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章花落花謝
()“不會,鈴兒怎麼會死,碧柳你告訴我啊,到底發生了什麼?”此時此刻,芳塵只覺的前所未有的無力,根本想不出鈴兒的死到底意味着什麼,只是淚水已經決堤,連眼前碧柳的模樣都看不清楚了。
“主子。”碧柳說著艱難的抓住芳塵顫抖的手,十分艱難的說:“主子,當時我陪着鈴兒下買蜜餞,誰知剛站穩就覺得頭暈,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奴婢就被人帶去了後街的小巷裏,四五個大男人,就想,就想——”碧柳說著,再也說不下去,嘴角又驀地淌了一縷鮮血來。自己也被血水嗆到,狠狠的咳了幾聲。
小緋見此,趕緊俯身,將碧柳抱起,輕輕的放在了一邊的躺椅上,低聲安慰道:“碧柳,不要害怕,有我們在,我知道你受苦了。只是你怎麼斷定鈴兒姐姐她死了呢。”小緋說著,滿臉的悲戚,打心眼裏不相信鈴兒沒了。
碧柳聞此,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掉,強迫自己回憶方才恐怖的情形。
“當時那些惡棍想要非禮我和鈴兒,我以死相逼,試過咬舌自盡,也撞破了頭,就算被打的遍體鱗傷也誓死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但鈴兒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被那些惡棍欺負了之後,鈴兒羞愧難當,就當著我們的面跳河自盡了。”碧柳說著,又狠狠的咳了幾聲,樣子十分的痛苦。
芳塵見此,趕忙抓住碧柳的手,問道:“碧柳,你說鈴兒是跳河自盡的?在哪裏在哪裏啊?是哪條河啊,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碧柳聞此,趕忙回道:“回主子,是奴婢無能,沒有及時攔住鈴兒姐姐,那些登徒子見鬧出了人命,就跑了,而我身受重傷,好不容易才回來向主子道明真相,奴婢自知有愧於主子,這就下去陪鈴兒去了。”碧柳說著,拔下發間的簪子,就要自殺。
幸好譚傑眼疾手快,抬手將那簪子奪了下來。
芳塵見碧柳要尋短見,再也止不住大哭起來,邊哭邊說:“為什麼,你們為什麼都要去死?為什麼都要這樣傷害自己,你們可知你們死了倒是解脫了,而我呢,我這個活人應該怎麼辦?碧柳,你不準死,你要是死了,咱們都別活了。還有鈴兒,你也不能死,我這就去救你。”芳塵說著,就往門外奔去。
小緋見此,一個箭步衝上去攔住了芳塵,雙手扶住芳塵的肩膀,用力的搖了搖,問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你平日裏不是這樣的,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啊,鈴姐如今已經出事了,我們很難過,你若是現在沒頭沒腦的再跑出去,出了事,我們就真的別活了。事已至此,咱們什麼忙都幫不上,我先駕車送你和碧柳回別院,再找護衛們過來支援譚傑,一起搜尋鈴姐。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呢。”
芳塵聞此,無語,只是定定的看着小緋,此刻的芳塵,不再是平日裏那個淡定溫和的姐姐,而是一個脆弱無助的小女孩,如今只有小緋能夠明白她的心,安撫她,照顧她。
小緋見芳塵終於安靜了下來,索性將她輕輕的攬進了懷裏,向譚傑使了個顏色。譚傑會意,俯身將碧柳抱起,十分溫和的說:“碧柳姑娘,事出有因,譚傑得罪了,只將你抱上馬車就好。”譚傑說完頓了頓,又接著說:“這發簪是讓女子更漂亮的陪襯,而不是奪走女子性命的利器,碧柳姑娘好不容易才從皇陵里逃了出來,又經歷了方才的磨難,就更應該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不是嗎?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姑娘應該想開才是。”譚傑說完將剛剛奪下的發簪,從新插回了碧柳的發間,溫和的笑了笑,抱着碧柳下去了。
碧柳聞此這才正眼看了眼前的譚傑,卻發現譚傑並不驚艷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溫柔的心。只覺的心裏淡淡的溫暖,因為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樣溫柔的對她說話,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樣的抱着她。
想到這裏碧柳伸手輕輕的環住了譚傑的肩,實在是心力交瘁,因為她殺了人,同時也殺了自己。這條路再也回不了頭了,不管往後的路上遇到什麼阻礙,只能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再也沒有退路了。
轉眼,十幾天過去了,依舊沒有鈴兒的消息。芳塵臉上雖然不表現出來,但心裏不得不承認,鈴兒確實是沒了,沒的無影無蹤,就算是想要將她好好的安葬,都沒有了辦法。
