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坑貨師叔
三頂轎攆,一豎列開。轎夫精壯有力,轎攆平穩而迅速,中間的轎子比較特殊,有兩個大漢各在一側,顯得極為重要。
轎攆快速穿過街道,消失在人流中。左小右正是在中間那頂轎子,掀開轎簾,伸頭想看看自己到底被“押”去何方,卻被一邊的大漢用手摁了回去,無奈更是無助,便掐指算算此行吉凶。
“吉便是凶,凶便為吉……”左小右掐指一算,忽然怒道:“什麼狗屁,這吉凶如此含糊,說了等於沒說。”
他整個人癱坐在轎里,無力說道:“人在家中坐,禍從天降,保佑我順利渡過此劫。”說罷雙手合十,念念叨叨地拜了拜。
約莫一炷香時間,轎子停了。左小右心想是到了地方。外面響起王大海討厭的聲音:“嘿嘿,小師傅,我們到了。”
轎簾拉開,眼前確是一棟氣派的宅子,光是高大的門庭和門口雕的兩尊石獅,便足以震撼。
在這江烏鎮上,這麼氣派的宅子莫不過江、烏兩家。左小右定眼一看大門上的門匾,“烏府”兩字蒼勁有力,與這氣派的宅子相得益彰。
左小右隨王大海、鄧林兩人在烏宅里走着,裏面佔地頗大,花園、水榭、園林應有盡有。他還是第一次見如此景象,一邊觀察此院落的風水佈局,一邊驚訝地合不上嘴。
繞過了一個虎雕的影壁,左小右三人來到了主廳。主廳上有兩人,主位上是一個年約四十歲的男子,身材適中,頗為深沉。左邊的客坐上坐着一位面容和善的人,身材較胖,年紀與那人相仿。
“烏老爺、師傅。”鄧林一一向二人打了招呼,兩人點了點頭。
“這位小兄弟是?”客坐上那微胖的人問道。
“這是左師伯的兒子……”鄧林頓了頓,因為只知道左小右是左一彧的兒子,但並不知道其真實姓名。倒是那微胖的男子喜道:“哎呀,一直聽左師兄講起師侄,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凡吶。”
左小右心中不屑,白眼心想:“誰是你師侄”。
“怪不得小師傅法力無邊,沒曾想是出自太清觀一脈,失敬失敬。”王大海附和道。
鄧林向他介紹,這主位上的男人便是烏府主人烏長源,而這個微胖的男子,就是太清觀現任掌門——郝流。
幾人寒暄幾句后紛紛坐下,鄧林道:“烏老爺,左師伯外出遠遊,蹤跡難尋。好在有左師弟在,您大可放心,左師弟已得左師叔真傳。”
“居然坑我。”左小右心裏暗罵鄧林不是東西,他這麼一說,是自己逼上絕境,進退不得。
烏長源呷了一口茶,淡淡道:“除妖這麼大的事情,恐怕這位小師傅難當大任吧。”他說話語氣冰冷。因見左小右年紀輕輕,顯然不把他當回事。
“是是,我難當大任,求您老人家放我回去。”左小右本不想蹚這渾水,聽他這麼一說,心裏默念祈禱,放過自己。
郝流咳了一聲,站起來道:“烏老爺有所不知,當初我和左師兄創立太清觀,我二人是各有所長,要論鎮宅擺陣,風水堪輿,是我拿手好戲,可這除妖降魔,驅邪去惡,卻是我左師兄的本事。我這位師侄盡得真傳,這些小妖必然不在話下。”
“對對,烏兄,記得我之前遇到的那事,也是這位小師傅賜了幾件法器,當天夜裏那些邪祟就不敢再來,當真是法力高強。”王大海豎起拇指誇讚道。
兩人這麼一捧場,烏長源心裏有些動搖,略有興趣道:“哦,沒想到小師傅年紀輕輕卻有這般本事。”
左小右心裏暗暗罵道:“我自己都沒說話,卻被你們三人說了一遍,弄得真了解我似的。”站起身來,道:“過獎,在下就一些微末道行,不足掛齒。”
他給人算命,靠的是察言觀色的本事,烏長源心機深,長運亨通,背地裏做的事定不擇手段,再者左小右悄悄留意過郝流與鄧林的表情,都有些畏懼烏長源,想來是除妖不順,被烏長源強行扣下,眼下情況不明,為了先穩住局面,不得不硬着頭皮撐着。
烏長源緩緩問道:“以左小師傅之見,今日之禍,何解?”語氣頗有考校之意。
左小右心想這是烏長源試探自己,看來先得糊弄一番,風水堪輿本是自己所長,緩緩道:“烏老爺,據我觀察,這宅院風水極好,佈置得當,門前行路漸漸大,可保佑前途遠大,乃大展宏圖的吉兆,門口那兩尊石獅,乃絕佳鎮宅之物,照理說一般邪祟是不敢靠近的。除非……”
烏長源見左小右說的頭頭是道,打消了心中一些疑慮,追問道:“除非什麼?”
