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離死別

()胤礽見幾個弟弟都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毓慶宮裏，感嘆胤禩這好人緣的同時，太子殿下也難得想做回好哥哥，‘幫’他們休息一下。

在知會了胤褆一聲之後，胤礽就悄悄叫人在胤禟幾人的飲食里加了安神的藥物，沒過多會兒，幾個年紀小的就都撐不住困意睡著了，胤褆讓奴才們先扶了他們回去休息。不過胤禛卻因為看到胤礽親自來勸他們用膳，預料到了將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根本就沒有碰今日的膳食，他實在不願意離開胤禩一步。既然胤禛這般堅持，胤礽和胤褆也只好隨他去了。

不過胤禛這幾日休息的時間是真的太少了，就算是鐵人也會撐不住的。入了夜，胤禛披着衣服靠在床邊，將胤禩的手握在手心裏，慢慢的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就趴在胤禩身旁眯了一會兒。

胤禩剛剛在夢裏逃離了康熙的魔爪，意識漸漸清晰起來，只是昏迷多日的身體幾乎拿不出什麼力氣，頗為費力的撐開眼皮，瞧見合著眼眉頭還蹙在一起的胤禛，心裏有些發疼。

胤禩知道胤禛已經好久沒有休息過了，不想吵醒他，就一直沒有動作。唇邊掛着淺淺的笑意，近乎貪婪的望着胤禛的睡顏，彷彿想把他的模樣在腦海中刻得更深一些。

胤禛心裏掛着胤禩的情況，又哪裏能睡得安穩，連半個時辰都不到，就恍恍惚惚的驚醒過來。猛地看到正微笑着瞧着自己的胤禩，胤禛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夢裏呢，有些難以置信的伸出手來，摸了摸胤禩的臉頰，又把自己的臉貼過去，直到感受到胤禩身上的溫度，他這才敢相信胤禩是真的醒過來了。

“四哥。。。”

胤禩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此刻聽在胤禛耳中卻勝過天籟。胤禩臉上那熟悉的笑容，讓胤禛險些有落淚的衝動。

“先別說話，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了嗎？胸口疼不疼？”胤禛沒敢讓自己太過沉浸在喜悅之中，畢竟胤禩的身體狀況仍舊不容樂觀，一口氣問了許多問題，才發覺胤禩只是笑了笑，似乎沒什麼說話的力氣，胤禛又急忙朝着門口喊道，“來人，給朕宣太醫進來。”

以林太醫為首的幾位太醫院的國手，這幾日也根本沒離開過毓慶宮，自從得出胤禩命不久矣的診斷之後，他們這些人都算是有了心理準備。可即便如此，這會兒得了胤禩終於蘇醒過來的信兒，也還是欣喜不已，好歹有個緩衝的時間，讓皇上消消氣也是好的。

胤禩的脈象雖然比之前略微好了些，不過還是那句話，當日的大悲大痛傷了心肺的根基，只能是拖上一天是一天了，好在胤禩現在已經不再鑽牛角尖了，精神瞧着還算不錯，太醫們終於得了皇帝陛下一個久違的好臉色，忙不迭的去開方抓藥去了。

胤禩由着胤禛親自服侍着自己喝了葯，又進了一小碗參湯，終歸是找回些氣力來。雖然太醫們在言辭上表達得十分委婉，但胤禩怎麼說也是活了兩世的人了，怎麼會感覺不到自己是大限將至呢。不過，昏迷了這一遭，又莫名其妙的看見了康熙（鬼魂？），胤禩的心境已經平復許多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必經的階段，正所謂人死不能復生，弘旺離開就是離開了，自己也不該太想不開。

只是這身體終究是撐不了多久了，但胤禩還是希望能好好度過最後這段寶貴的時間。

“累不累？要不要再歇會兒？”

扶着胤禩躺下，又給他掖好被子，胤禛問道。

胤禩輕輕搖了搖頭，撐着身子向里挪了一點兒，說道：“四哥也上來躺會兒，我們說說話。”

