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茗言

第19章 茗言

柳因風出門往食安居去的時候,已是過午時刻。

她清清靜靜地閑過了好幾日,每日裏想得最多的,大約就是自林逸德手中拿回的那封信箋,其上書之言將會在之後的某一日實現,而柳因風要做的,無非就是靜待那個時候的到來。

只是……大概這樣的日子實在太過安靜了一些,以至於她還生出了點兒暴風雨前的寧靜感覺,每日無所事事地消磨時間,漸漸地還真開始有些坐不住了。

今天又是這麼度過了一個上午之後,便還是決定出門看看,至於她能去的地方,最多也就是食安居了。

食安居的生意已恢復如常,林逸情如他所言的那般,很快便關停了對街的店鋪,就在這匆匆來去的一段光陰里,徒留下了還掛着逸安二字的空蕩酒樓。

“說起來,少了林逸情在身邊出沒的這幾天,確實還真有點無聊。”

自從去了林府的那日之後,林家兄弟也都很識趣地,沒再出現在她身邊晃悠,至於林逸情的那句等我去找你的話,也和寒風裏的飄零落葉差不多,終被吹到哪個不明角落裏去了。

也正是如此,林逸情最後的這點自知之明,倒還算得到了柳因風的認可。

真正的沈安然不久之後將重回這裏,林逸德必然翹首以盼那個時候的到來,至於林逸情,應該是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內里究竟發生過什麼,在關係未定的三人之間,恐怕答案也已經落定了。

“老闆來了啊。”柳因風信步進了店裏,絲毫沒想到今日還能有什麼不一樣的事情發生,她仍舊自己找了個空桌坐下來。

李佳拿來了一壺熱茶,放下后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她邊上,擠眉弄眼地,好像有什麼別的意思。

柳因風蹙眉看了他一眼,還沒等她問,也沒等李佳開口說什麼,一個姑娘就繞過桌旁,和跟着自己的小丫頭耳語了一句,待同行的丫頭便轉身先離開了,這姑娘卻是徑直站到了柳因風的面前。

李佳抿緊嘴巴,縮了縮脖子走開了。

柳因風抬眼打量了一下這個偏偏站在了這裏的女子,五官標緻,身量纖纖,人看着文靜素雅,眼尾的一點紅妝倒有些勾人,她看着眼生,像是也並不相識。

女子默默看着她,由着被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於並沒有被認出來這件事情,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驚訝,卻極溫柔地笑了笑,“沈姑娘,打擾了,不知道我可以坐下嗎?”

大堂里自然是有空着的桌子,而且這位不知名的女子,剛剛分明就坐在其中的一個位置上,這會兒刻意湊上前來,必然是別有意圖。

柳因風抬手指了指對面的座位,也並沒有拒絕,只是不由地多看了這人幾眼,莫名的,好像是多了那麼點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裏見過。

“你是要找我有事?”柳因風開門見山道。

那女子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柳因風的身上,始終不曾移開半分,“沈姑娘怕是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她不是沈安然,自然不會知道沈安然能知道的事情,而且一般比起直言心中疑惑,她更多的是等人先開口,以另一個人的身份自處,如此行事也更加穩妥一些。

柳因風並沒有急於回答這人的問話,而是靜看着她,然後就聽這人說道:“其實我們見過面的,那日就在林府,我叫茗言。”

林府?柳因風先是愣了一下,轉念一想,一個身影就跟着浮現在了腦海里,和對面正坐在眼前的人重疊在了一起。

原來是她,那日在林逸情房中的女人。

當時匆促間無意瞥過一眼的女子,如今衣冠楚楚地出現在眼前,柳因風一時之間還真是沒認出來,也絲毫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

只是……這個叫茗言的人,為什麼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兒呢?

“茗言姑娘不會是刻意來找我的吧?”面對這人,她一下子除了不解,還多了點兒抗拒,因為能和這個茗言有交集的,除了林逸情,也不會有別的了。

摻和進別人的男女之情里,這絕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而且大約還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茗言看向她,目光誠懇,“實不相瞞,我已經連續幾日都等在這裏,希望能有機會見沈姑娘一面。”

柳因風平生還沒遇見這樣的事情,至於沈安然會怎麼做,她更是無從知曉,不過現在她也着實是有些好奇了,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茗言姑娘,既然你已經坐在這兒了,有話不妨直說。”

“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請沈姑娘隨我一起,到我那裏去坐一坐。”

柳因風愣了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一是看這個茗言既有如此耐心,不達目的必然也不會輕易放棄,二是至少到現在為止,柳因風還沒有從她身上看到太多讓人討厭的東西。

