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番外：帝王之殤
大周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在位四十餘年的姬孟珏終於到了油盡燈枯的一天。
這一天他沒有穿貴重而又繁瑣的龍袍，而是從自己的柜子裏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件素色衣服。
這件衣服是方秀茹親手所縫，裏面的一針一線都是一位妻子對丈夫滿滿的愛意。
“鈺郎，以後你都穿我做的衣服如何？”
男子溫柔賢淑的模樣還在自己歷歷在目，現實中卻早已經物是人非。
“好，以後朕除了上朝以外都穿茹兒做的衣服。”
年少的姬孟珏，眼裏是對妻子滿滿的寵溺與包容。
新婚夫妻總是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然而這種年少時不經意間給的承諾，最後又能兌現幾分呢！
很快就迎來了星帝繼位后的第一次選妃。
姬孟珏握着方秀茹的手，情深款款的說：“茹兒，你放心。不管這后宮裏來多少女人，朕的心裏始終只有你一個人！”
“陛下萬乘之尊，不僅僅要君臨天下，還要為大周的江山開枝散葉，如何能獨寵臣妾一人呢？”
方秀茹的聲音是溫柔的，性情是溫婉的。從她坐上皇后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不能像尋常夫妻那樣相濡以沫，舉案齊眉。
方家的教導她時時刻刻的都記在心中，此時寬慰皇帝的話像是演練了千百遍那樣從容不迫。
而此時的姬孟珏還沉溺在妻子大方得體的笑容中，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笑容背後的失落與無奈！
後宮新入的一批嬪妃各有千秋，姬夢珏也從剛開始的不習慣到習以為常。
他不再只停留在皇後娘娘一個人的寢宮裏，有時候甚至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一面。
仔細想來這就是他們夫妻疏遠的第一步。
只不過那時候皇后已經誕下一子，地位穩固。就算沒有帝王的寵愛也不會影響到皇后的威嚴，姬孟珏便以為她過得很好，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
後來後宮嬪妃中誕下皇子的人越來越多，朝堂之上才漸漸有了紛爭。
有人認為皇帝髮妻所生之子才是正宗的嫡子，而有人則認為陛下登基后的第皇子也是至關重要，更有機會繼承皇位。
就在朝堂之上爭吵不休的時候，後宮再次傳來佳訊：皇後娘娘有孕了！
如此一來，群臣再也沒有了爭辯的機會。
一旦皇後娘娘誕下皇子，這個孩子就是妥妥的嫡子嫡孫了。
姬孟珏現在還能想起自己當時的心情，他走進坤寧宮，連笑聲里都帶着和顏悅色。
“茹兒，等你生下這個孩子，朕會冊立他為太子，將來繼承咱們大周的江山社稷！”
許是姬孟珏太過高興，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方秀茹眼神中帶着的一抹哀愁。
她說：“多謝陛下，如今胎兒還在臣妾的腹中，陛下說這些還是太早了。”
方秀茹捂着肚子，她知道現在無論是後宮還是前朝都盯着自己的肚子，所以這個孩子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可是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是極為殘酷的。
她的一個孩子如今已經到了識文斷字的階段，而作為母親的她卻要告訴這個兒子：你即將會有一個弟弟，你的父親和所有人都會偏愛他，甚至以後這大周江山都會交到他的手裏。
在方秀茹眼裏這是極為不公平的，所以她的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這個孩子生不下來，是不是就會免去這一番紛亂。
可是對於肚子裏的孩子，這種做法同樣是很不公平的。
於是懷着對大兒子的愧疚和對小兒子的擔憂，方秀茹過完了這十個月。
生產那天，坤寧宮的宮牆上站滿了喜鵲，被欽天監認為是大吉之兆。
可是這吉祥之兆並不是針對皇後娘娘的，一場血崩差點葬送了母子兩人的性命。
好在那孩子命大，才得以保全。
姬孟珏抱着那小小一團的孩子，心中無限親近。
直到產房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他才反應過來。
“茹兒，朕要去找你了。朕要告訴你，咱們的兒子很優秀，他會是大周最好的帝王。”
姬孟珏換上那身布料柔軟的素色衣裳，靜靜的躺在床上。
“茹兒，不知道你會不會怪我。”
姬孟珏沒告訴任何人的事，當年那場血崩的真相他去暗自調查過，可惜那時候朝堂未穩，全仰仗着宋家才可以保得一時安穩。
所以姬孟珏不是不想查清真相，他是不能夠查清真相！
當姬景霈將所有的證據擺在他的面前時，往日的傷疤被血淋淋的掀開，所以他才會那麼憤怒！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它如今也要親自去向她的茹兒賠罪了。
恍惚間，姬孟珏看見方秀茹在對自己微笑，他緩緩地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李德全端着今日太上皇需要服用的葯進了房間，卻發現對方躺在床上神情安祥而愉快。
“太上皇？”
李德全的聲音在發抖，端着葯碗的手也止不住的顫抖。
“哐當”一聲，要碗落在地上，黑色的湯汁從碗裏溢出，沾濕了地上鋪的地毯。
“太上皇駕崩了！”
隨着李德全的一聲細吼，西苑的所有宮女太監都跪在了地上。
不到片刻，整個皇宮內外都換上了一片縞素，喪鐘自宮內一直傳到宮外，聽見的人也都面懷哀凄的跪在地上。
太上皇入葬以國禮相送，三個月內盛京城不得奏樂不得食肉不得玩樂……
姬景霈跪在靈前，心中無限哀痛。
不管他的父皇是否犯過錯，那位自小就十分疼愛自己的父皇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還記得小時候他頑劣異常，可是父皇總是有無數的理由來包容自己犯下的錯誤。
如今父皇離開了，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是憑藉著長輩的身份對他教導與疼愛。
風青瑤靜靜的跪在姬景霈身邊，感受着一代帝王落幕的最後時刻。
姬景洹年紀還小，可是也知道自己的父皇現在很悲傷，所以跪在靈前的他不哭也不鬧。
風青瑤摸了摸姬景洹的小腦袋，算是鼓勵他如此聽話。
風青瑤一隻手輕輕的握緊姬景霈的手：“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姬景霈並未說話，只是反手將對方的手握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