左小右見烏長源來了興趣,心想是有效了,小聲道:“除非……是冤魂上門。”烏長源臉色微微一變,道:“何謂冤魂上門?”
左小右看烏長源表情,估摸自己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緩緩說道:“冤魂就是一些死去的人的魂魄,因為生前的執念太強,化成冤魂卡在喉嚨里的一口氣,在人死後離開,留有部分記憶,專門吸食活人元氣修鍊,我看這宅子裏的,怕是厲鬼了。”
“何謂厲鬼?”
“厲鬼就是那些冤魂吸食活人元氣后修鍊而成,這些厲鬼鬼力深厚,一般的勾魂鬼差都奈何不了他們。厲鬼的目的,就是冤有頭,債有主之類的......”
“那……那,這可如何是好。”烏長源顯然是有點慌了,但自己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富家一方,很快便覺得有些失態,乾咳幾聲,緩緩道:“我素來與人無仇無怨,為何會厲鬼纏身,定是那些小人作祟,請小師傅速速破之,我必有重謝”。
左小右心想,“看來準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和那個胖大海一般。”想到着不免心頭生出一陣厭惡,說道:“待我先在府里轉轉,了解一番。”
烏長源點了點頭,道:“好,左小師傅請便。來人,帶路。”
“慢!烏老爺,這差事交我如何。我對府里也較為熟悉,裏面也布了不少陣法,我想和左師侄再進一步討論一番。”郝流自告奮勇道。
烏長源略做沉思,點頭道:“如此甚好,郝掌門,左師傅,你們請自便。”
待左小右與郝流出了大廳,便低聲問道:“師叔,怎麼回事?”他把“師叔”兩字叫得格外的重。
郝流把左小右拉向一偏僻處,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才悄悄道:“這烏府厲鬼鬧得凶,已經超出我能力範圍了。”
左小右奇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爹師弟,這點小鬼都收拾不了嗎?”
