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蔣玄暉之死
庭院清冷,宮燈搖曳。
朱友諒微微動容,眉心卻未見舒展,當積善宮傳來薨逝的消息,自己用無法抑制的速度趕往蔣玄暉那。
果然一切如他所說,明月清亮,直透心間,心如止水,那無垠的夜空。
可是。。。。。。
“朱大人,你告訴朕,為什麼梁王要殺母后,為什麼。”
朱友諒嚇了一跳,捋了捋思緒,輕呼道:“陛下,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李柷邊走邊說道:“朕還能怎麼知道,一路上的宮女,內侍們都在說這個事情,母后她乖乖的待在積善宮,什麼都沒做,朕也很乖的,為什麼梁王他,母后!我要母后!嗚嗚嗚。”
朱友諒輕抿着嘴唇,俯身攬住李柷,悄聲說道:“太後娘娘她必須得死,不過陛下,您等會兒千萬不要亂說話知道嗎?要不然就枉費了……”
“枉費了什麼。”一個不是太友善的說話聲從身後傳了過來。
朱友諒沒有鬆開李柷,而是將他向自己身後推了推,自己向前走了一步:“友文你怎麼來乾元殿了,可是伯父有事要宣?”
滿臉漠然的朱友文抬頭,環視着乾元殿,復而又凝視着朱友諒,一臉驚詫,略帶停頓的問道:“你!身後的可是陛下?居然害怕見生人,這哪像做天子的人。”
“友文~~你別亂說話,快說有何事。”
對於衣袖后那個顫抖不停的身軀,朱友文都看在眼裏,他索性轉了個身,想了會兒:“蔣玄暉呢,怎麼沒見他人。”
“蔣大人並未在這,伯父到底有何事。”
“瞧把你急的~,父親大人說請陛下下旨,將何太后貶為庶人,廢去太后稱號,並將皇太后寶冊金印一律收回,另外太后薨逝的理由就寫。。。。。。私通蔣玄暉穢亂宮闈而自殺謝罪的。”
朱友文說話的口氣若即若離,聽的讓人渾身不舒服,朱友諒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李柷,他此刻眸光清清的扯着朱友諒的衣角,一臉的委屈和不悅:“朕不寫,母后她不是這種人,母后~~~”
“我說友諒啊,該給乾元殿做個法事了,你看看~~天子一臉哀怨,這也太晦氣了,對社稷很不利啊。”
朱友諒一把拽過李柷,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那心口的溫度從掌心傳來,化作一片暖流,他輕撫着李柷面頰,良久,深深一嘆,“我會替陛下想到辦法的,一定會的,陛下先去寢殿,這裏微臣會處理好的。”
“嗯。”
對於兩個人一言一舉都看在眼裏的朱友文忽然放聲一笑:“友諒~,你是和這個皇帝待久了,生感情了吧,別忘了,王爺這的霸業還需要你,我來完成的,千萬別讓王爺失望哦~,要不然蔣玄暉就是你的榜樣,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朱友諒自嘲的豁然一笑,忽而感嘆到:“是啊~王爺~~~,這就不送了,友文慢走!”
“你!”
眼見着自己被這樣請走,朱友文沒好氣的甩了下衣袖,便揚長而去。
內堂
蔣玄暉毫無氣色的倚着牆壁,看着一會兒給自己喂葯,一會兒出門拿葯又進來的曼小童。
“你不歇歇……”
搗着葯的曼小童挑了下眉,“歇?我救了你幾次了,為什麼不讓我一刀殺了他們,讓自己活受罪,啊!你這個腦袋裏到底想的什麼呀。”
“求死的心,問他也是白問。”
蔣玄暉驀然失笑,緩緩接道:“小童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嘛?好歹也讓我蔣某人死也死的滿足點。”
進門的朱友諒一下子停止了腳步,將目光轉到了曼小童身上,“你說曼小童?她……”
蔣玄暉無力的點點頭,“我身邊從來就不會有女人,而你的出現,一切都那麼自然,天衣無縫,或許你對我沒有惡意,可是……”
曼小童緩緩吐了一口氣,回頭端詳着朱友諒和蔣玄暉的臉色:“告訴你們可以,可是有個條件。”
“我一心求死,你的條件應該無法滿足。”
曼小童略帶失望的瞪了眼蔣玄暉。
“那~~你死後的骨灰給我帶走,我不想你埋在亂葬崗,或者……在被這沒有未來的皇宮裏的誰,踐踏你的遺骸。”
蔣玄暉眉梢淡淡輕佻,似以微笑回應,而一側的朱友諒正神色專註的等着答案。
“我是馬殷馬大人的細作,原本接近蔣大人是為了探聽宣武軍兵力虛實,誰曾想到事情會變化的如此之快。”
“剛才朱友文是不是來過了。”蔣玄暉打岔道。
朱友諒凄然道:“嗯,他來宣讀王爺的命令,陛下正巧也在,他聽到太后得死訊,哭的讓我根本就狠不下心做什麼。”
說話間蔣玄暉眼中微覺酸楚,側了個身躺了下去,卻聽到一段喃喃自語的讀白。
