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活了整整二十年,這二十年裏,從未和哪個男人有過曖昧關係,更別說被誰公主抱過。來到這裏短短一天之內,我居然被這個不認識的男人抱了兩次!

我心中惶恐,手上用力推他,連聲讓他把我放下來,為了讓他知道我的腿可以走,還用腳去踢他。

他絲毫不顧。

我用力將自己的身子撐起來,想要掙開他跳下去。誰知他忽然低呼一聲,整個人劇烈地戰慄了一下,抱着我的右手臂忽然沉了下去。一時間我沒有反應過來,差點帶着他一起摔倒。他滿頭大汗,臉上通紅。我的腳已經着地了,就想站起來自己走。剛有這個念頭,他就低吼一聲再次將我抱起。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低呼一聲后就不敢再說話。他看看我,仍舊道:“抱住我。”

我能感覺到他的右手臂在顫抖,“楊,楊公子,我的腿可以自己走……”我看他並不打算聽我的話,又怕他手臂忽然再痛,只得聽他的話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他似乎長出了一口氣,隨即帶我往雲霖閣走去。

我無奈的說不出話來。這個楊彧,鐵定是把我當成了那個秦王妃!這古代人怎麼眼睛都不好使嗎?還是說我和那個秦王妃長得真的很像?還有,難道這個楊彧就是秦王?不對啊,如果他是秦王,把我當成了秦王妃不應該把我帶回秦王府嗎?難道他不是秦王?既然他不是秦王,為什麼對秦王妃這般上心?一般人對待一個王妃,無論如何都不能隨隨便便就抱吧?還是說,這個秦王妃,和這個楊彧有……

正在胡想,就感覺雙腳落了地。我扭過頭,啊,回來了。小軟正跟在後面,手上托着茶具。楊彧把我往床上扶,我連忙拒絕,“聽說我都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了,可不能再躺了。”他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把我扶上了羅漢床。

我接過小軟遞來的茶,剛飲了一口,就看見他轉身又想走。我忙喊他,“你先別走,我有事跟你說。”

他愣了愣,轉過身問,“何事?”

我指指凳子,“你先坐下來,我慢慢給你說。”

小軟很見機地放下了給他的茶就退了出去。

他不經意地揉了揉右胳膊,我乜眼看過去,問,“楊公子,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了那個秦王妃?”

他不說話,我放下茶杯,說,“我可得跟你們說清楚,我壓根……”

“不是。”我一句話沒說完他就開口,我抬眼看他,他低頭看着手裏的茶杯,“我知道你不是她。”

“真的明白?”我大出一口氣,哎呀,終於有明白人了!

他點點頭,把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看着我,說,“秦王妃一切安好,現在正在秦王府中。”

“那你們之前……”

“路遇有難人,無論是誰都應該幫忙不是嗎?”他盈盈而笑,我幾乎挑不出來毛病。

“可按照林小姐的說法,你們這一個月裏,對我的關照十分異於常人。還有,你對我,”我心中一橫,完全放棄臉面這個東西,毫不顧羞恥地問:“對我這樣一個陌生人,一天公主抱兩次。我都說了我可以自己走,你為什麼還要這樣?”

“公主抱?”他遲疑了一下,很快就明白我說的話。“我,我是看你,看你行動不便。而且你的腿,受了很重的傷,我怕你後面落下病根。至於長清,他的所作所為我不能解釋。”

我不說話,心中些許思慮。

他站起身,“……陸姑娘有事就喊小軟他們,在下還有事兒,恕先告辭。”

我問,“你說的是真的,秦王妃一切安好?和我沒半點關係?”

他笑笑,“秦王秦王妃,琴瑟和鳴,伉儷情深,秦王妃自然一切安好。”

他說完就走了。可我老感覺他的話里有着深深的哀戚。

夜裏吃完飯,小軟說幫我換藥,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左腿不時酸痛是因為它曾經差點斷掉。

還好是夏天,衣服穿的不多,褲子很容易就挽了上去。不過也是因為是夏天,禁忌頗多,又容易感染,是以到現在都沒有好。小軟埋怨自己沒有照顧好我,說,“今天要不是小軟帶姑娘去千鳥園,姑娘也不會再傷到腿了。”

我揉揉她的腦袋,“怎麼就怪你了?是我自己要去走走的。再說了,你不讓我去千鳥園,還能讓我去哪裏?”

