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熟的孩子
就這樣路文石把孩子抱回了家,略帶欣喜地忙碌,快梁美昕,你抱抱孩子,我去給他充點米粉。
孩子的哭聲吵醒了大兒子,含混不清的沖外喊了一句,媽你回來了,是你嗎不要吵了。
路文石難以按捺,衝著兒子的房間:“超,還沒睡着啊快來看,爸把什麼帶回來了。”
梁美昕有些埋怨:“哎呀你叫他幹什麼,讓孩子好好睡啊。”
路文石笑了笑:“這別人的孩子怎麼保險啊,說不定明天就見不到了呢。”
路文石的家在這一片住宅區算是中等靠上的條件,清風道北在這一段也是全市最好的住宅區,並且格局也是最標準的,錯落有致從東向西被劃分出幾塊區域,最東邊是雜院區,幾排住宅都是五家一連院,一家是裡外兩間屋,共用兩個自來水池。
這樣的五連院呢是一拉遛十二排,都是南北坐向,東邊呢是住宅區的外圍,引出來的公路叫新風路,西邊呢等於是大的衚衕公路叫臨風路,這個臨字,取的是五福臨門裏的臨,在夢都市大多從清風道引出來的路,都帶有一個風字,或者是豐字。
臨風路西邊呢是三家一連院,許望,就是住在這三家一排的大雜院裏,客廳帶兩室的佈局,不過那時候的房間都比較寬敞。
這三連院呢是兩溜住房區,從清風道引出來的路叫泰風一路和泰風二路,像許望家的門牌,就是泰風一路三條三。
再向西就是衚衕住宅都有獨立的院子,區別就在於戶型的多少,虞錚就是住在這第一座衚衕住宅最北邊一排的把角,他的愛人白芯蕊,雖是冷若冰霜但也是名副其實的衚衕之花。
路文石所住的位置是兩家帶院一排,不但有三間正房,還有掛着后斗,進門的倒座,和單一側的廂房,而且院落還挺大。
順風路上的二條一號,就是路文石的裁縫鋪,也就是西廂房隔出一間,外牆開了扇門起名叫文石匠裱,裱為畫,取意是穿上他做出來的衣服,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他的手藝和他的生意,還是很不錯的。
路仁超迷迷糊糊地走到房間門口,摸了摸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客廳的桌上,然後也是有些驚奇地走了過去:“孩子,怎麼會有個孩子啊爸,這是誰家孩子怎麼沒見在媽肚子裏,好好玩啊比妹妹還小。”
梁美昕笑了笑:“傻孩子,當然沒在媽肚子裏啊他是你爸爸撿回來的。”
路仁超摸了摸腦袋:“撿回來的,可以撿孩子嗎我怎麼沒有撿到,爸你可真厲害,你都有了我和妹妹了還能撿到,對了爸,他叫什麼啊。”
也是睡的迷迷瞪瞪吧,路仁超的問話語無倫次。
可沒想到路文石張口就能回答:“哎呀超啊超,我看你真是睡懵了,這撿來的孩子我們怎麼知道叫什麼呢,不過我想,他應該叫遠方吧。”
“遠方,”路仁超稀罕的看着孩子:“路遠方,這名字好啊那他就是我弟弟了,不過爸,這名字好遠啊他是咱家人嗎。”
梁美昕摸了摸兒子的頭:“行了行了我看你是真的困了,你快去睡去吧明天還要起早上學呢。”
也就在這個時候,燈忽然滅了,漆黑的一片的因為恐懼,小遠方立刻哭了起來,小仁超也有些害怕。
路文石連忙的催促:“怎麼停電了,快找蠟燭,還沒喂孩子米粉呢。”
梁美昕也囑咐著兒子:“超啊快去睡覺吧別摔着,小心點走路。”
當蠟燭點亮的時候,已經不見了路仁超,梁美昕坐在桌邊抱着孩子,路文石仔細的喂着米粉湯,那種專註的神態,讓梁美昕有些嫉妒,她開始拐歪抹角的試探。
“文哥,你說這孩子叫遠方,怎麼想起的啊起這麼個名字。”
路文石頭也不抬:“清風道啊我們是在路邊撿到他的,是明表哥的想法,就是放眼未來。”
路世明是路文石的遠房表哥,也是他的學長,大不了幾歲但是路文石,是非常佩服這個表親的,清風道就是路世明的作品,因為他是城建局搞基建的設計。
在路世明的眼中,城市規劃需要五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的眼光,既然是管理着一座城市,就不能像普通市民一樣鼠目寸光,要考慮長遠。
二胎路媛婕,也就是七六年的時候,路文石是非常的高興,擺了幾桌請客還買了一台小的黑白電視機,路世明也被請到了家中,那時候路文石的家中,已經有了一個小屏幕黑白電視。
在電視上看着一些外國影片,像日本的生死戀或是印度的流浪者什麼的,路世明對小汽車就有了興趣,再過十年甚至五十年,中國的小汽車要比他們多。
