因外,就是因為惹到了楊明昭這個大反派。所以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楊小正太,她都要努力讓小正太走向封建社會三好青年這條路,用一顆充滿愛與和平的心包容這個世界!

“楊哥哥就住在這裏,東西可能還不齊全,明兒我叫人買來。”杜秋蔓環顧一圈,除了日常用品還要買一些書籍回來,嗯……都得是她把關過得,凡是有一點兒歪門邪道的統統都不許進門。

楊明昭對那些東西毫不在意。

杜秋蔓說了一會兒,沒聽見他回應,還以為他害羞不敢提要求,便道:“楊哥哥有什麼需要的直接說就是了。回來之前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楊明昭十分緊張,雖然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可他還是想試試:“你可不可以不要喊我楊哥哥。”怕杜秋蔓不高興,又趕緊道,“喊我名字就好。”畢竟帶上了姓氏,他便覺得與杜秋蔓的距離遠了一分。他不奢求杜秋蔓待他如親人,但至少能成為杜秋蔓的好朋友,或者是成為能令杜秋蔓記住的人,小正太就很滿足了。

小事一樁,杜秋蔓當即道:“昭哥兒?”

楊明昭終於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嗯!”

雖然不知道楊小正太為什麼突然這麼高興,但杜秋蔓很喜歡看他笑。小孩子嘛,就應該無憂無慮的生活。

回到昌平城的這一晚,是杜秋蔓穿來這些天過得最舒服的一晚。

雖已入春,但天氣尚寒,江氏早早拿湯婆子將床暖起。杜秋蔓躺在鋪着厚鋪蓋的床上,聞着一屋溫暖的味道,舒服的呼了口氣,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比起上輩子秩序崩潰的世界,這裏平靜的如歲月靜好,讓人忍不住放鬆下來。回來的路上她已將以後的計劃都一一規劃好了,如今見到范氏等人又結合了“夢中書”的描述,已經將這幾人的性格都摸的透徹。雖然未來還有的忙,但杜秋蔓沒過一會兒便安穩的睡去,嘴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

而這一晚,除了杜秋蔓,沒有人睡得安穩。

江氏直接拿了個鋪蓋睡在外間,生怕一眨眼杜秋蔓又不見了。蔓姐兒睡着后喜歡踢被子,江氏早就習慣了時不時進屋看看。見她睡得香甜,江氏無比欣慰,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又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玲瓏與珍珠住在一個屋,二人面面相覷,眼神里均透着怕意。她們是被派來伺候大小姐的,大小姐脾氣一向不好,要打要罰都是常事,雖然回京後有夫人撐腰,但現在遠水救不了近火。她們不比范氏,是被主家買斷了一切的奴僕,若是主家將他們打死,不過是損害些名譽,官府也只是罰些銀錢了事,而大小姐——恰恰是不怕損名譽的主。

“珍珠,”玲瓏忍不住小聲說,“大小姐不見的哪天,你真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嗎?”

珍珠矢口否認:“沒有!大小姐自己去湊熱鬧被人群衝散,我怎麼拉都拉不住,你什麼意思?”

玲瓏撇撇嘴:“這不是那天是你當值陪在大小姐身邊么,我一直跟在姨娘身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如今大小姐回來,指不定怎麼發作呢。”

珍珠翻了個身,背對着她:“我累了,不說了。”

玲瓏覺得珍珠沒說實話,在事情沒有明了之前,她決定還是老實當差為好。夫人給的銀子雖然好,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命沒了,那些銀子也是便宜了自己的兄弟。

另一間屋裏,范氏像是烙餅一樣在床上翻來翻去。她在府里是有身份的老人了,比一些不受寵的姨娘還要有幾分面子。杜秋蔓的刁難她自然不怕,可也有些怵她那脾氣。要是不管不顧起來,杜秋蔓回京后自然沒好果子吃,但自己現在肯定也要吃些苦頭。

“罷了,就讓你囂張幾日。等夫人派了訓誡嬤嬤過來,有你好日子過的。”范氏打定主意給京城遞消息。

至於杜秋蔓是怎麼從那人手裏逃出來……

范氏眯起眼,這大約與那個小乞丐有些關係。她雖然怵杜秋蔓的脾氣,但自認對這小妮子有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一個腦袋空空的繡花枕頭,憑她肯定是沒法子從那地界跑出來。范氏翻了個白眼,現在暫時動不了杜秋蔓,難道她還動不得一個小乞丐?!