“胤禩。。。胤禩。。。”

胤禛褪了外衣坐到床上，把胤禩半抱起來，讓他倚在自己懷裏，連日的擔驚受怕幾乎磨光了胤禛的堅強，此刻恨不得將胤禩狠狠的揉進自己身體裏才會安心。可是因為怕傷着胤禩，所以只能微微用力抱着他，低聲的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胤禛這一聲聲低喚，讓胤禩心裏也酸澀得厲害，眼眶都忍不住紅了，捨不得的人又豈止是胤禛一個呢，可是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後悔葯啊。

“四哥，咱們原本都是不該在這世上的人了，上天垂顧，給了我這麼美的一段夢，就算如今這夢要醒了，我也該知足了。”

胤禩嘆了口氣，閉上眼睛，緊緊靠在胤禛懷裏，感受着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撞擊在自己的身上，覺得莫名的心安。

“可你讓我怎麼辦呢？你知不知道，當太醫說你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的時候，四哥多想就隨你一起去了。”

胤禛兩輩子也從來沒有過這麼脆弱的時候，從沒試過說出這樣悲觀的話，可是如果胤禩不在了，他真的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留在這個世上。

胤禩把手從錦被中拿出，用力的握了握胤禛的手掌，“你不會的，你可是我的四哥，愛新覺羅胤禛，堂堂雍正皇帝，家國天下才應該是你放在心裏第一位的事情。”胤禩的身體畢竟還很虛弱，話說得一多這氣喘的就有些急促，不過他卻沒有停下的意思，而是繼續說道，“這回我可有言在先，四哥你不許像在雍正朝那般不管不顧的對待自己的身體，就算你決心讓小十二當繼承人，也還需要時間。十年，不許少於這個時間，否則就算你追到地府我也不會見你的。”

聽胤禩說著這樣‘絕情’的話，胤禛只覺得喉嚨有些哽咽，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家國天下，這樣的抱負理想每個愛新覺羅家的皇子都是會有的，更別說是當過皇帝的胤禛了，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絲毫不顧後世名聲大刀闊斧的收拾康熙末年留下的朝政。可為什麼這兩世的帝王，卻獨獨留不住自己心愛的人呢？

即使心裏明白胤禩說的是實話，可胤禛還是恨不得能自私一點兒，什麼江山社稷，什麼祖宗基業，都不去理會了，人間地獄，胤禩去到哪裏他就想追到哪裏去。

“四哥，太醫可有說過，我究竟還剩多久的時間？”

胤禩明顯感覺到自己不過說了一會兒話，精神就有些不濟了，恐怕。。。總該知道時間有多少，才好做做安排，別讓自己走的太遺憾。

胤禛如何不清楚胤禩的想法，可即便如此，聽他這般坦然的說著生死歸期的話，心裏還是說不出的難受。

“太醫之前說，如果你能醒來，大約還有一兩個月，但是也可能。。。”

“都是活了兩世的人了，何苦還這麼看不開呢！”

胤禩打斷了胤禛接下來想說的寬慰的話，既然希望渺茫，也無需再自己騙自己了。

重要的話已經都說了出來，胤禩心裏繃著的弦一松，很快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躺在胤禩身旁，怔怔的看着懷裏熟睡的人，雖然同樣是倦得厲害，但胤禛卻遲遲未能入睡。憶起這輩子與胤禩相處的點點滴滴，樁樁件件，都還是歷歷在目的。就像胤禩所說的那樣，這幾年的時光如同一場美夢一般，可為什麼這夢不能一直做下去呢。

似乎從表明心跡的那天起到如今，兩人都沒有跟對方說過什麼‘天長地久’的情話，雖然於他們這樣的人而言，承諾遠比不上實際行動重要，可是胤禛卻忍不住去想，是不是他少許了這麼個願望，上天就要收回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