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千萬懸賞
方壚心像一個天真的孩子,眼巴巴望着乞丐:“你說,什麼大新聞,為什麼能有機會發大財呢?”
不着急回答問題,乞丐拿出一個麵包,掰成兩段,自己撕咬着吃起來,把另一段遞給方壚心:“吃吧,乾淨的。”
方壚心高興地接過像是已經風乾了的麵包,咬一口,興奮地說道:“呀,很香呢,還很有嚼勁,要是有口水就更好了。”
乞丐從身下的袋子裏拿出一瓶水遞給方壚心:“那,放心喝吧。誒,我說你這個……這個神……啊,不叫神經病吧,你叫什麼?”
“嗯,老奎,叫我老奎就行。”
乞丐幡然醒悟地說道:“老奎?別人叫你老奎?你是傻子,不是神經病啊。可我看你眼神,又不像傻子,又還有點傻裏傻氣。”
“管他的,就叫我老奎吧。你呢,你叫什麼?”
“李萬水,這名字好聽吧?”
“嗯,好聽,水哥,你還沒說那個能發財的大新聞呢。”
李萬水擺出趾高氣揚的神態:“嗯,大新聞,嘖,對,大新聞。新聞上全是這個新聞,方壚心不見了,懸賞一千萬,老奎,一千萬啊。只要找到這個人,就能得一千萬,這還不是能讓人發財的大新聞嗎?”
方壚心愣一愣,隨之繼續咀嚼着麵包,含含糊糊說道:“那個方壚心,怎麼值這麼多錢?誒,一千萬很多嗎?如果有一千萬,能幹什麼?”
“唉,看來你是真傻。”李萬水嘆息道:“那個方壚心?經常在新聞上看到的那個富二代方壚心啊。你不知道?”
方壚心搖搖頭:“我沒手機,很少能看到新聞,在街上的那些屏幕里偶爾能看到。”
“那,你也知道吧。”李萬水覺睡醒了,感覺眼前這個傻子能打發時間,一點不覺得煩,擺出要長嘆的姿態,斜躺在厚厚的麻袋上,斜望着明月,絮叨着:“你想發財,首先得認識方壚心的照片,然後才能找到人,然後才能發財。”
“水哥,你有他照片,你怎麼不去找?”
“我?”李萬水搖搖頭:“我不想發財,我現在不是挺好嘛,有吃有喝,還沒人管。”
“水哥,你給我說說,這個方壚心為什麼值得別人找他。”
嘴上說著,方壚心想着為了找尋從前的記憶,自己曾在網上看到關於自己的諸多報道,鋪天蓋地的文章,寫着五花八門的自己,好像世界上有很多個不同的自己,卻又都是自己。
在眼前這個李萬水眼裏,自己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了解我的過去嗎?這樣想着,方壚心充滿了期待。
“唉,方壚心嘛,任何時候打開網絡,能找出無數條關於他的新聞。花天酒地,有錢任性,超級富二代,不過,這是以前的他。後來出車禍,再後來,氣死他爺,氣死他媽,他爸又娶了,娶了又生了,還是個雙胞胎。他爸有雙胞胎以後,不要他了,也不給他錢了。新聞上說方壚心窮了,我是不相信,他才不會窮,真窮了,誰還會懸賞一千萬找他呢,你說是吧?”
方壚心面無表情,心裏想着:“曉曉說我都三十幾歲了,活了三十幾年,就是這麼簡單幾句就能說完的一個人嗎?”
李萬水見方壚心傻愣愣的,又說道:“問你也白問,你連手機都沒有,連新聞都看不到。誒,你為什麼不回家,家是哪裏的?”
“你為什麼不回家?你的家在哪裏?”方壚心憨笑着,天真又帶着幾分調皮。
“誒,你不傻啊,還知道先反問我。我嘛,無家,四海為家,無親無故。”
“不可能,你叫李萬水,你爸肯定姓李,你才能叫李萬水,既然有爸,怎麼可能沒家呢?”
李萬水爽朗地笑起來:“哈哈哈,有意思,沒見過傻子神經病有你這麼有意思的,老奎,哦,不,老奎是傻子的意思,你沒自己的名字嗎?沒身份證嗎?”
方壚心搖搖頭,又點點頭:“沒身份證,以前倒是有個名字,都快忘了,啊,對了,姓路,大路的路,叫路子。”
“這個姓倒是少見,路子?”李萬水自言自語念叨一句,撇過眼,看着遠處的街燈:“路子,你怎麼沒路走啦?你的家人呢?”
“我在找我的家人,一直在找,但想不起他們的樣子,所以找不到。”
“這樣啊。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聽你口音,又像是南京當地人,普通話卻又說得蠻標準的。活這麼大,你怎麼活過來的?”
“就這樣活啊。”方壚心拍拍自己的布袋,又指一指李萬水身下的麻袋:“像你一樣,不知不覺就活過來了,也不知道怎麼就活這麼大了。啊,我到這裏有幾年了,所以你聽着我像是有當地口音。”
在方壚心的記憶里,他第一次說謊,感覺很怪異,卻發現原來說謊可以掩蓋很多真相。又想到,我都會說謊,那別人的話又有幾分真呢?網上那些寫我從前的文章,能是真的嗎?
李萬水做流浪漢已經幾十年,無家可歸的人見過無數,有的是真傻,有的真是神經病,有的是無家可歸,有的窮困潦倒后沒臉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在異鄉流浪。有極少數的人像自己一樣,沉迷在流浪的自在之中。
眼前的路子屬於那一類?李萬水略微思量,按着自己跋涉過天南海北的見識,斷定眼前的路子有些痴傻,可能有間歇性神經病,而且腦子應該有毛病,導致記憶模糊。
與眼前的路子閑聊幾句,李萬水發現這個人說話挺正常的,也不顛三倒四,心想,莫非他這是正常的時候。在李萬水見過的無數流浪者中,大多都有間歇性神經病,不犯病的時候,看着都是正常的。
讓李萬水對方壚心另眼相看的是,他發現眼前這個人個性天真,眼神里有一種難以見到的純真與善良,屬於心裏很乾凈的那種人。
見李萬水突然沉默不語,方壚心坦誠說道:“水哥,讓我跟着你吧。”
“為何?”
“最近我睡覺老是見到鬼,有些害怕。求你讓我跟着你吧,就一段時間,如果你煩我了,我就走。”
方壚心想着要學會如何生存下去,只有生存下去,才能有機會找回媽媽曾給過自己的那些愛,才能找回從前的記憶。也天真地想着,等那個啃噬心靈的魔鬼徹底從心裏消失,或許心中的罪惡感與愧疚感也會消失,到那時候,自己或許能重新以真正的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