一個清朗的下午,鈴兒離開的第二十天,芳塵終於在後院給鈴兒立了一個衣冠冢。在墓碑上刻上了鈴兒的名字,安玲兒。舍妹安玲兒之墓。
芳塵跪在墳前,手裏握着鈴兒隨身的那個鈴鐺,看不清表情,只是低着頭喃喃自語道:“鈴兒,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把這個鈴鐺還給你的,如今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我怎麼把它還給你啊。”芳塵說著搖了搖手中的鈴鐺,又接著說:“鈴兒,你若是在天有靈就託夢來告訴我,你在哪裏,不要這樣孤零零的呆在外邊,不知道回家。”芳塵說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着鈴兒的墓碑大聲痛哭着。
夕陽染紅了晚霞,也染紅了離人的眼,也不知這樣的分離還要再經歷幾許,或許只這麼一次就夠了。
自從鈴兒離開之後,芳塵就再也沒有笑過。平日裏一有些風聲草聲,芳塵就會跳起來去開門,說是鈴兒回來了。每天早上醒來,總是會不自覺的喊着鈴兒的名字。
小緋整日守在芳塵的身邊,有時候半夜都會起來看看芳塵睡的是否安好,因為小緋害怕,害怕芳塵會就此瘋了。畢竟芳塵曾經說過,鈴兒就是自己的左右手,人要是沒有了手,要怎麼活。這是一種幻肢痛,失去了雙手的幻肢痛啊。
這日芳塵端了一碟蜜餞坐在鈴兒的墳前發獃,半晌終於忍不住埋怨道:“鈴兒,你這個傻丫頭,我知道你是因為我喜歡吃蜜餞才特意下要買給我吃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就因為這樣,我失去了雙手,往後啊,我就再也不吃這蜜餞了,你說你是不是對不起我。”芳塵說著,拿出手帕,輕輕擦着鈴兒墳前的墓碑,幽幽的嘆了口氣,接著說:“鈴兒,你真是個壞丫頭,真是個壞丫頭。”
就在這時,只見碧柳一身素衣,也端着一碟子蜜餞緩緩的坐到芳塵身邊,雙目含淚,說不出的動人。
芳塵見了,有些驚訝,不禁問道:“碧柳,你怎麼來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最好不要出門。這地上涼,你趕緊起來。”
碧柳聞此,將手中的蜜餞,恭敬的擺到鈴兒的墳頭,十分落寞的說:“主子,鈴兒走了,碧柳心裏跟你一樣的難受,但是歡樂有時悲傷有時,您可不要過度傷懷,累垮了自己的身子啊。奴婢知道您把鈴兒當做自己的左右手一樣的珍惜。從今往後碧柳也願意做主子您的左右手,一直留在您的身邊陪伴您照顧您。只希望您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讓鈴兒的亡靈也得以安息。”碧柳說著拉過芳塵的手,滿臉的真誠。
芳塵見此,忍不住抱住了碧柳,倚在碧柳的肩頭大哭起來,邊哭邊說:“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就是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我已經害死了鈴兒,如今還整日來這裏鬧得她不能往生,是我的錯。”
碧柳聞此,輕撫着芳塵的背,柔聲安慰道:“主子不要再自責了,自打今日之後,鈴兒一定會安安穩穩的投胎去了,願鈴兒來生投一戶好人家,不要再受奴役之苦,可以活到百年歸老。”
自從那日起,譚傑他們再也沒有去德林鎮尋訪過鈴兒,鈴兒的慘劇,似乎已經告一段落了。別院裏,再也沒有人提過鈴兒的名字,就連像鈴鐺的東西都沒有再出現過。芳塵漸漸適應着沒有鈴兒的日子,而碧柳也努力的學着鈴兒的樣子照顧芳塵的起居。
如今已經是三月初了,芳塵盤算着君昱出征的日子,心裏十分的焦灼。
這日芳塵正坐在窗前發獃,小緋忽然一臉神秘的進了屋,伏在芳塵耳邊輕聲說:“姐姐,小緋有件禮物要送給你,這件禮物很大,你要親自去院子裏看看。”
芳塵聞此,溫和的捏了捏小緋的臉,批了件衣裳,就和小緋出屋去了。
一出屋子,芳塵就被眼前的情形驚住了。只見原本還空曠的小院裏,不知何時,竟立了一架鞦韆。因為院中無樹,所以所有的木料都是譚傑他們從幾里之外運回來的,光是選料運料就花了好多的心思。
芳塵走到鞦韆架前,摸着滿含心血的鞦韆,強忍住眼中的淚水,轉身對小緋說道:“為了我,你們真是花了太多的心思了。小緋,幫我謝謝譚傑謝謝那些為了我奔波的護衛們。還有小緋,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弟弟。”芳塵說著慢慢的走到小緋跟前,抱着小緋,低聲謝道:“小緋,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若是沒有你陪着我,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挺過來。我只想說,我好了,我真的好了,我真的好了。”
“是真的好了嗎?”這時芳塵的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清朗悅耳的男聲。
芳塵聞此,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而後慌忙的鬆開小緋,回身對上了一雙如同星辰般燦爛的眼眸。