“陛下那的旨意,你就幫他擬了吧~如果有一天~~,王爺~~下命令讓~~你親自殺了我~~,不要哭~~,知道么,一刀下去~扎的深點痛快了結我。。。。。。死在你手裏~~~我今生無憾。”
百花凋零,落木蕭瑟,唯有人心依然躁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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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眸的一刻時光流轉,她的目光終於穿過漫天紛揚的花雨看向自己,那一瞬間的對視,眼底心中,唯一的她。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大門口。
“怎麼~,還不進來。”
朱友諒負手在門口踱着步,猶豫了半晌,推門邁步走了進去。“參見王爺。”
朱溫眯着眼睛打量着朱友諒,唇角噙着無法揣摩的笑意。“如果本王讓你親手殺了蔣玄暉,你會不會恨我。”
“啊?親~~親手。”
“如果你難以下手,那我讓友文來做。”
朱友諒心中牽出一絲難過的情緒,沉默片刻后,復而一口答道:“不~~不會,我來。”
“還有穢亂宮闈是重罪,蔣玄暉留不得全屍,另外監斬張廷范、柳璨的事情也由你來做。”
朱溫的話讓朱友諒心中留存屍骨的希望也破滅了,眼角經脈的跳動,跟着話語內容的展開動的越發的厲害。朱友諒垂眸,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讓朱溫發現異樣:“微臣~~遵~~命。”
乾元殿
待伺候的宮女退出去后,蔣玄暉披着發,以手支頭,獨自出神。一股葯香漸漸散了滿室都是,夾雜着微風的氣息,莫名的傷感從后飄了出來。
蔣玄暉對着放上案桌的葯盞發了會兒呆,慢慢將葯喝了下去,雙眉微鎖,見身後之人遲遲沒有動靜,問道:“怎麼愁眉苦臉的,見過王爺了?讓你親自動手?”
“嗯。”朱友諒回道。
蔣玄暉的目光微微一滯,卻溫聲回道:“他留我全屍么?讓你很為難吧。”
眼底的眸光清淡而柔和,卻有一種解脫的釋然漸漸沉澱在幽深的底處。
“友諒?”過了會兒,蔣玄暉又叫了聲,他卻好像沒有聽到:“友諒!”
“哦。你說什麼。”朱友諒似乎從某種思緒中突然被驚醒,答應了一聲。
蔣玄暉低聲說道:“這葯里,你是不是下毒了。”
朱友諒不解,以目相詢,蔣玄暉在他耳邊又重複說了一遍,他面露恍然之色:“還真的瞞不了你。”
“陪我出去走走,我不想自己難看的死相被曼小童看見,死後還要在我耳邊哭哭啼啼,撈不得清靜。”
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四周恢復了漫長的沉寂,朱友諒和蔣玄暉一起緩步到了乾元殿不遠處的梅林,微風拂面,蔣玄暉遙遙望着沒有邊際天空,忽然淡淡一笑,扭頭說道:“你我相識那麼多年,我還沒見你好好給我舞過劍,就當給我下黃泉的送行。”
朱友諒俊眸一抬,頓了頓:“兄弟我遵命!”說到這,他又突然停住凝視着蔣玄暉。
梅樹前,乾元殿旁,一個身影慢慢靠着樹榦盤膝坐到了地上,默默看着。
萬樹梅花,滿天飛舞,吹起他衣帶當風,袖玦飄舉,劍風犀利,似將乘風歸去。那一刻,時間緩緩停駐,林空人靜梅花落,相逢相知,只是如夢一場。隔着薄薄的微光,蔣玄暉合著雙眼,臉色極淡,就像破曉前一抹月牙,漸漸要隱去在天地之間,柔和而蒼白。
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而我將封存那顆待你的心,若有來世,定不再為官為將,我們只做兄弟,一生為伴。
天祐二年
“賣國賊柳璨,死有餘辜,老天爺啊!收了我吧。”
張廷范,柳璨被先後送往刑場斬首,而朱溫因厭惡柳璨出的主意,導致白馬驛死了一堆冤屈的大臣,誓要將柳氏一族剿滅乾淨,故他兩個弟弟均受到牽連,被處笞刑至死。朝廷因皇太后喪禮廢朝三日,哀帝同時下詔以太后喪及宮闈醜聞為由廢新年郊禮,並廢積善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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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馬蹄聲打在了青石路上,馬鞭急揮,遙遙遠去。
“你回馬大人那?”
“嗯,那你呢,還跟着梁王嘛?”
朱友諒望着曼小童懷中的白瓷壇,輕嘆了口氣:“我會回老家,有機會去看你,珍重。”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