第二日,杜秋蔓醒敏銳的發覺范氏和珍珠玲瓏都收斂了不少,規規矩矩的伺候她洗漱準備早飯。

難道這三個女人是希望勞動改造,懇求她寬大處理?但范氏作為賣掉小杜秋蔓的主謀之一,已經在杜秋蔓心裏判了死刑。至於玲瓏珍珠兩個,一個是幫凶,一個是牆頭草,都不是什麼好貨,但卻可以利用一番。

這屋子的女人里,唯一真心對杜秋蔓好的便是江氏。麻利的給杜秋蔓盛了一碗小餛飩又囑咐楊明昭道:“昭哥兒也用些。這小餛飩的餡兒是今兒早上買的豬肉現調的,皮趕得薄,味道鮮的很。趕緊嘗嘗。”

杜秋蔓咬了一口,鮮嫩Q彈的肉餡,彷彿在口中彈了出來,裹着熬了快兩個時辰的雞湯,那滋味,鮮的讓她找不到舌頭。這一定是她此生吃過的最好吃的雞湯小餛飩!忍不住問道:“早飯是誰做的?”

玲瓏趕緊道:“回大小姐的話,是奴婢包的。”

“你很好。”

見杜秋蔓給了自己一個笑臉,玲瓏受寵若驚:“大小姐吃得好,是奴婢的福分。”

范氏斜眼掃了掃玲瓏,鼻子裏輕輕冷哼。沒骨頭的小東西,真是經不起一點風浪!

用過早飯,杜秋蔓決定先解決楊明昭的戶籍問題。因連連天災,原有的戶籍制度受到了衝擊,朝廷對戶籍的管理放鬆了不少。像楊明昭這樣的情況,只要有良人擔保,可以將戶籍掛在當地的慈兒院裏,等成年後,便能分出來單獨立戶,若是中途找到了家人,也可以將戶籍遷回原地。

范氏見她又要折騰,便道:“如今縣裏這位馬上就要調走了,這會子怕是已經沒有心思在昌平城,倒不如等新縣令來了后再來辦這件事。”

杜秋蔓問:“新縣令什麼時候來?”

范氏道:“蔓姐兒莫急,想必也是快了,按照朝廷的規矩最遲春耕后便會到。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去給先夫人掃墓要緊。”范氏特地將“先夫人”三個字咬的重些,順勢又往江氏那邊瞧了一眼,見江氏內疚的將頭低下,心中十分爽快。

“行吧,你們現在去準備準備,我明兒就去給娘親掃墓。”杜秋蔓將范氏玲瓏珍珠來回掃了一眼,沉聲道,“昭哥兒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他,就沒有我,我希望你們能牢牢記住這一點。昭哥兒在這裏,就是客人,若是讓我知道有人敢怠慢他,或者是在背後說三道四……”杜秋蔓冷笑,“我到時候要知道是我的鞭子快,還是你們去向京里的那位求饒快!”

玲瓏、珍珠打了個寒顫,連忙道:“奴婢不敢。”

范氏心裏已將杜秋蔓罵了上百聲的小賤人,見杜秋蔓的目光已經停留在她身上,趕緊表決心:“蔓姐兒您放心,老奴做事兒一向穩妥,包準讓昭哥兒在這兒住的舒舒服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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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臣的寵妻(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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