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母女情深
鎖妖塔里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再遲鈍的妖怪也意識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綏居站在妖群里,虎背熊腰,個頭高大,十分醒目。
周圍是妖怪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又雜又亂,攪得綏居心神不寧。
他遙望着巨響傳來的方向,神情凝重。
別人或許不知道那裏有什麼,可他曾到過祭壇,見過被封印在真身中的焱鴉,如今又聽嚼舌根的小妖怪說了柳青漪的“情郎”的事兒,於是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仔細觀察過周圍,鎖妖塔的妖怪們現在差不多都聚在一起,但貞娘和愛管閑事的柳青漪卻都不見蹤影。
加之方才在鎖妖塔上空短暫出現的黑色陰影,讓人想不多想都難。
綏居正出神,一隻砂棕色的雲雀從遠方飛來,俯衝而下,在他面前化形落地,正是雲雀雲霜。
“綏居大人,我沒有找到你所說的石林法陣,但我在回來的時候看見了貞娘和柳青漪,她們似乎還帶着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綏居不解,據他所知,鎖妖塔中可沒有什麼小女孩。
雲霜顯然也很疑惑。
“我從未在塔中見過她,或許是陸塵心新抓來的妖也說不定。”
綏居瞥了他一眼,別有深意道,“你見過哪個妖被關進來時有這麼大的動靜?”
雲霜被梗住,不說話。
綏居再次將目光投向遠方。
“等她們回來就知道了。”
…
此時此刻,走在路上的柳青漪正面臨一個關乎自己妖生的大難題。
當時在被真火神力籠罩的大坑裏,赤曦醒了過來。
但隨之而來的是個壞消息,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裏,不記得自己是誰,甚至連名字也忘了。
柳青漪一時激動,打算趁機佔便宜的心理立馬佔了上風。
她幾乎沒經腦子細想,在赤曦問出那句“你是誰”后,她在一息間編好瞎話,出口成章。
“你叫赤曦,我是你娘。”
那一刻,她才當真如沐春風,滿心舒坦。
赤曦睜着一雙茫然的大眼睛,倒是沒有理會面前這所謂的娘親。
她看着灰濛濛的天空,空中還飄散着些許焰羽的灰燼。雖然腦海中是白茫茫的一片虛無,但身體的本能告訴她,這方天地殘留着同類的氣息。
柳青漪總覺得赤曦看上去比自己記憶中的那一個呆了不止一點。
她順着赤曦的目光看過去,意外的發現一些銀白色的灰燼正緩緩聚攏在一起,拼湊成羽毛的形狀。
而且那羽毛當真在赤曦專註的目光中再次燃燒起來,化作飄零的焰羽。
柳青漪又驚又疑。
但她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赤曦便甜甜地笑着沖她伸出手臂,就像個普通的人族六七歲的女孩兒向父母撒嬌。
“娘親,抱抱。”
柳青漪:“???”
…
柳青漪用自個的細胳膊把看上去沒多少肉、卻死沉死沉的赤曦抱出了大坑。
貞娘早等的有些不耐煩,遠遠地看見人影,正想開口數落,卻發現一個人變成了兩個。
她也懵了。
“這是誰?你才去了不過半個時辰,竟連孩子都有了?”
累得氣喘吁吁的柳青漪壓根沒有多餘的力氣搭話,她將摟着自己脖子的赤曦狠狠往前一送,要把人往貞娘的懷裏塞。
貞娘手足無措之餘,瞥見赤曦額間的妖印,頓時明白了。
燁鳥曾於雲壑之上為主哀啼,神帝祝霄不容,遂將燁鳥逐入洪荒,貶為妖族,這才有了這妖印。
“燁鳥?”貞娘盯着柳青漪的眼睛,求一個肯定。
柳青漪補充道,“赤曦。”
兩妖默默交換了信息,什麼都不明白的赤曦左看看右看看,鬆開了摟着柳青漪脖子的手。
她趁兩妖都沒有防備,輕盈地跳了下去,落地時並未站穩,一陣風吹過,仿若一個人,扶住了她的腰。
貞娘和柳青漪都看呆了,如果她們沒有猜錯,赤曦的法力還在,這鎖妖塔的封印對她無用。
貞娘反應最快,她從袖袋裏掏出心心念念的那半截斷袖,捧到赤曦面前。
“小赤曦,我的衣裳壞了,你能幫我補好嗎?”
赤曦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去抓柳青漪的裙擺,委屈巴巴地喚“娘親”。
貞娘一怔,隨後立馬便明白了柳青漪又佔人便宜。
柳青漪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乾笑了兩聲,沖赤曦道,“這是你白娘娘,與娘親十分要好,你若可以,便幫幫她吧。”
赤曦若有所悟,點了點頭,從貞娘手中接過布料。
白色的布料被她捏在手中,轉眼便有火苗從她掌心憑空冒出來,將布料吞噬。
貞娘驚得“啊”了一聲,下意識便要撲上去滅火,被柳青漪拽住胳膊。
“你攔着我做什麼!”她心疼極了,眼裏都冒出了淚花。
柳青漪無奈,指着她的袖子。
“你是當局者迷了。”
貞娘一低頭,原本被柳青漪一刀斬落的斷袖恢復如初,她的手緩緩撫過光滑的布料,當真是與從前別無二致。
而赤曦手中也只剩下了一把飛灰。
赤曦揚了手中的灰,走到柳青漪身邊,仍舊是抓着她的裙擺,乖順的彷彿她二人真是連心母女。
柳青漪蹲下去要抱着她走,赤曦卻使勁搖頭。
“娘親很累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多麼感人的母女情啊!
貞娘用手絹擦拭着眼淚,柳青漪的臉色卻難看極了。
三人踏上歸程,要回到一直生活的地方去,自己的族群中去。
…
此時此刻,對於柳青漪而言,問題得回到本章的第一句話。
赤曦不受鎖妖塔結界的約束,自由使用法力,這意味着逃離鎖妖塔又多了一絲希望,對貞娘乃至眾妖而言都是極大的好處。
可在柳青漪眼中,她趁着赤曦尚未恢復記憶時佔盡便宜,自己這自由自在的妖生恐怕就要過到頭了。
…
厚重的雲層遮住明月,無邊夜色中,梵蓁懷抱着一個包裹,再次來到青郃仙派的山門前。
守門的弟子兩眼發直,對她視若無睹。
梵蓁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石階上,細白的指尖輕輕劃過,她收起心中那半絲不舍的情緒,轉身離開,消融於夜色。
風吹過蔥蘢草木,帶着泥土的腥氣和不知名的花香,拂過守門弟子的臉龐。
他眼中終於恢復神采,眨了眨疲累的眼睛,卻發現不遠處的石階上有個不知何時出現的包裹。
他走過去查看,掀開包裹的一角,裏面赫然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