茗言說是等在食安居,想見沈安然一面,而不是登門拜訪,唐突到沈家去,還算個知禮節的人。

“既然如此,姑娘帶路吧。”茗言感激着沖她笑了笑,然後帶着柳因風走出了食安居,去到的是一個題有品茗樓三字的地方。

品茗樓?也不像是個茶館啊。柳因風看了看面前的這座裝潢精美的小樓,倒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雖然也不是隔得太遠,但這附近她卻是第一次過來,與其他的街巷似乎都有不同,也不像是尋常百姓會光顧的地方。

“沈姑娘,請先隨她進去吧。”

門裏走出來一個半大的丫頭,梳着兩條小辮子,茗言和她交代了一句,然後便讓這人帶着柳因風進了門。

品茗樓里正坐着不少的人,柳因風遠遠看了一眼,然後便被帶到了一個雅室里,不久她就聽見了茗言打發人離開的聲音,“各位公子們請先回吧,今日這裏不待客。”

“什麼!茗言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是啊,我們來了幾日,幾日皆是如此,你這不是擺明了搪塞我們嗎?”一男人拔高了聲音說道。

茗言笑對着幾人施禮,“各位若想喝茶,不如他日再來,茗言定然好生招待。”

“茗言什麼時候這麼大的架子了,讓人一遍遍的跑腿,怎麼,真以為我們就為了那一杯茶?”

一人刻薄道:“你不妨直說吧,身價漲到幾何了?”

柳因風正獨坐雅室之內,耳朵里聽着外頭嘈雜的聲音,只覺得雅室不雅,更不知道自己來這一趟又是為何?然後她就聽見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林逸情。

“怎麼,今日這樓里這麼熱鬧啊?”林逸情走進門裏,瞥了一眼被環在中間的茗言,向著周圍的人調侃道。

因着這突來的格格不入的聲音,花廳中的人也都暫時收了聲,林逸情出現在品茗樓,自然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有不少人對於他和茗言之間,對於茗言的偏愛之舉,也都見怪不怪了。

“喲,林公子,大恩客來了啊!我說呢,急着把人往外哄。”一人不由冷言調笑起來。

林逸情懶得去看扎堆的那些人,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了,“到尋歡之地來找不痛快,何必呢?各位若是要喝茶,也不止這一處,我請了。”

“林公子好氣度,您不如乾脆收了這地方,納了裏頭的人,自己做老闆得了,捧茗言做頭牌,到時候我們一定都來捧場,這生意一定紅火。”

林逸情隨手掏了掏耳朵,不想這酸臭的話入耳,勾唇一笑道:“醉時貪歡,酒惡難受才怪烈酒傷身,尋歡者嘲笑賣笑人,世上怕是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了。”

“各位請回吧。”茗言沉聲說道,然後同樓內的侍者一起,沉聲將花廳里的人給請出了門外,她跟着走到林逸情身側,抬手輕撫過那人肩頭,“我去給你泡壺茶吧。”

“不必了,你若沒什麼事,我就先回了,改日吧。”林逸情抬手輕按了按眉間,說了這麼一句,起身便離開了,只聽見身後人輕聲關切道:“你臉色不太好,好生休息。”

柳因風一人獨坐了半晌,直到這會兒外面安靜了下來,才起身推門走了出去,廳中此時只剩茗言一人,聞聲才從看着一人的背影處收回了視線。

“抱歉,讓沈姑娘白等了這麼久。”

“也不算白等,”柳因風不由淡淡打量着這人,“茗言姑娘邀我前來,自然不是喝茶,難不成是看熱鬧的?”

茗言目光沉靜,一時倒也波瀾不驚,“何談熱鬧,怕是讓沈姑娘見笑了,有的話其實是說不清楚的,就比如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林逸情又是怎樣的人?總要親眼看看,親耳聽聽。”

“其實你們之間如何,不必讓我知道。”

“那日之事……”

柳因風抬手打斷了茗言的話,不覺咬牙念着林逸德,若不是他設計,也不會平白生出一件事來,“過去的事,不必再提,我實在無意打擾你們。”

“不,我想說的是,希望沈姑娘不要因為那日的事情,就此否定了林公子,不要因我而覺得他不堪。”

柳因風與人四目相對,不由嘆了口氣,“你既鍾情於林逸情,何必為了他做過的事情向我辯白,把人往我這裏推呢?”

“為什麼不呢?喜歡一人本就是件美好的事情,我不願看他不悅,尤其是因為我。我知道他的好,也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卻也知道未必會有一個結果。”她轉身,走到林逸情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你明知這些,仍願如此?”

“是,我都明白,也願意。”

柳因風勾唇笑了笑,覺得自己一開始是有些錯看了茗言的,也開始有點欣賞這個人了,分明深情卻也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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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后至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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