小軟小心翼翼地把我腿上的葯巾剝落,用溫水毛巾敷一敷。“反正是小軟不好。小軟下次一定會照顧好陸姑娘,早日讓陸姑娘的腿好起來的。”

我無語,“小軟,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才多少天呢,怎麼能怪你呢?再說,我多活動活動,說不定還好的快呢。”

小軟似乎不信。我正尋思怎麼說服她,打消她不知何處來的自責,門忽然開了。我倆齊齊扭過頭去,門口站着的原來是林源。我沒感覺什麼,估計林源站在門口也沒看到什麼。小軟卻如臨大敵,驚呼一聲,忙扯過我身邊的被子蓋到我裸露的腿上。這一來被子蹭到了傷口,我疼得慘叫出聲,連着翻了好幾個白眼。

林源見狀奪步跑過來,低聲斥責小軟不長腦子,輕柔地移走我腿上的被子。

我這才知道原來疼能疼到這個程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整個人躺倒在床上。林源見我躺倒,俯過來問我如何。我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我歇一會兒,少東家不必擔心,不必擔心。”看林源站直了,我抬起手擦了擦頭上的虛汗。媽呀,前二十年我與所有性別為男的生物絕緣,連養只狗狗都是母的。怎麼,剛到這邊就立刻翻盤了?媽媽哎,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腿上忽然一陣清涼,我忙坐起身來,林源正十分輕和地往我腿上擦着什麼。小軟蹲在一旁,手中捧着一個木盤,上面大大小小各色瓶瓶罐罐一大堆。我問他,“這是什麼啊?清清涼涼的。都不疼了誒。”

他輕輕一笑,“這是百花露,裏面摻了雪山青蓮,很有去熱散疼的功效。”

我要接過去自己擦,他拒絕,“你雙手上還有傷,心口處的傷雖然已經結痂,但還是小心為好。這一次是小軟魯莽了,以後可要注意。”最後一句顯然是說給小軟的。小軟低頭,“是,少東家,小軟明白。”

我聽了他的話,不由得看了看雙手,“我兩隻手也有傷?心口上也有傷?”不由得感嘆,“媽誒,我這到底是怎麼摔下來的,渾身上下還有沒有好的地方了?”

林源給我上完了葯,用一條新的葯巾包紮好,很溫柔地把我的褲子挽下來。雖然我是個現代人,又神經大條,這個時候也難免不好意思。林源看我臉上發紅,就從一旁取了條毛巾擦擦手,說,“陸姑娘現在的身體狀況,暫時不可沐浴,等再過半月,腿傷見好,才可以見水。”

“什麼?”我震驚,大夏天的,十幾天不讓我洗澡?

林源微微咳了咳,沒說話。

我不可思議,“那,之前,我也是一個月,都沒洗澡?”看他不說話,我不由得如見洪水猛獸,下意識地去搓胳膊上的灰。林源有些尷尬,“過去月余,雖未給陸姑娘沐浴,但是……有小軟一直在照顧你。所以,陸姑娘不必擔心……清洗問題。”

小軟正好放葯回來了,我趕忙叫小軟過來。林源知我尷尬,便囑託了小軟幾句,匆匆離去了。

估摸着他走遠了,我問小軟這一個月來是如何解決我的沐浴問題的。小軟道,“陸姑娘的傷口不能見水,小軟自然不能讓陸姑娘入水沐浴。這一個月來,小軟便以溫水濕布,給姑娘擦拭身子,盡量不去觸碰傷口。少東家說等再過半個月,陸姑娘你的傷好些了,便可以入水沐浴了。”

我拍拍小軟的手,“小軟,謝謝你。”

小軟笑笑,“陸姑娘折煞小軟了。再說了,少東家真的對陸姑娘不一般呢。小軟這可是在將姑娘當成少奶奶來服侍的。”話越往後說越不像樣子了。我翻了個白眼,“你家小姐胡說你還知道勸着點,你可倒好,怎麼你也胡說起來了?”

小軟掩口笑,看看四周沒有人,低聲說,“姑娘不知道,我們家少東家,在洛京是出了名的守禮之人。什麼‘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什麼的,少東家不光記得熟,平時為人處世也是如此。”我點點頭,“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翩翩君子,溫潤如玉,說的就是你們少東家了。”小軟聽我這般誇他們少東家,喜形於色,笑了一會兒再次低聲跟我說:“可是剛剛,陸姑娘你的小腿裸露在外,少東家不僅沒有非禮勿視,還急急地跑過來關心你。姑娘難道不明白嗎?”我咽了口口水,“你家少東家那是因為我的腿上有傷。還不是因為你,給我傷口上扯被子,疼死我了!”小軟仍舊笑,“姑娘就不必說了,體膚都被少東家看到了……”我差點被氣噎住,“我,誰說的被他看了一個小腿就得嫁給他?我說你們這個太那個啥了吧!”小軟不知道在笑什麼,我翻了無數個白眼都攔不住她的旖旎想像。只能讓她去幫我弄點溫水我擦擦身子,這才結束了她的瞎想。

我長嘆一聲,躺倒在床上,心中亂如麻。

這究竟是真是假,我一個萬年不開花的老太婆如今枯木逢春了?這來的也太快了吧?林源對我真的很上心很特別嗎?他是真的對我有好感還是他依舊把我當成了秦王妃?

不一會兒,小軟就端了溫水來,我拍拍腦袋,清醒清醒,我這才跟他接觸多久?就算是在現代談戀愛,也不能剛見一兩次就說喜歡吧。還是慢慢看吧。感情這事,我還是相信日久生情。

簡單清洗后,我躺回床上,小軟在一旁收拾東西。我問她,“小軟,你什麼時候睡覺?”