緊接着不到兩年,填平了先前的護城河,深埋路基和通暢的排水系統,清風道是在七八年完工的,這在當時算是規模相當大工期非常短的一項工程,並且是過於寬敞,對於當時的市民來說就像是井底之蛙跳出了檯面,通車的時候還特地的請了市政府的幾輛吉普,老百姓也是走上公路載歌載舞。
不過也有人非議,清風道的寬敞過於超前,築路容易養路將是一筆極大的浪費。
路世明只是笑笑回答,我們所建的不僅是十年甚至百年工程,更是要有十年甚至百年的質量,更要提高市民有良好的素質,對於周邊的環境不要隨意的破壞,市政建設市政府出資,是民生也是民營,當然這個營,就是養,營養的意思。
聽完路文石的解釋梁美昕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明表哥不但和你脾氣對路,也是你敬佩的人,你現在竟然用清風道給孩子取名遠方,文哥你是不是拿他當自己的孩子了。”
路世明和路文石這一對遠房表兄弟,可以說都是老實人,只不過路世明是實幹的實,為人比較耿直,而路文石呢是溫順老實,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的那種人。
路文石抬起頭輕輕一笑:“美昕你不知道,說起來還真的是挺巧的,這孩子跟我小時候長得,有點像。”
梁美昕一撅嘴長出了口氣:“我就說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解釋解釋吧。”
路文石這才覺得不對,但是也有些好笑:“哈哈美昕,你這算什麼是在懷疑我,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人,怎麼可能呢我可沒有對不起你啊,這孩子跟我沒關係。”
梁美昕稍稍擺了擺手:“怎麼可能啊文哥,正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怎麼可能對不起我呢這孩子跟你沒有關係,那你既然知道這一點,幹嘛還這麼用心,要知道這是別人的孩子,忙活來忙活去的,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路文石撇了撇嘴:“怎麼會一場空呢這都說不準的事,我看這孩子八成是被拋棄的,這也許家人就不會找來。”
梁美昕一下子認真起來:“文哥,你不是真想養這孩子吧,即便是現在人家家人不找上門,難保這以後不找過來,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總會有不捨得的一天。”
路文石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噓小點聲,孩子都睡下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梁美昕低頭看了一下,確實孩子已經睡着,嘴裏還叼着勺子不肯放棄。
路文石非常稀罕的看着孩子小聲說:“你看這孩子多可愛啊,應該我小時候就是這樣。”
梁美昕雖然喜歡,但是必須要提醒一句:“應該文哥小時候,比他還要可愛,好吧我們明天再說吧我們先睡吧,明天還要把他先送到派出所去。”
“有必要那麼著急嗎,反正不是有虞警官嗎他已經知道的事。”
梁美昕板起臉來:“這是別人的孩子,文哥你必須要清楚這一點。”
路文石連忙點頭:“好好好別人的孩子,可能並不是拋棄也許他父母正在着急,昕啊你說的對不過就是想多了,文石我怎麼會是奪人孩子的人呢,你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會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這才是文哥嗎,再清晰不過的事情了。”
這一夜呢路文石都是半睡半醒的浮想聯翩,或者說各種美夢不斷上演,什麼一下子孩子就長大了,或者是孩子會叫爸爸了,三個孩子陪在身邊到處的耀武揚威了,總之有多種狀況,但就是沒有孩子家人的畫面。
看着丈夫喜滋滋地笑容,梁美昕也是有些遺憾和無奈,相比自己的醋意,她更希望丈夫能夠高興。