郝流哈哈笑道:“左師侄,我確實與你父同出一脈,不信你看。”
說罷挽起右手的袖子,郝流右手手腕處纏了一圈青布,左小右見了略微吃驚,道:“看來真是,那為何我那老爹從未提起?”郝流卻笑了搖搖頭,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左小右越想越奇,道:“你既是我老爹師弟,怎會連個小鬼都收拾不了。”
郝流道:“方才我已經說了,這佈陣鎮宅不在話下,可這驅鬼除妖的本事我卻比不上你爹,我大概勘察了一下,是個道行不淺的厲鬼,眼下我只能佈陣先穩住這宅子,不讓厲鬼進府半步。”
“既然進不來,那怕什麼?”左小右反問道。
郝流“嘖”了一聲,道:“師侄有所不知哇,厲鬼雖然進不來,但鬼嚎之聲四起,整個烏府到了晚上都響着鬼嚎之聲,甚是恐怖,所以烏長源才令我除去這些厲鬼。”
“那也是你的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厲鬼非同尋常,幹嘛托我下水。”左小右質問道。
郝流嘆了一聲,道:“師侄你聰明過人,想必也知道烏長源為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前沒料想這烏府如此兇險,先如今驅鬼不利,他便扣我為質。要不是萬不得已,我怎麼會派鄧林前去請左師兄,要知道以左師兄的修為,這些厲鬼都不是對手,誰料想……”
“那你也不能害死我呀!我的修為比起我那老爹差得遠呢,我豈不是要陪你一起為質?而且烏長源為人陰險,說不定會把我們都宰了。”說罷左小右比劃了一個手刀的姿勢。
郝流倒吸一口涼氣,神色有點慌亂,道:“不會吧,雖然我們沒本事除鬼,但也保了他們一家平安。”左小右冷冷道:“哼,你貪了人家的錢,還把我拉下水,真不愧是我的好師叔。”
左小右看了看四周的法陣,與自己所學皆為一致,基本確定同出一門,但左一彧對往事卻隻字不提,卻也怪得很,問道:“師叔,我老爹為什麼從來隻字不提?”
郝流有些迴避道:“師侄,這個嘛,還是你親自問他為好,這個我也不好說。現在當務之急是解這燃眉之急。師兄曾說過,師侄你得他三分真傳,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有三分,足矣。”
左小右道:“師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郝流抬頭看了看,月如勾,心裏一盤算,驚道:“朔后月如勾,月黑風高夜。”
左小右攤了攤手,道:“可不是嘛,今夜可謂是兇險萬分,平日裏尚可一斗,今夜我可沒有把握。”
郝流有些急了,來回踱步,思慮道:“今晚是厲鬼發動攻擊最好的時候,我這陣法只能抵擋一陣,陣破了,我們都有危險,不行,還是先開溜吧。”
左小右伸手一把抓住郝流,沒好氣道:“師叔,你怎麼溜,你看看這整個院子的護衛,再加上監視我們的打手,你能去哪?”
“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啊!”郝流急道。
左小右道:“師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不是更應該好好籌劃一下嗎?”
“你有主意?”郝流一聽,以為左小右有了對策。
“算是吧。”左小右眉頭微皺,此刻淪為階下囚,此處又兇險萬分,為了保命,也顧不上什麼了。他看了看四周,雖有下人監視,但不是很近,小聲道:“師伯,今晚厲鬼太過兇惡,你的陣法必須配合我方有一線生機。”
郝流現在也只能指望這小小師侄,用力點點頭,爽快道:“沒問題,要怎麼配合?我那徒弟鄧林,佈陣之能得我真傳,也能幫上忙。”
左小右道:“我算了一下,今晚厲鬼領百鬼而來,以我之能,能勉強對付這厲鬼,至於其他小鬼......”
“明白,擒賊先擒王。只要殺了王,其他小鬼就會一鬨而散。”郝流多年佈陣驅鬼,經驗豐富,一點即通。“我便所布之陣,這些小鬼休想踏入半步,師侄你就專心對付厲鬼就成。”
左小右伸出拇指,嘆道:“師叔果然是師叔,任務分配得如此乾脆明了。”
左小右明白,對付厲鬼,何等兇險,搞不好搭上性命。至於那些小鬼,卻很難攻入布的結界。只要自己殺退厲鬼,眾人平安,假如失敗,郝流又可以趁亂逃跑,這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他心想怎麼攤上這麼一個貪生怕死又厚顏無恥的師叔,無奈道:“那就請師叔多費心了。”
郝流拍了拍胸口,道:“大家同舟共濟,我這就去再施法布幾個陣,絕對保證那些小鬼進不來。”說罷一搖一擺地便走了。
左小右看着郝流那微胖的背影,偷偷“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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