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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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文明重建的代價。”伊邁·別里科夫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他本人也出現在房間門口，看到丁乙手上終端投影出來的圖像，去而復返的博士語氣相當的沉重，“地球資源更早一些就枯竭了，但是想要重建文明，是需要大量資源的，從那些城市廢墟里淘換資源顯然是不夠用的，黃金時代的人類城市大量使用了複合材料，大多數那些東西無法再利用，所以人類只能繼續向母星索取。破壞性的開採，為文明重建獲得了足夠的資源，令人類在資源完全消耗殆盡前，踏入星空，但同樣也完全破壞了母星的環境，因此，當時的人類只能放棄母星，開始對太陽系中其他星球進行殖民，就連首府都搬到了火星，這才讓新的人類文明延續至今。”
“所以現在的地球，就只是一個廢墟？你們嘴上嚷着要繼續追尋人類文明的過往，卻將母星扔在這裏不管不問？”丁乙莫名生起一股怒氣。雖然當年他並不是什麼環境人士，但看到眼下這場景，自己最熟悉的一切不復存在後，就連地球這個最後與他還有些關係的地方變成這個樣子，他同樣難以接受。
“事實上，在成功擴張幾百年後，因為獲得了足夠的資源，太陽系聯邦也有過一個‘重建母星環境’的計劃，計劃用一百年以上的時間，花費巨量資金和資源，重建母星環境，將母星還原到我們找到的那些舊時代照片上溫嵐清凈的模樣。然而計劃剛起了個頭，叛|亂、分|裂、獨|立的思潮就湧現了出來，原本為重建計劃準備的物資、資金，最後全用到了內戰當中，等到後來內戰結束，又因為那些分裂出去的人類勢力的威脅，聯邦只得將更多的資源用到軍事和內戰重建上，恢復母星環境的計劃，也就從此被束之高閣，至於什麼時候會重啟這項計劃，那就得看整個世界環境的走向了。”
“這是什麼意思？和喚醒我有關係嗎？”丁乙出於本能的開口問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那簡直就是脫口而出的問題。
“有一些關聯，不過沒有你想的那麼大。”別里科夫召來一把凳子，坐了下來，擺出一副長談的模樣，“我不是施耐德博士那樣的研究狂，我首先是一名醫生，之後才是醫學方面的科研人員，所以相比起研究，我還會重視病患心情。事實上，剛才我們也曾提到，因為發現了身為古代人類的你，對整個人類世界都是一種巨大的衝擊，不只是我們身處的聯邦，還包括當初分|裂出去的其他人類勢力，如果運用得當，自然就能令整個人類文明的凝聚力提高，從而減輕聯邦的外部壓力。”
“我剛才查了一下，太陽系聯邦雖然之前受到內戰、分|裂的影響，但綜合實力應該也是人類各勢力之首吧？所謂的壓力，難道不應該是聯邦對其他國家帶去這種感覺的嗎？”
“並非如此。”別里科夫搖搖頭，苦笑起來，“太陽系聯邦，雖然控制星域最廣，殖民星球數量也最多，但在內戰爆發之前，軍事力量並不強，當時聯邦軍方的主要對手，只是那些太空海盜，這一點各地治安部門也是如此，所以不管是艦隊規模，還是武器先進程度，聯邦軍方都並不強力，所以才會在內戰中一直處於下風，硬生生讓那些叛亂星球成功獨|立了出去。之後，那些獨立出去的人類勢力為了防止聯邦政府因此而全力發展軍備，以武力將那些勢力重新收復回去，便聯手對抗聯邦，並在邊境上經常引發武裝衝突以增加聯邦政府壓力。”
“這樣不是反而會讓聯邦政府更加加強軍力嗎？”研究這個時代歷史，還沒有看到這裏的丁乙好奇的問道，“邊境不斷受到襲擾，民眾難道不會不滿？政府就不會進一步強化軍力，然後大規模擴軍以對抗這樣的情況？這種事就算是我們那個年代都會這樣做的。”
“關鍵是，那些分|裂主義者的實力。”別里科夫回答道，“單獨一個國家，肯定不會是整個聯邦的對手，但是幾個國家聯手起來，就能和聯邦分庭抗禮了。而且他們分別在不同的星域，聯邦的軍力就只能分散對付他們。雖然說就算是這樣，聯邦的總體實力還是在他們總合之上，可是你現在也知道了，這是一個星際時代，科技才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發展，而科學家的數量、質量，就是決定科技實力的主要條件。聯邦因為在教育普及率，以及人口總數上有絕對優勢，所以在科學家總數上，一直操持着數量優勢，但是頂尖科學家的數量，就不行了。”
“基數足夠，卻出不了頂尖科學家，是這樣嗎？”丁乙不是很清楚科學界的事情，做為一個被時代遺忘掉的普通人，他以前的生活也不可能和那樣的事產生交集，他只能憑藉過往的經驗——也就是道聽途說——做出自己的判斷。
“就是這樣。”別里科夫同意了丁乙的說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是因為當初人類對外星殖民擴張速度過快，導致很多殖民星基礎設施建設速度因資金不足而緩慢，在數量上也很不足，之後外圍殖民地出現獨|立思潮后，當時的政府做出的應對措施，是加強那些外圍殖民星球的社會福利、基礎設施等等一系列優惠政策。這樣的舉措本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如果運用的好，自然也能將外圍殖民星球的民心收回。只可惜，那樣的舉措只是便宜了分|裂主義者。他們早在聯邦政府改善政策出台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早就將分|裂的種子散播在當地居民心中，聯邦政府的所有舉措，只不過是為之後他們的獨|立減少一些重建的麻煩。”