小軟停下手上的活,走近說,“姑娘要睡了嗎?我把帘子給姑娘放下。小軟一會兒就睡了,就睡耳房裏,姑娘不用怕。”

我攔住她,“不是,我是有事兒想問你。”

小軟想了想,道,“姑娘想問什麼?”

我拉她坐在床上,問,“我當時是怎麼被你們少東家救回來的?”

小軟歪頭想了想,“小軟記得,當時是夜裏,我都上床睡了。忽然間跟着少東家的韓英敲門,說讓我趕緊去幫忙。我披了衣服出來,外面雨下得正大,少東家抱着姑娘進了屋,我跟進去時,大夫還沒到。哦,對了,楊先生也在。”楊彧?我示意小軟繼續。“當時姑娘身上濕透了,我看到水滴在地上是紅色的才知道姑娘受了大傷。我給姑娘換下身上的濕衣服時,姑娘心口上、腿上都還淌着血。哎呀呀,後來才知道姑娘是從山上滾下來了,被山上的石頭樹枝刺傷。還好少東家發現姑娘及時,早早醫治。聽大夫說再晚一炷香的時間,姑娘就……”

難以想像,我居然差點就死在了古代!我到底是幹了什麼倒霉缺德事兒,居然能從山上滾下來,還滾出一身的傷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小軟見我出神,便沒有喊我。等我回神時,小軟已經回去收拾東西了。我探着身子問,“小軟,那個楊彧楊先生,是什麼人啊?”

小軟邊擦桌子邊回答說,“小軟只知道楊先生是少東家的朋友,以前就見過幾次。現在,楊先生雖然住在了咱們林府,但是聽韓英說,他還是很少才露一次面。因此小軟對楊先生不甚了解。”

我點點頭,“能跟你們少東家來往的人,就算不是鴻儒,也定然不是白丁。這個楊先生應該不是個簡單的人。”

看小軟收拾完了,我接着拉她坐到床上,“你知道你們秦王爺秦王妃的事嗎?”

小軟似乎不太敢說,“小軟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我道,“你就簡單跟我說說,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啊。”

小軟想了想,屈服於我,“秦王爺是當今皇上的二哥,因為戰功赫赫,被皇上封為戰神將軍。秦王妃是南安國的公主,小軟不知道公主的事兒,只知道她也是個在戰場上很厲害的大人物。前段時間燕王反叛,皇上聯手秦王、齊王,一起鎮壓了下去。聽說反叛那段時間秦王妃曾失蹤一段時間,秦王爺急得不得了,還殺了好些人。不過後來怎麼回事就不清楚了,反正現在秦王妃是好好的待在王府里呢。”

“小軟,你見過秦王妃嗎?”我問。

“小軟不曾見過。”

我輕嘆一聲,說,“小軟,給我講講你們林家吧。”

本來十分懈怠的小軟聽我問林家的事,立刻來了精神:“好啊!我們林家可不是小門小戶,多少人擠破了頭都想進林家的門呢!有好多出了林家門的男僕女僕,想要有一門好親事,都會搬出自己在林家的歷史。我們林家制瓷,制的是皇家貴族用品。林家的瓷器,一直以來都是洛京人身份的象徵。雖說平常瓷器並不如珠玉稀奇,可是我們林家的瓷器就能比珠玉更加寶貝!”

我表示贊同,瓷器制的好的,確實是寶貝。只是小軟這個勢頭太猛,我得趕緊把她拉回正路,我問:“小軟,那你們家少東家和小姐呢?”

小軟接着話茬來,“我們少東家,是洛京城裏出了名的人物。洛京城裏凡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沒有不知道我們少東家的。年紀輕輕就把我們林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把林家的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多少王公大臣想把他們的女兒嫁到我們林家呢!”

我問,“你們少東家沒有兄弟嗎?”

“少東家是我們林家的獨男,小姐是林家的獨女。”小軟說林家的事,勁頭十足,“我們小姐雖然整日沒個正型,但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彈得一手好琴。三年前就有了帝都琴姬的稱號,三年來但凡聽過小姐琴聲的人,無一不神魂顛倒,同道中人羞愧,不同道人傾心。”

我想,這便是那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了吧。不禁感嘆,“你家小姐這般出色,人又如此貌美,想來求親的人定然不少吧!”

小軟掩口笑,“我們小姐今年方十四,還未及笄,是以不能嫁娶。估計明年,我們林家的門檻就要被求親的人給踏斷了!”

我目瞪口呆,“你們小姐才十四歲就這麼優秀?!哎呀,我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小軟笑的咯咯的,還不忘拿我玩笑:“姑娘不必煩憂,反正少東家心儀姑娘,不管姑娘如何,都有少東家呢!”她知道我必然收拾她,還沒說完就跑了。

我佯裝生氣,拿鞋子去扔她。一彎腰,心口那裏就猛的一疼。小軟嚇得趕緊過來給我揉揉,連聲問我感覺如何,還要去請大夫。我拉住她,緩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小軟不敢再跟我胡鬧,扶我躺下休息后,就放下了帘子,吹滅了主燭,只留下一盞夜燈。便去了耳房休息。

我摸了摸心口,忽然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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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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