雖然路文石和這個,暫且叫作遠方的小東西吧長得有點像,梁美昕也看到過丈夫小時候的照片,很少的幾張,但是眉目傳情嘛最主要的地方,還真的有點相似,也只能是相似,一切純屬巧合,她相信丈夫的人品,一個老實巴交的人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外遇的,而且他的觀念還是很傳統,包括其中一條就是多子多福。
路文石的老實是遠近聞名的,出了名的好脾氣,並且是非常正派的那種。
不會爭不會搶,他認為這是素質問題,不貪財不好色,他認為這是人品問題,更不會佔便宜和損人利己,這是對與錯的關係。
照這樣說的話應該剩下的,就只是吃虧了,可是不,路文石有自己的原則,對錯不光在自己也在別人身上,就算是吃虧上當也只能是一次,脾氣不對路的人沒工夫和你較真,也就是非禮勿理,跟糊塗人不要講道理,遠離就是,這是我的涵養。
所以說一個有原則的人,有道德底線的人,梁美昕是不會去懷疑的,她是一個女人也是一個母親同時還是一名醫護工作者,雖然有一點點小吃醋,沒有道理的醋意,怎麼能跟一個被拋棄的孩子較真呢,更何況這孩子,確實挺可愛的。
當然了,這裏邊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其實路文石並不喜歡孩子,所說的呢也就是別人的孩子,因為別人的孩子不能管,所以他幾乎不怎麼逗街坊鄰里的孩子,除了對門紅嬸的娃。
那現在既然對一個撿來的孩子這樣稀罕,梁美昕是怕孩子的父母找上門,多少的會有一點失落感。
不管怎麼說吧這一夜過的還算挺安靜,小遠方也沒有哭鬧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因為上班的乏累梁美昕也沒有醒太早,當她睜開眼的時候路仁超和路媛婕已經爬上了她的大床,好奇地觀望着熟睡的孩子,從外間屋還飄來了海河牌的奶香味。
其實家裏大部分家務,因為路文石的自由職業,還是這個一家之主要乾的多些,並且這個大男人還有些潔癖,所以把家裏收拾的很乾凈,但是他的廚藝真的不咋樣,也就對付着吧飯菜弄熟。
可是因為梁美昕的工作,作為護士是一種榮耀,怎麼能夠輕易丟棄呢,就算路文石有能力養活全家,但是他們兩人也沒打算放棄,就是彼此辛勞一點。
也是因為醫護行業的特殊吧,在時間上沒有規律,所以在他們的家裏,不是頓頓都能吃上樑美昕做的可口的飯菜,早飯就不必做了可以出去買,很顯然,這一天路文石不光是買了早點,還砸開了小賣部的門。
竟然小遠方還在熟睡,梁美昕坐起了身沖外邊喊着:“文哥,你也太忙活了吧還買了奶粉,你看這孩子胎毛都已經粗硬,能睡這麼長時間的覺,兩歲都差不多了。”
路仁超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哦原來小遠方,都已經一歲多了,好快。”
路媛婕眨巴眨巴大眼睛:“那這麼說,我有弟弟了,是吧媽。”
梁美昕搖搖頭:“不要瞎說,這孩子不是咱家的。”
這時候路文石也走進了裏屋:“好了超,去哄妹妹吃飯,然後去上學,今天有熱奶喝。”
“哦有奶喝哦哥哥帶我去。”兩個孩子興高采烈而去。
路文石又伸手抱向遠方:“還有這小傢伙也不能再睡了,一會醒了再打擾到你,再說了既然是大孩子,睡太多晚上太精神,你再睡會吧。”
梁美昕擺擺手:“沒事你折騰他幹嘛,讓他睡吧,我只是覺得,文哥,這孩子可能不太對勁。”
“怎麼不對勁了。”
“這個頭這體型,還有這眉了眼的,這孩子應該會走路了吧怎麼連說話都沒聽一個字,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
路文石摸摸腦袋:“應該不會吧,我看着挺健康的,有的孩子就是說話晚快兩歲了都不會,可能小遠方什麼都晚吧這叫晚熟,過段時間會好的。”
梁美昕點了點頭:“嗯,應該是這樣,反正這些都和我們沒關係是吧,反正你一會是要送他走的,不過要告訴那個虞警官一下,讓他帶孩子去醫院好好查查,這樣比較穩妥。”
“沒必要這麼著急吧,反正虞警官都知道了,我文石匠裱誰還能不知道啊,哎我跟你說啊,他媳婦來我店做過旗袍,說實話長得還挺漂亮的,據說是衚衕之花。”
梁美昕板起臉來:“文哥你能不能成熟點啊,買了奶粉難道還要留孩子幾天不成,這不是咱們的孩子,不行,我一會跟你一起送去。”
路文石連忙陪笑:“好好好我送我送,就不必你跟着一起了,不過說真的,晚熟的孩子還真有,那個一歲多還不會說話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