“會出現這樣的變化，難不成當地的殖民政府也參加了分|裂勢力？”想起自己所在時代時那些類似的情況，丁乙生起一種歷史從來就沒什麼變化的錯覺感。
“沒有當地殖民政府直接參与，那些分|裂主義者哪兒來的軍火同聯邦政府對抗？沒有當地殖民政府參與，分|裂主義者用商船改裝的武裝飛船又怎麼可能與聯邦軍方正規戰艦交戰？別看聯邦軍方在此之前存感不強，大多數都只是打過海盜，可他們的裝備再怎麼弱化都不可能是武裝商船能比的。那些鬧獨|立的星球當地殖民地治安部隊，大多都直接連人帶裝備，加入到了叛軍陣營，使得叛軍從一開始，就和聯邦軍方的水平相差不遠，再加上當時太多地方几乎同時發生叛亂，兵力不足的聯邦軍隊沒能在對方強大起來之前平息叛亂，再加上當時聯邦內環其他殖民星球也發生了暴亂，最終，無力平息所有叛亂的聯邦政府，只能默認那些外圍星球的獨|立事實。”
“雖然還沒有看到這裏，但基本上我知道這個星際時代是怎麼出現多個人類勢力的了，儘管具體原因還不太清楚，不過，我不太明白你們的內戰，是怎麼導致明明有着各種優勢的聯邦，在頂尖科學家數量這一項上，一直追不上那些分|裂出去的勢力的。”
“因為當初內戰爆發前，聯邦正處於快速擴張期，絕大多數最頂尖的科學家，都會選擇在殖民最前沿，研究各種不同星球環境，親自收集各種數據，所以當內戰爆發后，那些頂尖科學家又大多落入了分|裂主義手上，有了那麼多當時最頂尖的科學家在手上，叛亂者們在培養新生代科學家的時候，便有了優勢。當然，這個差距並不是沒有辦法縮減的，聯邦有着人口基數上的優勢，只要繼續普及教育，遲早都會將這個差距追趕上去，只是這一點我們能看到，別人自然也能看到，所以那些分|裂出去的勢力一方面在邊境挑起事端，增加聯邦軍方的壓力，讓整個聯邦的預算開支不得不大幅度向軍事方向傾斜，從而影響到其他部門的預算，另一方面也不斷派遣刺客，來暗殺聯邦的科學家們，這讓我這樣常駐太陽系，每天看着母星那末日一般景象的人很是着急，所以在聽到你之前的話時，才會和你說那麼多。”
“很不錯，你的話是在為我解惑。”丁乙點點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說道，“對於我這個被埋在地下可能上萬年的古董來說，這個時代還是有很多能讓我感興趣的東西，包括歷史。”
“只是很感興趣而已？”別里科夫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對丁乙的回答有些不太滿意，“看到母星這個樣子，你做為一名生長於此的人就沒有其他的感覺？”
“我對這個時代還說不上熟悉，陌生感還很深，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想法，那恕我直言，這一切在現在的我看來，就像是隔着屏幕看電影一樣沒那麼真實。所以很抱歉，”丁乙搖搖頭，用自認為最為真誠的表情看着別里科夫，“現在的我，看到和聽到這些，確實沒法產生太多的感覺與想法。更何況你一直強調的分|裂主義者怎麼怎麼樣，卻一直沒有提到他們為什麼要想從聯邦分|裂出去的原因，信息不足，我自然也不好做出合理判斷，這畢竟只是你們一面之詞，萬一當初他們想從聯邦獨|立出去，是因為聯邦政府對外圍殖民地剝削太過嚴重了呢。雖然分裂主義者的行為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但在不知道原因前，我不能發表看法。”
說到這裏，丁乙攤了攤手，一臉無奈的又補充了一句：“況且，你們真得認為我的看法說出去能起到什麼大作用？除了一個所謂的古代人類身份，我還不如何這座……呃，空間站中任何一個人有用。”
“確實，我可能是有些過急了。”別里科夫伸手捏了捏眉間，有些遺憾的說道，“施耐德博士更有耐心一些，而我一直待在這裏，天天看着這個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所以急迫了些。既然你認為很多事都還需要你自己來了解，來分析判斷的話，那麼就請跟在施耐德博士身邊，自己去看吧。”
丁乙愣了愣，有些沒反應過來，他不太理解為什麼別里科夫在施耐德博士還在的時候與現在怎麼是兩個模樣，他不知道別里科夫是不是在演戲，所以他決定，在沒搞清楚這個時代大環境之前，自己最好少開口為妙。
聽到丁乙的話，別里科夫一時間也失去了繼續交談的興趣，他顯得有些無精打採的向丁乙告辭離開，只剩那台服務機械人還留在房間裏等候丁乙的差遣。
丁乙有些不自在起來，他不習慣與人這樣交流，也不習慣參合進別里科夫所暗示的事情當中——他不喜歡參合政治上的東西，私下裏在網絡上和人過過嘴癮還行，真要他直接參与進去那就敬謝不敏了。
至少他現在還不想參合到那種大事裏去，他現在就只想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虛擬世界中被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