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觀察
“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嗎？”
看見出現在自己門前的人，林逸情做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後揚起頭來，將天空的兩邊來回看了又看，雖然這會兒早已是過午的時間了，日頭早偏過了西面。
柳因風正對面站着，看着這樣舉動的人倒也沒說話，直到林逸情終於從自己的一番想像中回過神來，似乎也是察覺到了，她默然眼神之下的，那一點不同尋常之處。
“難不成你不是來找我的？”柳因風來過林府，確實也沒有是衝著他來的，“還是你根本是來找林逸德，楚憐，或者其他人？”
柳因風默默看着這張臉，好像從來都沒有這樣認真看過，直到林逸情臉上的一點疑慮都跟着黯淡了起來，她才開口對這人說道：“我是來找你的，能和我出去走走嗎？”
林逸情眼睛一亮，隨即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他隨手關上了身後的房門，然後便大大方方地與門前站着的人一起，並肩走出了林府的大門，一路信步而去。
“我們要去哪兒？”雖然柳因風說的是出去走走，像是隨意逛逛的意思，但自出門行至街上，哪還有四下漫步的意思。
林逸情知道，她肯定也不會是心血來潮，才做出這樣的提議，但他這會兒確實也不知道，接下來是要往哪裏去。
柳因風轉頭看了林逸情一眼，淡淡說了句，“帶你去個地方，我們一起喝杯茶。”
街上的茶館鋪子也不算少，可柳因風目不斜視，一路帶着他去到了稍遠些，這時顯得有些僻靜的地方，在兩人停下了腳步的時候，林逸情抬頭看去，只看見一座小樓，還有品茗樓那三個字。
這就是喝茶的地方？林逸情不以為意，也不知道這裏的茶是有什麼不同，只見柳因風默默看了一眼過來，然後上前推開了大門。
此時的品茗樓內倒也頗為安靜，與遠處繁忙的街市，和街頭巷尾的熱鬧氣息，似乎都相去甚遠。
柳因風往裏走着抬眼看了看，一樓的花廳里此時空置無人，只一個梳着辮子的小丫頭，聞聲走了過來。
“二位客人。”這丫頭說著打量了來人一眼，然後在看見後面進來的林逸情時，跟着沖他點了點頭，最後目光探究着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姑娘是來喝茶的嗎？”
柳因風之前被茗言請到過這裏一回，總歸不算是個全然陌生的面孔，“你家姑娘在吧，可否請她出來，給我們泡壺茶？”
小丫頭默默看了她一眼，片刻后這才說道：“那你們先請坐吧，我去知會姑娘一聲。”
林逸情朝着兩個羊角辮的背影處看了一眼，然後隨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自然將這樓內所見之處打量了一番。
“這裏看着倒是個不錯的地方，不知道我從前是不是也喜歡來這兒。”
柳因風淡笑着瞥了他一眼，倒沒急着說什麼，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跟着從樓上走下來一個人，在看見廳內坐着的兩人時，目光稍有遲疑，不過轉而還是掛着淺淺的笑意走了過來。
“冒昧打擾了，茗言姑娘應該還記得我吧？”柳因風與她四目相對，雖一時各懷心思，卻也笑容溫和。
“哪兒的話，沈姑娘能來坐坐，歡迎之至，”她說著，目光不由悄無聲息移到了旁邊的林逸情身上，輕喚了一句，打了招呼，“逸情，你來了。”
林逸情目光淡淡在這姑娘身上掃了一眼，便只點了點頭，沒再多言，也全然未去理會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二位不妨雅室請吧，我給你們泡壺茶。”
茗言說著抬手招來了那小丫頭，吩咐了一聲準備茶具，然後便抬手做請，在前引着他們兩人，來到了一間內室中落座。
茗言今日一身緋紅衣衫，雖面上未見粉飾，只着唇上一抹朱紅，卻也襯得整個人格外明艷了幾分，再搭配上那煮茶烹茶的動作，眉眼低垂，眉目如畫，抬手衣袖輕掃，行雲流水間茶味淺淺浮沉。
她素手拿起一杯熱茶放在了柳因風的面前，然後又拿了第二杯遞給了林逸情。
“多謝。”一杯清茶在手，鼻尖輕嗅自有一股怡人的香氣，她抿了一口，不由淡淡掃過兩人，“好茶，不過我還是第一次嘗這味道，想必林公子應該也很喜歡吧？”
“尚可，大約也是有佳人在側，親手奉茶，難免要好喝一些，你覺得呢？”林逸情咂么着唇齒間的茶香，抬眼看向柳因風。
“看來要有勞茗言姑娘，再給林公子續上一杯了，這茶香提神醒腦，沒準能回想起一些過往來。”她說著站起身來，繞到了茗言的身邊。
林逸情眯眼看着，只見她站停腳步，俯身貼近茗言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然後便自顧推開了房門，直接離開了雅室。
他放下茶杯，默然起身便要去追人，行至門前便聽見了一聲喚，“逸情！”林逸情回頭淡淡瞥了一眼，然後只像是毫無所覺般，轉身離去。
當林逸情走出這座品茗樓的時候，只見街道上已經漸遠的一個身影，便拔腿追了上去，柳因風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陣腳步聲，跟着人就來到了眼前。
“這麼快就出來了。”像是也沒太多意外，她看向林逸情那張有些神情不悅的面孔，說道。
“你這是要落井下石，欺負一個病人？”
林逸情張開手來，攔住了自在往前走着的人，柳因風不由抬眼看去，唇邊是一個沒有多少笑意的弧度，“病人？看着倒也不像，這難道不是幫你儘早回憶起過往，也好早日康復嗎？”
柳因風撥開他的手，徑直從林逸情身邊走了過去，他默默看了那背影一眼，忍不住追上前問道：“所以，你剛才和那女人說了什麼？”
“林公子既然想知道，就該多待一會兒，說不定茗言姑娘會對你知無不言呢？”
“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林逸情嘿嘿笑了一聲，那刻意為之的笑容，倒也沒換來她的什麼表情，柳因風懶得再看他，更不想在大街上和這人你來我往，拉拉扯扯的。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兒？”林逸情毫不在意地說道。
各回各家，柳因風這話還沒說出口呢，只見一旁的林逸情突然快走兩步，朝着街邊的一家鋪子看了過去，然後轉過身來，笑着看向她，“我送你件東西吧，正好做你的生辰禮物。”
柳因風抬頭往那家布料鋪子的門面上掃了一眼，“你就送這個？你知道林逸德的禮物是什麼嗎？”她冷眼看着這人，“而且，你這話也不該在我面前說，這是沈安然的生辰，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是啊，我都知道。沈安然的生辰，林逸德送的是一隻做工精緻，價值不菲的金釵，不過他就算是交給了沈安然，不也是只能戴在另一個人的頭上嗎？既然如此，那我為什麼不將東西送給你。而且我現在看着的，還有記憶中的那個人，也是你啊。”
柳因風看了他一眼，便也沒說話，只是不由搖了搖頭，然後眼看着這人，一路朝着那家鋪子裏走了過去，還不忘轉頭笑着朝她揮揮手。
不覺間，黃昏近了，天邊彩霞絢爛，餘暉自天幕鋪陳在了整個街道屋宇上，彷彿連置身其中的每個人，都因為身上沐浴着夕陽的光芒，而變得格外美好起來。
也連同在她眼中走開的林逸情。
柳因風然後恰巧也看見了自己，身邊還跟着林逸德，兩人並肩而行自前方的路口經過，雖然這樣的光景在她看來確實還有些彆扭，但也稱得上和諧。
“林逸情這個人……”她想了想，似乎也沒有什麼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